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進影院,懷著期待看了半個小時,發現被騙了。
這愛情確實挺純的,純得像白開水裡加了點二鍋頭,一眼望去透明的什麼都沒有,仔細品位一下十分嗆喉。當煽情的背景音樂響起,配合著兩位演員誇張的表情,前排觀眾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這部電影一點都不適合小情侶看。嚴烈心道。連個能讓人心跳加速的鏡頭都沒有。
刷分的人沒有良心。嚴烈心裡的念頭不停地轉。這絕對不是幾十塊錢的仇。
室內光線昏暗,投映在屏幕上蔚蔚綠林,反出些微悠深的光,撲在方灼的臉上。
嚴烈轉過身,見方灼神情專注,一瞬不瞬地盯著屏幕,以一種極具研究精神的態度在賞析這部影片,不由覺得有點心疼。這大概是一部她無法理解的片子,以致於她的眉頭深深皺起,側臉在光影的反襯中變得輪廓分明。
嚴烈靠近過去,小聲問道:“好看嗎?”
方灼搖頭。
嚴烈抓著她的手說:“那我們走吧?”
方灼輕微地轉了下頭,緊繃著的五官寫滿了“苦大仇深”四個字,很掙扎地道:“37塊錢。”
嚴烈很想笑,還是忍住了,陪她看完這場價值37塊錢的電影。
影片的後半段,終於有了些進步。
當女主劃著船,從泛著波光的湖面上駛過時,這部電影總算有了點可以為人稱道的地方。
雖然劇情依舊不明所以,但那種透著寧靜的畫面卻給人一種熟悉的衝擊。
女主恬靜的臉龐在拉高的鏡頭中逐漸模糊。
從湖面上拂過的清風,順著飛鳥的翅膀,飄向遼遠的天空。倒影重重的水景隨之翻轉切換成一片清澈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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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灑在種滿綠植的柏油路上,葉片被曬出了各種顏色的綠,濃密相間,婆娑搖動,漏出細碎的斑駁光點,被從盡頭處衝出來的學生撞碎。
春意和夏意在這個地方被雜糅,如同所有迷茫不清的思緒和熱烈如火的情愁,交匯到最後隻剩下一種純粹的、濃鬱的喜歡。
嚴烈回憶著各種畫面,忽然明白,這裡面有點方灼的影子,所以才有那麼一瞬間,輕易地撩撥了他的神經,又很快因為被捕捉到的錯覺而一瞬而逝。
明明他第一次注意到方灼是在夜晚。
第一次接她回家也是在夜晚。
第一次拉著她在陌生的鄉路上倉皇逃竄,用力拽緊她的手,想要依靠她,還是在夜晚。
第一次要求她在未來刻下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將她記錄在自己寡淡無味的日志裡,第一次親吻她、擁抱她,都是在夜晚。
蕩著晚風、星光黯淡的長夜,在她出現、回頭的時候,倏然間多出了陽光明媚的景色,能佔據他全部的視野。
燈光突然推亮,屏幕中跳出制作組的名單,細碎的談話聲在周圍響起,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
方灼起身,看著還在怔神的嚴烈,緊了緊手指,說道:“走了。”
出了商場,方灼仍是耿耿於懷,在回學校的路上,忍不住道:“我第一次進電影院看的電影。”
她的語氣很是不平。
嚴烈笑說:“下次帶你看好看的。”
方灼點了點頭。
她的劉海被吹亂了,嚴烈給她撥弄了下,輕道:“我有點渴。”
方灼一臉無奈,四下張望,掃見邊上的冷飲店,說:“那我給你買瓶雙皮奶。”
嚴烈站在門口,看著方灼走進那家狹小的店鋪,靠在前臺上,和店員詢問雙皮奶的價格。
她出門沒帶多少錢,揣進兜裡掏出一把零錢,紙幣硬幣都有,仔細地數給店員,交換了一杯雙皮奶,然後端著走出來。
獨屬於方灼的小心翼翼。
獨屬於嚴烈的非理性消費。
方灼將杯子往前遞,“給你。”
嚴烈垂眸看著她,緩緩眨了一下,眼神柔和得不像話。
“不喜歡嗎?”方灼奇怪道,“我隻加了葡萄幹和紅豆沙?”
嚴烈抬手抱住她,將頭靠在她的肩窩上。
“我喜歡你。”嚴烈緊緊依偎著她,聲線沙啞道,“方灼,我特別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表述叫方灼有點不知所措。
“電影那麼好看嗎?”方灼為難地道,“我其實不是……非常喜歡。”
“跟電影沒有關系。”嚴烈低笑兩聲,“我隻喜歡你。”
方灼頓了頓,說:“我知道。”
嚴烈:“之前讓你做我女朋友的時候,我沒說,但我真的喜歡你。這輩子都不會遇見更喜歡的人。”
方灼心道,“做我女朋友”這句話你都根本沒說。
周圍已經有路人看過來,方灼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小聲道:“我知道了。你要說幾遍?”
嚴烈松開她,很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說:“不要推我。”
・
嚴烈的朋友圈在晚上11點更新。
“生日快樂,寶貝。沒有年限。
“――9.28”
評論區一如既往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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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烈的一點好心情維持了很久,因為來自於方灼,可以超長待機,連遇上贊助商蠻橫無理的要求都沒有消失。
傍晚時分,外聯部開完會後,他留在活動室裡整理資料,收拾到一半,看時間差不多了,抽空給方灼發了一條好好吃飯的信息。
忙碌的人沒有及時回復,倒是一股香水的味道從門口傳到他的桌前。
嚴烈皺了皺鼻子,說:“我們部門借的教室還沒到時間,請稍後再進來。”
“都是同班同學,不用那麼冷漠吧。我隻是想跟你說兩句話。”女生撩了下微卷的長發,坐到他的對面,說:“我昨天看見你的朋友圈了。”
嚴烈頭也不抬地答道:“是嗎?”
女生抱著椅背說:“我好像見過你女朋友,也觀察過她,她是你高中同桌?”
嚴烈語氣敷衍:“是啊。”
“你喜歡她什麼?”
嚴烈終於抬起頭,瞥了眼對面的人。說不上友善,也說不上厭惡。就是那種古井無波的反應,讓人生不出別的想法。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她不風趣、不幽默、不性感。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完全不會打扮。”女生將碎發掛到耳後,抬起頭問,“我沒有她好看嗎?”
嚴烈理所當然地說:“當然。”
她也不生氣,好奇追問:“你喜歡她那種類型的嗎?我很好奇,你們這種男生,都喜歡那樣的女生?”
嚴烈問:“什麼樣子的?”
女生思忖片刻,說道:“冷淡、矜持,偶爾會示弱,看起來很需要保護。不知道社會是什麼樣子的,生活在一個單純的世界裡。也許很倔強,自尊心很強,需要你的遷就。”
嚴烈嗤笑一聲,猶如聽了一個很荒謬的故事:“看來你對我女朋友一點都不了解。不過,不管她是什麼類型的,反正大多數人不喜歡自以為是的。”
女生問:“那你覺得她是什麼類型的?”
嚴烈將蓋了章的文件擺放整齊,放進文件夾,跟電腦一起裝進黑色的手提包。
“獨家定制型。”嚴烈唇角勾著一抹笑,“歐皇的特權,跟你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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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夏末到入秋,天氣因為一場雨迅速陰冷下來。
第70章 一顆小太陽(聲音悶悶地撒嬌道:“快抱...)
方灼的衣服很少,在高中時期從來不需要擔心,畢竟大部分時間都可以穿校服,沒人會關注她校服裡面穿的是什麼。
上大學之後,方灼那貧瘠的衣櫃幾乎要成為她的標志。連於清江都說,方灼是第一個,讓她掃一眼背影就能猜到是誰的人。
葉雲程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尤其是在某次下雨天,方灼特意去看他,由於降溫比較嚴重,穿了件已經偏小,不知道是哪個年頭買來的舊外套。
他們老葉家上一輩是很重男輕女的,葉曜靈小時候從來沒有新衣服穿。
他覺得造成一代人家庭不幸的最根本原因就是這個,所以他賺錢,最大的動力是為了給方灼花,怎麼能讓她也吃這樣的苦?
於是葉雲程給方灼硬塞了一千塊錢,敦促她趕緊去購置新衣,買完後還要拍照留證,不然就自己去幫她買。
方灼覺得他誤會了。自己並不是舍不得買衣服的錢,而是真的不喜歡逛街。這比工作還讓她為難。如果葉雲程願意幫她買,她私下是很樂意的,隻是不大好意思。
方灼向他展示了學校剛到賬的工資。為了避免他擔心,還是克服本能,決定去買一件衛衣或線衫,同時給葉雲程也買身過年的新衣服。
網絡店鋪看不見服裝質量,價格也不參差不齊,方灼搜羅一圈覺得不太靠譜,長久的消費習慣讓她更傾向實體店。
嚴烈上周末約她出去,方灼說自己要去逛街。這個周末再約她,她還是說沒有空,要去逛街。
嚴烈驚訝道:“你要買多少衣服?”
“我還沒有買到。”方灼的心情不是很好,一想到要逛街,連著好幾天都會感到疲憊。她和嚴烈分享自己的艱難經歷:“我周末有半天的工作,還要寫作業、學習軟件操作,能逛街的時間大概是三個小時,不足夠我去太遠的地方。我上周把學校東邊的店鋪逛了一遍,衣服價格高、質量差,風格也和我不大合適。這周先把西邊的店鋪逛一遍。如果還是沒有買到,我決定去城北的批發市場看看。”
嚴烈沉默良久,問道:“等你東南西北都逛一圈回來,差不多一個多月過去了,天氣已經冷下來了吧?”
“是啊。”方灼想著高興起來,“我有冬天的衣服!”
嚴烈:“……”
嚴烈見她有點小興奮的表情,覺得這樣不行。不早點把衣服買了,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有時間培養進一步發展的感情?
雖然兩人有幾節共同的選修課,但上課期間方灼一直對他愛答不理,態度堪稱冷漠。嚴烈試圖牽她的手,也會被她掙開。
這些瑣事,可真是太惱人了。
嚴烈給她推薦了幾家店鋪,讓她有時間上去看看。之後又找學姐問了幾家性價比較高的網店,一起給方灼發過去。
方灼表示晚上會給他反饋報告,說得鄭重其事。
晚上十點多,嚴烈躺在床上,幾位室友在下面開黑,方灼的研究報告來了。
她的結論言簡意赅,且讓人哭笑不得。
小太陽:我發現男生的衣服好買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