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當然隻看得懂第一種意思,所以都在底下慶祝她回歸微信,一眼望去,全是南中那些小弟小妹發的彩虹屁“禮炮”,恭喜她考上加德裡,約她什麼時候有空聚聚。
私聊消息也湧了進來,陳星風、苗妙、文銘、李貌、郭照、尤歡歡、謝一舟……
蘇好回消息回得手忙腳亂,也忘了剛才一時衝動跟徐冽說了什麼誑語,直到很久以後才注意到置頂消息框有了新回復。
X:「我的錯,別生氣,明天給你種。」
蘇好:“……”
*
後悔,就是非常後悔,在這種每天都能見面的日子裡說了挑戰人家成年男性尊嚴的話。
蘇好也不能說“算了,我自己去拔個罐吧”,用了洗澡遁,沒有理會徐冽。
幸好第二天蘇好是滿課,徐冽也要去學校繼續處理各種手續,兩人幾點能見上面還是個未知數。
蘇好沒什麼AC數地過了一整天,等到傍晚最後一節油畫課前,收到徐冽的消息,見他準備過來接她,才又記起這個種草莓的約定。
不是,這種事到底為什麼要提前約定?搞得人這麼緊張。
她在去公共畫室的路上捏著手機,眉頭都擰成一個結。
徐雨諾瞅了眼她的手機屏幕:“男朋友來接你還這麼愁眉苦臉,感情不和啊?”
蘇好“呸”一聲:“你懂什麼?我這是在愁我男朋友太強。”
“什麼強,做愛強?”徐雨諾眨眨眼,“強到一個草莓也沒留下。”
“不留痕跡,文明做愛懂嗎!”蘇好衝口而出,說完才發覺這倆字好燙嘴,舌頭都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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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吵吵嚷嚷走向公共畫室,靠近教室之前閉上了嘴。
蘇好雖然從前是個學渣,但到了專業領域,對於專業課還是比較有敬畏心的,不會嬉皮笑臉。
隻是今天公共畫室裡意外地吵鬧,走進去的時候,蘇好都懷疑自己到了搖滾場。
她逮了個同學問這是怎麼了,才得知大家在預謀一場惡作劇。
下禮拜夏校班就結課了,這群夏校生並不都是加德裡的學生,更多是來自世界各地,來提前體驗大學生活,考慮將來主修專業的高中生。
這些高中生希望在離開加德裡之前給這裡的老師留下一點“紀念”。
夏校班的油畫課分兩個老師上,除了邊燃外還有另一位美國老師安德魯。
下禮拜最後一節課輪到邊燃,所以這倒數第二節 相當於安德魯最後一堂課。
蘇好和徐雨諾作為本土學生,往後還要與這些老師打很長時間的交道,所以並沒有接到參與惡作劇的邀請。
兩人弄清楚狀況以後,回到座位準備看好戲,等著瞧這群腦洞天馬行空的藝術生給安德魯整什麼幺蛾子。
有個德國學生跑來通報消息,說安德魯來了。
大家當即噤聲,像往常一樣安靜地坐在各自的畫架前,等安德魯從前門進入教室,起身與他問好。
蘇好和徐雨諾坐在靠近後門的地方,起身時,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邊燃從後門走了進來。
安德魯年紀長,教學資歷高過邊燃。邊燃時常來旁聽他的課,像學生一樣坐在教室後排。
蘇好和徐雨諾朝邊燃點點頭,無聲打了個招呼,然後回過頭重新坐了下去。
剛一落座,忽然聽見前邊傳來一道驚悚的尖叫聲:“啊——啊——!”
蘇好一抬頭,看見一個黑人男孩死死捂住了自己胳膊窩,一道血注從他指下飆出,高高濺起,又淋淋漓漓潑灑而下。
周圍人全都誇張地驚叫起來,大喊著救命,倉皇逃散。
安德魯嚇得狂奔下講臺:“哦我的老天,發生了什麼!快摁住他的動脈!”
蘇好一愣之下明白了,這是大家準備的惡作劇,但這個認知並沒有讓她從這意外的一幕裡逃脫應激反應。
哪怕知道眼前的畫面是假的,隻是專業的美術生們用紅顏料做的戲碼,但這“鮮血”四濺的場景還是對她造成了頭暈目眩的衝擊。
安德魯很快發現這隻是一個惡作劇。前邊演戲的同學們也前仰後合地哄堂大笑。
徐雨諾在一旁舉著手機拍視頻,笑到拍大腿:“太逗了!安德魯這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說完轉頭想去跟蘇好找共鳴,卻發現她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你怎麼了……?”徐雨諾嚇得差點摔掉手機。
從那一陣眩暈感起,蘇好就一直在忍耐,告訴自己別丟臉別失態,但冷汗還是無法抑制地一陣陣漫上來,胃裡也在翻江倒海,作嘔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蘇好搖搖頭示意沒事,強忍惡心,轉頭跑出了教室。
邊燃瞳仁一縮,攔下要追出去的徐雨諾,自己走出教室疾步跟上蘇好。
蘇好一路奔到教學樓前門廊下,扶著柱子費勁地喘氣。
“蘇好?”邊燃來到她身後,往前邁了一步,又躊躇著頓住,皺著眉試探道,“是暈血嗎?我送你去醫務室。”
蘇好朝後豎起手掌,擺了擺表示沒事,但胃裡的痙攣卻越來越厲害。
這一次的應激反應比此前任何一次都難受。或許是這惡作劇太碰巧,逼真的血液從動脈濺上白牆的畫面,跟她當年親眼目睹到姐姐自殺現場的那一幕實在太像。
蘇好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假的,生理卻不受控制,整個人脫力地沿著柱子滑了下去。
邊燃上前一把撐住她的手肘,低頭看了眼她失血的臉色,剛要彎身去託她腿彎,忽然有一隻手拂開了他。
下一瞬,蘇好被那隻手的主人打橫抱了起來。
邊燃抬起頭,看見了喘著氣趕來的徐冽。
徐冽眯起眼,看了眼邊燃,攏緊手臂把蘇好往懷裡攬,轉身匆匆離開。
蘇好迷迷糊糊感覺到是他,攥緊了他的襯衫衣襟:“徐冽……?”
“是我,”徐冽看了眼醫務室的指示牌,抱著她趕過去,低頭問她,“是不是看見紅顏料不舒服?”
蘇好點點頭,把臉埋進他懷裡,終於不用害怕丟臉:“難受,好想吐……”
“不用忍,可以吐我身上,”徐冽用下巴蹭了蹭她發涼的額頭,“乖。”
第68章 與你
蘇好的應激反應歸根結底是心理上的坎, 到了醫務室隻是治標不治本。
校醫見她因為出冷汗有點輕微脫水,給她服用了口服補液鹽,補充電解質和熱量, 囑咐她躺上床休息。
徐冽跟校醫道過謝,把她抱上醫務室休息間的床, 在床邊坐下, 握過她的手,讓她在這裡安心閉目養神。
蘇好已經沒有太明顯的不適,但體力透支嚴重,實在打不起精神回去上課, 就這麼睡了一個鍾頭。
等她緩過勁來, 油畫課已經接近尾聲, 徐冽蹲在床邊給她穿好鞋,攬著她走出休息間,一眼看到邊燃正在外間跟校醫低聲用英文交談著什麼。
校醫見到兩人,問蘇好休息得怎麼樣。
蘇好用英文答:“已經好多了, 謝謝。”
“這不是一般的暈血症狀,”校醫跟邊燃解釋,也提醒蘇好, “如果有特殊的過敏原,最好跟你的任課老師和學校說明, 以便今後注意。”
校醫的暗示已經非常明顯,建議蘇好不要隱瞞不報,以免產生嚴重後果。
蘇好的神情現出一絲猶豫, 看了眼邊燃,跟校醫說:“我會注意。”
校醫見她不願坦誠,聳聳肩不再勉強。
邊燃想了想,朝蘇好和徐冽招招手,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蘇好和徐冽跟著邊燃走進了醫務室外的無人茶水間。
邊燃闔上茶水間的門,換了中文問蘇好:“是紅顏料嗎?你畫畫很少直接用紅色。”
蘇好有點意外邊燃會注意到她的細節習慣,愣了愣,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正色道:“老師,我能正常作畫,今天隻是意外。”
邊燃猜到她的顧慮,笑了笑說:“放心,學校不會因為這樣取消你的錄取,這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即便有問題,解決問題就行了。”
蘇好情緒不高地點點頭。
“家裡父母知道你的情況嗎?”邊燃問。
蘇好點了點頭又搖頭:“他們知道,但是老師,今天的事別跟我爸媽講。”
當初鄒月玲放下國內的工作,跟她到美國陪讀,在這裡待了半年,見她生活穩定,所在的寄宿學校也沒什麼問題,才終於放心回國。
蘇好確實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產生應激反應,她不想又讓媽媽擔心地睡不好或者飛過來。
“好,安德魯那邊我會替你說明,你不想說的事也會保密,回去好好休息。”邊燃跟蘇好承諾完,看向徐冽,“校醫說今天最好減少出行,避免乘車。”
“謝謝。”徐冽朝他點點頭。
邊燃打開門走了出去,一路走出走廊,收斂起溫和的笑意,站在門廊下閉起眼,捏了捏眉心。
不遠處,徐雨諾和祝青急匆匆的腳步驀地一頓。
油畫課已經結束,徐雨諾拉著祝青來醫務室看望蘇好,遠遠見到邊燃,本想上前問問情況,沒想到看見了這一幕。
兩人對視一眼,猶豫上前,看著邊燃凝重的表情猜測道:“邊老師,蘇好問題很嚴重?”
邊燃睜開眼來,掩藏起倦色,對她們搖搖頭:“沒有,隻是暈血,她朋友過來接她了,你們不用擔心。”
“是高高瘦瘦,穿白襯衣黑西褲的一個男生?”徐雨諾回憶著徐冽的模樣問。
邊燃點點頭,轉身朝教學樓走去。
徐雨諾目送他走遠,小聲嘀咕:“暈個血而已,幹嗎這種世界末日的反應,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她扯了扯祝青的衣擺,“你有沒有覺得,邊老師對蘇好好像有點……怎麼說,就好像比對我們其他中國學生更照顧,剛才蘇好不舒服的時候,我看他臉色都變了。”
“你才看出來?”祝青眉梢一挑。
徐雨諾瞪大了眼:“你早看出來什麼了?”
祝青回憶起之前有次油畫課,她坐在前排,扭過頭去跟後座借筆,無意間望見邊燃倚著後窗在看蘇好畫畫。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絕對不是老師在看學生,但似乎又不單純是男人在看女人。
那個眼神裡,好像填充了很濃烈的悲劇色彩。
是在看著眼前這個人,又不像在看著眼前這個人。
“沒什麼,”祝青搖頭,“抽象直覺。”
“跟你說話好累。”徐雨諾扶了扶額,“應該不是我想的那種意思吧,美國師生戀把控好嚴格的,直系師生有那想法,除非邊老師不想教書了。再說蘇好都有男朋友了。”
祝青聳肩:“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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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油畫課的插曲和校醫的建議,蘇好沒有去徐冽的公寓,被他就近送回了宿舍。
美國這邊的大學不太禁止異性進入宿舍樓,甚至會有很多男女混寢,這種氛圍下,帶異性回宿舍過夜都是見怪不怪的常事,所以碰上今天這樣的特殊狀況,徐冽在徵得蘇好室友的同意後,直接陪她上了樓,借她們宿舍的廚房給她煮了暖胃的滑蛋粥,坐在蘇好床沿喂她喝。
粥一煮就容易多,徐雨諾和祝青也一人蹭了一碗當晚飯,本著吃人嘴軟的原則,相當大方地表示不介意徐冽留宿。
要不是今天有點疲,蘇好都想把這不嫌事大的兩人暴揍一頓,拎著她們耳朵怒吼——你們不介意老娘介意!
但幸好徐冽還是很識相的,並沒有接受這個開放的邀請,委婉地說不打擾,繼續喂蘇好喝粥。
這已經是第二碗,蘇好喝到一半就飽了,搖頭說撐到了,不要了。
徐冽也沒勉強她,自己三兩口解決完了剩下半碗粥。
看他這麼自然地喝她吃剩的粥,蘇好忽然記起昨晚那個親密交融的吻,心怦怦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