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給自己的第一個電話,是趙遠接的。
她電話裡說的第一句話,居然也是趙遠聽的。
趙遠:害怕自己活不過今晚……
為了自保,趙遠找了個別的話題:“诶,嫂子怎麼有你電話啊?”
梁寓:“為了還傘留下的。”
趙遠旁邊的室友問:“不過,難道寓哥沒說自己是特意去送傘的嗎?怎麼還扯到遠遠了。”
“肯定是人家問他怎麼有多的傘,他說給我帶的唄。”趙遠敲他,“傻不傻。”
“那為什麼不說是特意去送傘的啊?這樣女孩子不會感動嗎?”
趙遠想到高中種種事件,最後下結論:“還沒到時機,不能告白。”
“我靠。”室友一拍腿,“所以現在是暗戀?少男寓哥的暗戀情結?我日,巨開眼界。”
“……”
第二天軍訓,發現換了個教官,這個教官,是營長。
新官上任三把火,營長眉一皺,開口道:“今天開始,我管你們兩個方陣!”
第6章 六條魚
大家起先都很輕松,畢竟前兩個連長都很有趣,便理所應當地覺得這個營長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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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慣性思維要不得。
慣性思維很害人。
營長音量大如洪鍾:“都給我站直了,一個個松松垮垮像什麼樣子!”
有人低吶:“感覺不好惹啊。”
營長更大聲:“站軍姿!動一個加十分鍾!半個小時起步!”
“好,十分鍾。”
“十分鍾。”
“一個小時了。”
“一個半小時了。”
“我從別連長那裡聽說,你們藝術院的,特別不服管,天天就知道笑,啊?你們知不知道我當年在新兵連有個什麼名號?我最擅長的就是整治不服管的!”
“別以為你們初高中囂張慣了,我就動不了你們!”
李敏嘀咕:“有什麼名號你倒是說啊。藝術院怎麼了,藝術院盛產藝術家,你見過循規蹈矩的藝術家麼。”
“就是。”有人低聲附和,“我從小為這受的青眼太多了,神他媽藝術院的品質都不行,他怎麼不看看W大藝術院分數線多高?W大半個金招牌都是我們給貢獻的OK?”
“受不了,堂堂一個營長,還有院系歧視,厲害了哦。”
營長手一指:“後面嘀嘀咕咕什麼呢,有種上來跟我講,來!”
這麼一嘀咕,算是把營長的注意力都嘀咕到這邊來了。
“後面,靠邊出來第一個女生,動什麼動,不準動!”
昨天風大雨大,雖然打了傘,但免不了還是受雨淋被風吹。
本來放在平時,倒也沒什麼,可今天正好趕上鄭意眠的經期。前一天受了寒,即使今天豔陽高照,她小腹依然似被扭緊一般的疼。
這種情況下,要她一動不動地站軍姿,真的太難為她了。
鄭意眠咬緊唇瓣,牙齒咬得下唇都泛起青白色。
閉著眼,後背和面頰浮起冷汗。
“不允許閉眼!誰站軍姿能閉眼?加十分鍾!”
“不允許摸肚子,再加十分鍾!”
強撐也還撐得下去,但這麼幹可能會拖累大家,鄭意眠伸手打報告:“報告營長,我……”
營長嚴厲道:“不允許請假!”
李敏看不下去了,扶住鄭意眠,抬頭跟營長求情:“營長,她肚子真的疼得不行了,你就放她去休息吧。”
營長動都不動,目視遠方,似乎鐵了心地不讓休息:“休息一個就有第二個,你讓別人怎麼辦?這一點小困難就受不了了,以後還怎麼辦?我們當年風吹雨打岿然不動!繼續站!”
鄭意眠痛感湧來,幾乎快站不穩,腦袋裡亂成一團。
頭痛欲裂。
偏偏營長毫不體恤,也根本無法感同身受這種痛,他變本加厲:“別在這兒跟我玩兒啊,不準扶她,我還不信肚子能痛到站不穩。”
有女生開口:“可是真的能痛到站不穩啊……”
女生們都開始發聲了:“是真的很痛,休息一下怎麼了。”
“是啊,我看她真的撐不住了。”
“來例假真的很痛,不讓休息過分了吧……”
營長瞪眼,氣得青筋暴起,直接怒道:“我過分還是你們過分?!你們這群藝術學院的,還真……”
他沒說完,冷不丁被一道嗓音打斷。
聲音漫不經心,卻挑釁感十足。
“營長,我們藝術院的,怎麼樣啊?”
明明是那種反駁意味十足的句子,卻偏偏帶上“營長”這個尊稱,還刻意把這兩個字咬重了幾分,聽起來像是反諷。
梁寓側著頭,摘下帽子,眉眼裡的惱意終於壓不住了。
營長見男生這邊有人應答了,終於轉移怒火:“怎麼,不服管啊?!”
梁寓笑得輕慢,把帽子扔他腳邊,笑著說:“是啊。”
他這帽子一扔,大家紛紛敢動作了。
本來這營長說話就欠打,大家不過都是忍著罷了,誰能接受自己的專業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當做毒瘤?誰能接受專業歧視?
帽子一頂頂被扔在營長腳邊,還有人踩了兩腳扔到他身上。
“營長,這麼歧視W大的金牌專業,不好吧?”
“營長,對女生還這麼無情,針對太明顯了吧?”
“營長,你哪裡比較牛逼啊,給我們個必須服管的理由唄?”
“美術系怎麼了,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營長氣得話都說不清,單手叉腰怒道:“怎麼,跟我槓上了是吧?!不服我比你們厲害是吧?”
“誰說你比較厲害啊。”趙遠在隊伍裡嗤笑,“我們承認了麼?”
大家笑得亂顫。
“對啊對啊,我們沒承認啊,你自己給自己封的吧。”
“那你哪裡厲害啊,我們比一場?”
“對對對,比一場,你選啊,比什麼!”
梁寓抄手笑:“反正這裡各種各樣的社員都有,什麼籃球社散打社乒乓球社羽毛球社……你要是喜歡換裝呢,cosplay社員就在女生方陣裡。”
“——比什麼你選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難道是傳說中的女裝大佬?”
大家越說越收不住,反正都是群血氣方剛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脾氣一旦被點著,可不是一時片刻能熄滅得了的。
營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難看極了。
趙遠很欠揍地吹口哨,比了個手勢:“媽咧,營長你這麼厲害,不會不敢吧?”
“你一口一個‘你們藝術院’,擺明了瞧不起我們,覺得我們不學無術成績又不好唄,既然這麼看不起我們,那就來親手把我們打趴在地上啊!”
“誰他媽不敢?”營長被激怒了,他手一指,“出個你們裡面最厲害的,比什麼你們選!”
語畢,他把手上的一瓶水扔在地上:“老子還不信治不了你們!”
“噢喲,蠻大的口氣。”趙遠把梁寓推出來,“那就寓哥吧,我們寓跆拳道黑帶,擒拿術也略有涉獵,近身格鬥也還不錯——您選哪個?”
大家在隊伍裡開懷大笑。
“最厲害的!跆拳道!”營長說,“有專門的衣服換,是不是?”
“我靠,真要比啊。”室友推趙遠,“寓哥萬一把人打殘怎麼辦?”
趙遠拍他手:“放心,不會的,給他個下馬威而已。”
梁寓揚揚下巴,略帶揶揄地問:“那我們倆比,其他人怎麼辦?”
鄭意眠一怔,好像感覺到了什麼。
營長口不擇言:“就算其他人不上課,你也別想跑。大家下課,今天不上課了!”
“說下課也沒用。”室友說,“大家不都會圍在這裡看比賽嗎?”
“傻逼。”趙遠踩他,“人家在給嫂子爭取回寢室的時間,聽不懂嗎?你以為要不是嫂子被教官盯上,寓哥至於氣成那樣?我一年沒見他怎麼發脾氣了。”
梁寓無所謂地笑笑:“好啊,那下課吧。”
一聽這話,李敏立刻感恩戴德地把鄭意眠攙起來:“梁寓真是道德領袖,給我們掙面子還給我們爭福利,行,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鄭意眠大腦混沌,也來不及思考更多的東西,隻是拿包的時候,感覺有道視線,往自己這裡輕輕一掃。
全班隻有鄭意眠和李敏提前離開,沒人注意到,因為大家已經被即將到來的比賽給刺激得熱血沸騰了。
有人主動請纓:“我們跆拳道社有比賽場地和衣服,不如我帶大家過去吧!”
眾人皆鼓掌,摩拳擦掌,手機都給準備好了。
營長臉色紅中發白,不知道是個什麼情緒。
大家一窩蜂湧入跆拳道社,有人給梁寓和營長找來衣服。
梁寓神色淡然,閃進一邊換衣服。
梁寓最先換好,站上比賽墊,伸手調了調腰帶的松緊。
趙遠看了看自己,悲嘆:“腿真他媽長啊……”
室友說:“腰也很細。”
趙遠:“關你屁事。”
室友:??
梁寓開始熱身的時候,底下人自開始給他加油助威。
“梁寓!梁寓!梁寓!”
這種境況讓趙遠想到高中的籃球賽,他們這邊啦啦隊清一色喊梁寓,到後來……對面的啦啦隊也有人倒戈喊梁寓的名字了。
:)
正當大家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社團門被人一把推開,原來的兩個連長就站在門口。
兩位連長明明是想笑的,偏偏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意味深長地教育道:“在這兒起什麼哄呢?都回去訓練去!”
“不是啊。”趙遠站起來,解釋了一下剛剛的情況,“有個營長看不起我們,要跟我們打比賽來著。”
班長揮揮手,以一種看熱鬧的架勢吩咐大家:“跆拳道比賽準備好久了呢,快,誰去把營長叫出來!”
有人自告奮勇地站起來,就往更衣室衝。
“我去我去!”
有好幾個勇士也都站了起來,往其他的房間去找。
第7章 七條魚
大家找遍房間,發現一件很離奇的事。
“不好了!營長沒了!”
通知的人偏偏一張哭喪的臉,搞得好像營長真的沒了。
兩個連長憋笑憋到內傷,揮揮手,小聲道:“哪兒沒了,是跑到你們校長那兒告狀去了。”
在座各位皆哗然,一陣不可置信的抽氣聲響起。
“你們說你們,好好爭辯一下就成了,怎麼搞得人營長都下不來臺呢?營長虛張聲勢你們不曉得啊?”連長扶額,卻偷偷給他們比了個大拇指,小聲說,“幹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