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警方問完話,搜集好證據,再過去抓人,指不定人早就沒了。
他們學校教學樓之前丟失了一批電腦顯卡,金額比一萬塊錢大得多,也是取證完就沒了後文。
反正在他的觀念裡,錢丟了就是丟了,尋回的概率極小。
可是,對方灼來說,一萬塊錢得多大啊,何況是治病的錢。這要是沒了,她一輩子的人生陰影都不過如此。
白鷺飛停下腳步,還沒開口,邊上的男生已經搭住他的肩膀,了然道:“我懂你的兄弟,是不是想去英雄救美?”
白鷺飛聽著苦笑了下,心說自己算哪門子英雄救美?他就算把錢拿回來了,估計方灼還是瞧不起他。
說不定他也是方灼的心理陰影之一。
男生看了眼手表,說:“離下午第一節上課還有45分鍾,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我們先去那邊堵著他,45分鍾肯定夠警察問話了吧?”
白鷺飛欲言又止,最後捶了下他的肩膀:“謝了,兄弟。”
那群工人平時住在隔壁小區裡臨時搭建的宿舍裡,幾個學生決定從操場背面的小道翻牆過去。看看那個工人現在還在不在宿舍。
幾人偷偷摸摸到了牆邊,在那裡碰見了同樣準備翻牆的趙佳遊等人。
兩伙人面面相覷。
趙佳遊率先反應過來,叫道:“靠!方灼是我們班的學生,關你們屁事?”
“白鷺飛還是目擊證人呢,怎麼就不關他的事了?”
“這會兒不怕被學校點名批評了嗎?”
“這不是你們好學生才擔心的事嗎?嚴烈呢?慫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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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你們吵了!”趙佳遊說,“快給爺爺搭把手,蛋糕這家伙太廢了,根本拉不上去!”
沈慕思氣道:“這你也能說我?我是因為大病初愈,剛回學校。你們兩個人都拉不動我一個,難道不是你們的問題?”
一行人上回說話還是因為打架的事,新仇舊恨一大堆,平日見面都是臉紅脖子粗,這回默契地握手言和了,互相協助翻過了圍牆,跳進隔壁小區。
他們沒走多久,就碰上了正在搬運材料的一個工人。
那中年男人拉著個小推車,見到幾人,將安全帽往上頂了頂,意味深長地笑道:“大中午的逃課啊?那我可是得舉報的。好好的學生居然不上課。”
趙佳遊忙說:“不是,我們來找人。”
中年男人問:“找誰?”
趙佳遊把事情簡單說了。大叔聽到一半,冷笑了下,直接打斷道:“怎麼?見著我們就覺得是小偷?瞧不起我們這些打工的?真了不起。”
趙佳遊比手畫腳地給他描述道:“不是,我們有同學親眼看見了,半個小時前,那個人從宿舍樓的方向跑出來。刺頭,個頭這麼高,皮膚黑黑的,眼間距很近……”
大叔哂笑道:“沒聽說過一句話?‘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隻找苦命人。’。”
幾人激動地上前:“你什麼意思啊?我們是說真的!”
邊上理智的同學拉了一把,壓著嗓子道:“別大喊,小心把老師引過來。”
大叔調整了推車的方向,轉身想走。
白鷺飛緊緊跟他身邊,語速飛快道:“要是別的學生就算了,但是我們那同學情況不好,家裡特別困難。她全家就一個殘疾的舅舅,這次生病住院,她不知道從哪裡攢了一萬塊錢,結果剛拿到學校就被人偷了。你知道這錢對她來說多重要嗎?你家裡難道沒有小孩嗎?反正這錢我們一定要給她找回來!”
趙佳遊:“對!這錢必須還給她!你告訴我們是誰就行,我們不供出你!”
大叔停下,深深看了他一眼。
趙佳遊見有戲,正要給他詳述一下方灼平日的艱辛,大叔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算了”,繼續往前走。
男生們跟在他旁邊不停吵嚷,希望能將他感化。
走到宿舍樓前的空地上,大叔扯著嗓子,喊了一個聽不清的名字,大概是什麼“松子”。
隨後就見一個皮膚黝黑的從屋裡應聲走出來。
白鷺飛眼睛一亮,指著他指認道:“就是他!”
男人陡然大驚,轉身就跑,學生們呼喝著追了上去。
“把錢還回來!”
等警方聞訊趕來,隻看見一幫人扭打在一起,一幫人在邊上拉架,彼此互相撕扯,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甚至分不清敵我。
為首的警察小哥哭笑不得,厲聲道:“都住手!幹什麼呢!”
・
劉僑鴻站在醫院門口來回踱步,手機撥打著相同的號碼,可一直傳來忙碌的提示,猜測應該是葉雲程的手機已經沒電了。
又一次確認時間的時候,方灼跟嚴烈終於出現在醫院門口。
劉僑鴻大松了口氣,快步上前,搭住方灼的肩膀,虛抱著她,告知道:“手術已經做完了,特別成功!”
方灼抬起頭,眼眶有些發熱。
劉僑鴻溫聲道:“沒事了。上去看看你舅舅。”
第51章 一顆小太陽(“錢找到啦方灼!真的找到...)
出手術室後,葉雲程留在恢復室裡觀察了會兒。等送回病房,麻藥效果還沒完全過去,能睜開眼睛四處打量,進行簡單對話,可意識仍未徹底清醒。嘴裡嘟囔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缺乏邏輯,讓人聽不清楚。
方灼坐在他旁邊,聽懂了其中的一句:“攤子收了沒有?車子停在哪兒來著?東西不新鮮不能買啊。”
她有點心疼,又覺得太過好笑,給他將掙脫開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葉雲程得不到回答,再次冒出一句爐頭不對馬尾的話:“想要雙倍辣椒的,你說要給、給加錢嗎?”
“給。”方灼問,“除了錢呢?送親戚要不要?”
葉雲程努力思索,還是無法回答,皺眉道:“我是在做夢呢。”
方灼小心翼翼地給他擦了臉和手,見時間差不多了,讓他們暫時守著,自己出去一趟。
大家都沒吃午飯。劉僑鴻還是放下工作,特意從鄉下趕來給她處理醫療費用的。
方灼買了份流食,又點了五碗炒面和五瓶早餐奶。
她自己其實並不怎麼餓,可如果她不吃的話,另外幾個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吃。
付完錢後,方灼蹲在旁邊將賬單照著葉雲程的格式記錄下來。
還好從家裡帶來的那一千多塊零錢都放在書包的另外一個格子裡,小偷估計很慌張,沒仔細搜查,最後隻拿走了最顯眼的那一萬,給方灼手頭留了點錢。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方灼莫名覺得,或許那一萬塊錢的丟失,就是命運注定讓她和方逸明徹底決裂用的。這樣她也不必去思考要怎麼處置那筆錢。
何況說花錢消災,隻要葉雲程能平安出院,她都可以當是方逸明在給她積德。
自我安慰過一番,她的胸口通暢了許多,起碼不會再想要“錢”這個字就覺得心肌梗塞。
方灼挽起袖子,提著兩袋沉重的午飯回到病房。進門一看,床邊隻有嚴烈一個人。
她將袋子在床頭櫃上放下,小聲問道:“人呢?”
嚴烈放下手機說:“病房人太多,站不下。劉叔帶著小牧去外面看動畫片了,老班剛剛出去了一趟,沒說幹什麼。”
“你先吃飯。”方灼把飯盒遞到他手上,“我把面拿去給劉叔。”
小牧有劉僑鴻在,顯得安心許多,不再眼神遊離地飄來飄去,也不再踩著小碎步原地無意義地打晃。
兩人坐在休息區的電視前面看無聲的喜羊羊。小牧看得十分投入,目不轉睛,表情痴迷,已經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
沒看多久,一個年輕的病人家屬從鐵架上拿走遙控器,將節目跳到了球賽區。
小牧沒看到結局,失望地張了張嘴,又不敢說話,隻能委屈地看著劉僑鴻。
“算啦。”劉僑鴻摸了摸他的頭,“小牧乖。”
方灼笑了下,走過去將飯盒分給兩人。
小牧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本來打算擺好攤子,再給自己揉個飯團做早飯,連飯團裡的配菜都想好了,結果被葉雲程的事嚇得忘了飢餓。
好不容易放下心來,又怕大家嫌棄他能吃,一直忍著不敢開口。此時接到方灼遞來的盒飯,面容登時舒展開來,滿臉寫著高興。
方灼受他這種簡單的快樂影響,也變得輕快不少。把滷味的飯盒留給他們,打了聲招呼,回去病房吃飯。
沒多久,老班在門口出現,招了招手,示意方灼跟她出來。
兩人移步到僻靜的樓梯間,老班從包裡抽出一沓錢,直接往方灼手裡塞。
“這一萬塊錢你先拿著。醫院有很多要用錢的地方。你一個女生,還是高三生,實在照顧不來,就請個護工。”
方灼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
“聽老師的話,你給我打個借條,等以後能賺錢了再還給我!”老班嚴肅道,“你不懂什麼叫社會,照顧病人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先拿著!”方灼搖頭,說:“我真的沒有那麼缺錢。劉叔帶來的大病補助交完醫藥費還有剩的。我舅舅有張卡,他之前賺的錢都在裡面,等他醒了問出密碼就可以取。”
老班氣道:“你這孩子不要那麼要強!有些事情可以交給長輩……”
她還要說道兩句,被包裡的手機鈴聲打斷,埋頭翻找,還不忘教訓:“學生管讀書就好了,你知道高三對你來說多重要嗎?等等先……喂?你們這會兒不是應該在上課嗎?還敢給我打電話?忘了我是誰是吧?”
對方說話聲音很大,但方灼離得遠,聽不大清楚。
老班聽完,左眉挑了起來,一邊高一邊低地瞥向方灼,點頭應了兩句,看不出表情地說:“嗯,嗯。我開擴音,你自己跟方灼說。”
方灼走近一步,聽見魏熙慣有的爽朗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
“錢找到啦方灼!真的找到啦!一分沒少!”
“真的?”方灼不敢置信,“這麼快?”
“嗯啊!那人據說是個慣犯,把錢偷了藏在皮箱裡面,打算下午拿去還債。結果還沒行動,就被一幫男生給摁住了,現在人被帶去警局問話了。”魏熙因為亢奮,語速如流,“我當時沒在現場不好給你復述,據說特別混亂特別熱血!警察小哥出來的時候都激動得臉紅了!”
方灼跟老班覺得沒那麼簡單。甚至想禮儀性地“咯噔”一下。
“算啦,他們現在派代表去給你送錢了,讓他們自己跟你說。”魏熙呼喚道,“等你回來啊方灼!筆記我們都給你留好了!”
“等”和“回”這兩個字拼在一起,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溫暖而美好。
方灼前十幾年裡幾乎沒有得到過這句話,是在獎賞的列表裡都鮮少出現的奢侈品,當下動容地點了點頭。
意識到這樣不算回答,又趕緊出聲應道:“好。”
老班拿回手機,厲聲道:“行了,掛了。快去上課!逃課的我會讓各科老師記錄下來,每人罰寫一張試卷。”
魏熙已經被多巴胺衝昏了頭腦,不要命地在那裡吹噓:“一張卷子算什麼老班!我跟你說!我現在十張卷子我都敢寫!我……”
她話沒說完,已經被人捂住嘴,剩下的句子消失在斷掉的通訊中。
老班失笑道:“真是,這孩子就喜歡咋咋呼呼。”
另外一個咋咋呼呼的人捧著飯盒從病房衝出來,見到方灼直接叫道:“方灼!錢找回來了!”
老班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