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今天可是平安夜啊!”
“媽今天可是平安夜啊!”
姐弟倆異口同聲完,擊了下掌,宣布結成革命同盟。
有了蘇好當盟友,鄒愷底氣就足了:“就是,媽你平安夜把我哥請過來,考慮過我哥女朋友的感受嗎?”
“……”
見大家表情不太對勁,鄒愷眨眨眼猜測:“難道哥你已經跟女朋友分手了嗎?”
“呸呸呸,分你大爺!”蘇好飛他一個眼刀子,宣布同盟解體。
“我在說我哥女朋友,你激動個什麼勁?”鄒愷嫌棄地回她一個眼刀子。
蘇好上前一把拎起鄒愷的耳朵,脫口而出:“因為你姐我就是!你!哥!女!朋!友!”
這擲地有聲的話音一落下,四下一片死寂。
鄒譽和林闌掩嘴咳嗽一聲。
徐冽也清了清嗓子。
鄒愷把這話在心裡過了兩遍,雙手抱住腦袋,像當年摸到徐冽腹肌那樣崩塌了世界觀:“什麼?!我把你當我哥,你卻想泡我姐?!”
“……”
*
這個年紀的男生吧,也不能說他童言無忌,畢竟現在孩子早熟,上初中以後其實都曉事了,但他這嘴就是特別口無遮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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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當晚,林闌安排徐冽睡到鄒愷房間,鄒愷更找著機會叨個不停,等房間裡隻剩兩人,拼命問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跟他姐好上的,怎麼好上的,好到什麼地步了。
甚至還非常直白地逼徐冽承認是不是親過他姐。
徐老師昔日威嚴蕩然無存,被小舅子像犯人一樣審問了半天,還得斟酌著怎麼回答才能既保護好他脆弱的世界觀,又讓他消停,讓他滿意。
幸好臨睡前,鄒譽過來敲門,打斷了鄒愷的逼供。
鄒譽站在門邊,朝徐冽招招手,讓他跟自己出來,帶他到了三樓無人的露臺,問他:“小徐啊,剛才好好一直在,我和你林阿姨也沒找到機會問你,你媽媽康復了嗎?”
徐冽猜到他們會問起這件事,神色並不意外,隻是真要回答,還是不太不容易。
他在一瞬間的沉默過後,平靜地搖頭:“她過世了。”
盡管當初,醫院做了百分之百的努力,他也天天守在病床前跟媽媽說話,但媽媽始終沒能在那段關鍵期內醒轉,後來就被判定為持續植物人狀態。
這種狀態持續久了,人體免疫力降到低點,很容易衍生出其他並發症。
去年冬天,嚴麗珍肺部感染,病情惡化,藥石罔效,就那麼走了。
鄒譽哽得好半晌沒接上話。
今天見到徐冽以後,他和林闌並不是沒預料到這個結果,畢竟徐冽能夠放棄國內的一切,追隨蘇好到美國,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媽媽已經徹底康復,要麼就是媽媽過世了。
如果媽媽還處在植物人狀態,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這孩子也不可能扔得掉這些負擔,也許真就從此和蘇好走上了殊途。
但他們多希望這件事是前一種可能。
鄒譽攬過徐冽,拍拍他的肩膀,低聲問:“那官司打了嗎?”
他聽說過,嚴麗珍是在機場跟一行人起肢體衝突的過程中從樓梯高處摔了下去,事故並不完全屬於意外。
徐冽點點頭:“打了。”
雖然嚴麗珍破壞人家家庭有錯在先,但一碼事歸一碼事,對方妻子也為這場事故承擔了過失責任。不過當時嚴麗珍並不是被人推搡下去,而是氣急沒站穩摔下去,所以責任不涉及刑事領域,屬於民事範疇內的賠償。
“今年秋天已經拿到賠償金了。”徐冽解釋。
“夠承擔之前那些醫療費了嗎?”
徐冽點點頭。他已經把醫療費的部分還給姐夫,剩下那些姐夫沒肯收,讓他自己留著用。
他想如果把學費也一次性還清,之後在國外生活捉襟見肘,還得繼續問家裡拿錢,到時候讓蘇好曉得他的處境,難免叫她心裡過不去,所以沒再執拗地守著自尊心,留下了這筆錢。
“好好知道這件事嗎?”
徐冽搖頭:“我不想讓她知道。”
如果媽媽康復了,興許徐冽會在兩人穩定下來以後,將那一年的經歷告訴蘇好,跟她說,他曾經受過苦,但現在一切都很圓滿,已經沒什麼好難過。
可媽媽過世了,這件事再提起來,無非徒增蘇好的心理負擔。
鄒譽嘆了口氣:“你辛苦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跟叔叔阿姨說,我們支持你跟好好。”
徐冽點點頭:“謝謝叔叔。”
*
徐冽回到鄒愷房間的時候,蘇好正在臥室輾轉反側,總覺得床太大了,一個人睡跟躺沙漠裡似的好荒涼。
平安夜平安了個寂寞。
蘇好嘆息著醞釀睡意,好不容易朦朦朧朧睡過去,又因為時差原因到半夜醒轉過來,生無可戀地瞪著天花板發呆。
徐冽跟鄒愷住在一個房間,她一直沒給徐冽發微信消息,怕吵醒小鬼頭,到時候煩死。
但這時差真不是那麼好熬,蘇好堅持了個把鍾頭沒忍住,還是打開微信找上了徐冽:「你睡著了嗎?」
五分鍾過去,徐冽沒有回復。
蘇好氣得牙痒痒,絕不容許徐冽一個人好眠,又追加了一條:「哥哥,妹妹深夜獨守空閨好寂寞,快來陪妹妹睡♀覺♂。」
三十秒後——
X:「。」
X:「來不了。」
蘇好其實本來就是皮一下,為了刺激他回她消息而已,一聽他這麼正經地說“來不了”,倒是起了點興趣:「怎麼來不了?」
X:「你弟在手腕上纏了一根釣魚線,連著門把,為了防我去你那裡。」
蘇好:「……」
怎麼以前沒看出來,他弟還有點姐控的意思呢?
蘇好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沒想到十分鍾後忽然收到了徐冽的新消息:「來後窗。」
她被這似曾相識的語氣一愣:「你不是出不了門?」
X:「跳窗了。」
二樓說跳就跳,蘇好差點被他嚇破膽,一怔之下飛快掀開被子,裹了件大衣奔出去,躡手躡腳地下樓,來到一樓洗手間——她和徐冽當年幽會的老地方。
洗手間門虛掩著,她忐忑地深呼吸一口,推門走了進去,望見窗前那道熟悉的人影,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從前,一樣的深夜,一樣溫存的月光,一樣新鮮熱烈的悸動。
蘇好慢慢上前,移開了那扇窗。
徐冽站在月色裡,笑著仰視著她:“哥哥帶你私奔,走嗎?”
第74章 千般好
次日清晨, 鄒愷從睡夢中蘇醒,見手腕上的釣魚線還原封不動纏繞著,房間裡卻沒有了徐冽的身影。
鄒愷拿剪刀剪斷絲線, 一把掀開被子下樓,一路跑一路喊:“爸——媽——大事不好了!”然後猛一腳剎停在了樓梯口。
餐桌上, 除了他以外的一家四口正其樂融融地在吃早飯。
林闌兇巴巴地覷著他:“鬼吼鬼叫什麼, 夢裡又給人打成盒子了?太陽曬屁股了才爬起來,看看你哥你姐,一大清早把一家子早餐都做好了!”
“小徐啊,”林闌前一秒還在兇神惡煞, 轉頭一看徐冽就笑眯了眼, “你這廚藝真是棒嘞, 連曹姨都對你贊不絕口。我們好好也是,看看以前多懶啊,有小徐在,這精神風貌都不一樣了!”
蘇好跟徐冽對視了一眼。
這精神風貌倒也是情非得已。
昨晚實在睡不著, 兩人私奔上街補了個平安夜約會,等天亮趕回家,從留了窗的老地方溜進來, 沒想到曹姨剛巧走下樓梯。
蘇好靈機一動,拉著徐冽就近鑽進廚房, 假裝兩人因為時差起早,剛下樓準備做早餐。
曹姨為此感動了一早上。
蘇好美滋滋地在桌底下輕輕搔了搔徐冽的腿。
徐冽悄悄握住她的手,暗示她別鬧。
鄒愷看不見兩人的小動作, 張大了嘴瞪著徐冽:“哥你偷偷起床是為了做早飯啊?”
徐冽正色點頭。
“那你早上出房間的時候我為什麼沒醒?”鄒愷難以置信地攥著手腕。
“你睡得熟,在講夢話,說給你一把M416。”徐冽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
蘇好嘖嘖搖頭:“吃個雞連把M416都撿不到,還得問人要,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
林闌推搡著鄒愷,趕他上樓:“ 看看你,夢裡打個遊戲都打不好,趕緊洗漱去,別來丟人現眼了!”
鄒愷愣愣摸著腦殼回了房間。
*
等吃過早飯,蘇好的困意才姍姍來遲。
林闌和鄒譽去上班了,但家裡還有曹姨和鄒愷在,她不方便拉著徐冽回房睡覺,借口說想畫畫,和他一起去了閣樓。
蘇好的本意是想找個清靜的二人世界,但真走上閣樓,發現這裡所有的陳設都跟從前一樣絲毫未變,忽然又生出一絲感慨,記起最後一次和徐冽一起來這裡的那個雷雨夜。
她走近畫架,掀開防塵布,看見了那幅未完成的油畫。
畫裡的徐冽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端正筆挺地坐在那張酒紅色沙發上凝望著她。
徐冽來到她身後,從背後圈住了她:“要畫完嗎?”
蘇好想了想,搖頭:“這樣就挺好。”
一個人在美國的時候,她曾經很遺憾這幅畫沒能完成,跟徐冽重逢以後才覺得,未完待續或許是一種美好的寓意。
每一個看似遺憾的逗點,都是因為故事還沒講到最後。
而現在,未來依然還很長,不用著急落下句點。
徐冽笑著將她拉到角落那張紅沙發,讓她坐在他膝上:“那幫你把不好的回憶變成好的。”
原來他也記起了那個雷雨夜。
蘇好往前蹭了蹭,圈住他的脖子:“怎麼變?”
“昨晚不是讓我陪你睡覺?”徐冽揉著她的腦袋,把她摁進懷裡,“睡吧。”
“沒勁,還以為能在哥哥的腹肌上跳個舞。”蘇好舒舒服服靠著他,打了個呵欠,手指不安分地沿著他襯衫那排紐扣滑來滑去。
徐冽捉住她的指尖,笑著投降:“別讓我這裡。”
蘇好聽懂了他的潛臺詞。
徐冽怕痒,腰腹特別敏感,每次隨便一戳就一路硬邦邦下去了。他的腹肌對她來說就是最熟悉的陌生肌,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但她最近連遠觀都沒得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