春早盯著童越的聊天記錄,沒忍住浮想聯翩。後果就是因精神高度興奮過久而失眠。
輾轉反側多次後,她強令自己打住。
正對著牆,開始數羊。
而白牆的另一邊是……
牆體似乎變得不復存在,變成一面大篩網,讓她煮糖水般滾燙黏稠的心緒無處可藏。
春早臉成熟雞蛋,立刻調轉朝向,隻把後腦勺留給它。
不過,講真的,原也談過戀愛嗎?長相這麼招搖,又不清高矜傲,應該有不少女生喜歡他吧?完蛋,過去的他,在她眼裡隻是一個“名字”,從不好奇他的過往,也不在意他的傳言。課餘偶聽班裡女生提及,也都是左進右出漠不關心,畢竟那個時候,她的世界非黑即白隻有學習,哪能猜到專屬於“原也”的粉紅塗鴉會在這裡留下重筆。
思及此,春早又打開手機,打算偵查一圈原也的空間。
結果並未遂願,這男的怎麼回事,空間不對外開放,完全摸不出蛛絲馬跡。
春早默默刪除訪客記錄。
再看看自己的——
也好不到哪裡去,上一次發狀態還是中考之前,很中二地抒發著對考取宜中勢在必得的雄心壯志。
再對比童越的九宮格,全是覆滿可愛明媚貼紙的生活照,撲面而來的少女氣息。
也難怪能那麼快虜獲陸小狗芳心。
這樣的女生,換她也會喜歡到不行。
對比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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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早嘆氣。
但,在自己的訪客列表裡,春早也有了新發現,就在她和原也互加上好友的第一天,他曾光顧過自己的空間。
後來……好像就沒再來過……
果然,他也覺得她很無聊吧……
春早在這種內傷打擊中合眼睡去。
—
翌日十一點整,童越吃了個早午飯就掐點抵達出租房。
春早去樓下接她。
作為老熟練工,一進玄關,童越就套上自備的粉色一次性鞋套,興致衝衝隨春早進屋。
路過原也房門時,她停下腳步:“原也今天在嗎?”
春早:“你聲音小點。”
童越吃驚,換氣聲問:“他還沒醒……?”
春早點頭:“應該是。”
童越認知被顛覆:“年級第一居然比我還能睡懶覺!”
春早無聲發笑。
書桌大小局促,不適合攤放好幾科講義,所以兩人仍將抄作業窩點安排在客廳大餐桌。
童越拉開筆袋拉鏈,一陣挑揀,也沒選出個漂亮趁手的筆。
還沒開始寫一個字,又拿起一旁手機,啪啪打字,不時吃吃笑。
春早看她兩眼,心領神會:“陸學弟給你發消息了?”
童越捧住心口,得意洋洋:“什麼陸學弟,是我新男友。”
春早偏頭衝桌下幹嘔一聲。
童越拿起手邊橡皮丟她。
雖已完成作業,但春早沒有闲下,摘抄整理起喜歡的作文素材,並在下方試著化用和仿寫,用以提升寫作筆力和語感。
沒一會,童越又把手機湊近嘴巴發語音,嗲裡嗲氣:“啵唧啵唧,我在寫作業,晚自習見,愛你~不要太想我哦~”
春早:“……”
春早:“你殺了我算了,你能不能好好寫作業。”
童越面不改色地睇她:“幹嘛,幹嘛——你第一次見我談戀愛啊。”
倒也不是第一次,從小學到高中,她都會有這麼一個“階段性男友”。
隻是,以往的春早不以為意,但現在,她也隱約體味過當中的化學反應,又是對照組裡的差生範例,難免心累。
春早再不吱聲。
快十二點時,原也的門響了,兩個悶頭書寫的女生同時抬頭,尤其是童越,目光如炬地掃射過去。
男生頓在門後,似乎也被客廳裡的“盛景”唬住,愣一下,打聲招呼,他揉揉亂蓬蓬的黑發,就走去衛生間,關上門。
“我看到了什麼——美男起床圖?”童越小口微張五秒,又半掩住,賊眉鼠眼:“你說原也會不會這會兒正在裡面尿尿?”
春早臉一熱:“你整天都在想什麼???”
再出來時,原也一身清爽氣。
回房間途中,童越舉高筆殷切地同他問好,他也頷首莞爾。
“天啊天啊天啊。”童越持續發出最小分貝尖叫:“我們的居家版級草也好好看喔,比陸景恆那玩意兒好看多了。”
春早微微擰眉:“還好吧?”有那麼誇張嗎,還是她已經看習慣了?
原也沒再關門。
兩個女生雖激動,但都收斂著視線,沒有隨意往他房內亂瞄。
約莫一刻鍾後,他也拿著幾張試卷和紙筆出來,停來桌邊。
春早仰頭看他。
男生目光自然墜下,示意被她們書本卷子鋪滿的桌面:“借個地方?”
春早忙騰地兒。
童越睜大眼,難掩興奮:“你要跟我們一起寫作業嗎?”
原也拖出椅子坐下,語氣愜意:“嗯,可以嗎,會打擾你們麼?”
童越就差要雙手捧臉漫天發射愛心:“怎麼會呢!當然可以!”
春早的視野裡,男生細而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將黑色中性筆扣入指間,晃動兩下,倏然,衣料擦動,他回過頭來找她,近處的臉細膩白淨:“你也沒問題?”
直直看進她眼底。
春早微頓,匆忙斂眼,學他上回說話:“你請便。”
原也低笑一聲。
按出筆芯,在尚還空白的試卷上端,龍飛鳳舞地提上全名。
童越的眼瞳滴溜溜地在他倆身上來回打轉,看好戲煲好粥神情。
午後日光慢行,三人安靜無聲地做著各自的事情。
原也的座位離春早更近,餘光輕易能及,春早隻覺還沒摘錄幾句名人名句,男生手中的數學試卷就已翻頁。
“你那面題目都寫完了?”驚惑破口而出,聲調還有點高。
原也沒想到她這麼大反應,側過臉來:“嗯,怎麼了?”
春早為自己的驚乍赧顏。她看眼手機時間,疑心他的做題速度:“你寫完一張這樣的數學試卷要多久?”
原也想了想,保守估計:“三四十分鍾吧。”
“平時考試呢?”
“看難度,一般五十分鍾內都能完成。”
“……”
正確率不必多言,人形答案卡如是而已。
瞠目之餘,春早瞥向他基本沒派上用場的草稿紙:“你選擇題不用算的麼?”
原也剔亮的雙眼看起來既無辜又真誠:“算了啊,腦子裡算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審題即做題”嗎?
春早驚嘆。
她終於明白原也為什麼能在周末肆無忌憚地睡懶覺,他有資本,有節奏有效率,有足夠的智慧和寬裕的時間,學習於他們而言並非同一概念。有的人卯著勁發酵,有的人想方設法地往體內塞填餡料,而有的人,本就是塊簡練的壓縮餅幹,任一雜質或顆粒都能量飽滿。
她與童越交換眼神,均寫滿凡人的不可置信。
春早不再問,繼續手裡的抄寫,獨自消解著人與人之間的天塹,也寬慰自己,做塊白饅頭也蠻好的,照樣充飢。
而童越在接到一通電話後,突然慌手慌腳收拾起作業,說自己有事要回趟家,並對春早送她下樓的做法百般拒絕。
扎著高丸子頭的女孩連蹦帶跳下樓。
將鞋套丟進樓底的垃圾桶後,她壞笑著給男友回撥電話:
“謝謝你啦。”
“配合我的電燈泡解救行動。”
“我演技值一個奧斯卡影後好嗎,哈哈哈春早以為我真有急事,比我還著急!”
“好啦好啦晚自習前跟你一起吃飯~”
“啵啵啵。”
……
作者有話說:
童越,這個家沒你不行
第23章 第二十三個樹洞
◎早春◎
童越一走, 屋內頓時由百鳥林變為寂靜嶺。春早回到座位,再難平心靜氣。身邊男生的存在感是如此強烈, 如白塔壓頂, 她寫字的速度都不敢太快,而他手裡沙沙作響的石墨筆芯,也不像是寫在紙上, 而是在刮動她頭皮。
起先童越在場,原也隻能找個中間位置插坐進來, 但現在童越走了, 整張桌子空出不少地方, 他也沒有挪動一釐,拉遠二人的距離。
春早注意到這個,嘴角微揚,為抵御笑意,她又咬兩下筆頭緩解,愣是不敢多看他一下。
也不搭話,生怕幹擾他解題思路。
寫到最後一道大題時, 原也斜了眼春早,女生已經停筆, 架著本厚實的作文素材書在看,目不轉睛。
但, 兩分鍾過去,她還沒翻頁。
他幾不可見地彎唇,故意寫歪一個字母, 問她:“有修正帶嗎?”
女生翻頁的手停下, 眼從書屏後歪出:“膠帶行嗎?”
雖說都是老師明令禁止的東西, 但比起像是患上白色風疹一樣的修正帶, 她還是更愛用這種傳統改錯產品。
原也回:“也行。”
春早放下書,從筆袋裡取出一卷細款透明膠帶,推給他。
注意到他渾身上下似乎真隻帶了一支筆出來,她不禁感慨起男生的簡單粗暴,又說:“我暫時用不到,你先用吧,做完再給我好了。”
原也應聲“好”,拿過去,刺啦一下扯開。
粘黏過後,再沒放下過那隻膠帶,就將它懸於他左手間。他修長的,極有骨骼感的手指隨意扣弄著,好像在把玩一枚尺寸過大的戒圈。
春早偷瞄著,有點心猿意馬。
童越那些言簡意赅的戀愛小甜事又在她腦中回放。
拉這樣的手,或被這樣的手拉住,會是什麼感覺。
……
嗚,大腦又開始蒸溫。
原也拿開那張寫滿公式的試卷時,春早的手機在桌面滋滋振動起來。
女生一慌,忙背過身去接聽電話。
直至此刻,他才能無所顧忌地抬起臉來看她。一心二用並不難,難的是卡停在某一步證明,即使他心頭已經有最終推算。
他在春早回頭時將那卷膠帶交還到她身前。
春早的心思還撲在通話裡,順手牽走,塞回筆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