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呼吸時飄出的白色霧氣在空中交融,踩著細碎的橙光緩緩踱步。和諧溫柔得甚至有點不真實。
女生怔神稍許,重新切回到剛才的聊天界面,將表情包撤回,並裝作無事發生地刪除了聊天框。
朋友餘光瞥見她的操作,揶揄道:“怎麼了?發現高冷的男生沒有陽光的男生富有吸引力?”
女生面不改色道:“沒什麼,仔細想了想覺得他還太小,不能讓他誤會,耽誤他的學習。”
“這倒也是。”朋友嘆道,“找不到捧在手掌心的人,不如我們去買杯奶茶?”
・
嚴烈不想回家,方灼隻好領他回去。兩人在半路找到了拋下的自行車,推著去往葉雲程的出租屋。
嚴烈今天晚上沒吃多少東西,此刻火氣散去,覺得飢腸轆轆。
方灼讓他在桌邊稍等,端著飯菜過去加熱。
鍋裡才剛倒上水,葉雲程就穿著睡衣出來了。
“舅舅,我吵醒你了?”嚴烈站起身道,“新年快樂!”
葉雲程睡眼惺忪,驚訝過後笑道:“新年快樂,你怎麼這麼晚來這裡了?”
嚴烈樂呵呵道:“過來蹭頓飯!”
葉雲程在桌邊坐下,問道:“吃過餃子了嗎?冰庫裡還有沒吃完的,可以現在給你煮。”
嚴烈挽起袖子說:“好啊。我自己煮。”
葉雲程拉開冰箱門,給他指明位置,把餃子拿出來。
Advertisement
“哦對了,還有雞蛋酒。”他想起來,熱情推薦道,“冰箱裡還剩半瓶黃酒,我給你打個雞蛋進去燉一燉。”嚴烈急忙推拒道:“我不喝酒!”
葉雲程問:“你是酒精過敏嗎?”
嚴烈含糊地說:“倒也不是。”
“那就隻喝一點,這個很補的。”葉雲程溫聲細語地道,“甜甜的,跟普通的酒味道不一樣,很好喝。不信你問灼灼。”
方灼打開油煙機,作證道:“真的很好喝。”
嚴烈還在想怎麼拒絕,葉雲程忽然抬手摸了下他的臉,陌生的感覺叫他打了個激靈。
他克制著沒躲,就見葉雲程臉上滿是擔憂,嘟囔著道:“吹風了你們兩個,在外面玩得那麼晚,臉都凍僵了,那更要驅驅寒。喝一點啊。”
嚴烈嘴唇翕動,沒法思考更多,下意識地答應下來。
兩個灶臺都點上了火,酒精的味道慢慢從蒸鍋的縫隙中溢出,和嚴烈以前聞過的不同,帶著一絲甜味的清香。
方灼站在洗手臺邊看火,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嚴烈喜歡吃甜的。”
葉雲程說:“是嗎?”
“是的。”方灼很肯定地說,“還喜歡吃蛋糕,你以前給我做的甜點就是他吃的。”
嚴烈:“……你是在告狀嗎?”
“這有什麼?喜歡吃舅舅給你做。”葉雲程將所有的細節都記得很清楚,“灼灼喜歡吃辣的、鹹的,喜歡吃肉,舅舅也給你做。”
方灼回頭,露出個得逞的笑容。嚴烈很少在她臉上看見那麼幼稚的表情。
他虛靠在冰箱門上,感覺烘烤到了灶臺的暖意,心裡不解地想,這個家怎麼那麼暖和?這個地方他真的特別喜歡。
飯菜熱好後,冒著熱氣端到桌上。
方灼跟著吃了點,葉雲程不餓,沒有動筷,但也不離開,坐在邊上看著他們吃。
他問:“今天晚上回去嗎?”嚴烈猶豫了下,說:“不回去了。”
“那你睡客廳還是跟舅舅一起睡?”葉雲程說,“你的床墊還在這裡呢,明天給你送回去?”
嚴烈說:“我睡客廳吧。床墊也留著吧,給我留個坑位。”
葉雲程伸展了下手臂,笑道:“那舅舅以後得租個大點的房子咯。還有你和小牧,咱們家人多啊。”
第44章 一顆小太陽(所以你會耐心地獲取我的好...)
嚴烈將自己的床墊搬到客廳裡,挑了個靠近窗戶的位置,這樣掀開窗簾,就能看見第二天早上的太陽從高樓的背面升起。
方灼給他抱來了兩床新買的被子,並協助他鋪好床鋪。
等他們收拾完,已經是深夜兩三點了。
就算有兩層棉被,在他們這個沒有暖氣的出租屋裡,依舊會有些陰冷。加上沒有熱水袋,躺在床上,要過許久才能將手腳暖和起來。
還好剛才喝了點酒,酒精在他的身體裡遊走發熱,為他抵御了一點寒冬的侵襲。
嚴烈沒脫外套,靠坐在牆上,摘掉手套按動手機。
過了生物鍾,方灼此時全然沒有困意。可被子外面的空氣冷得刺骨,她縮成一團不想動彈。
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停震動,緊跟著牆的對面傳來三聲小心翼翼的敲擊,想也知道那個半夜找人聊天的奇怪家伙是誰。
方灼本來想裝作自己睡了,猶豫許久,還是將手機拿過來掃了眼信息。
君有烈名:你睡了嗎?
小太陽:?沒有。
君有烈名:聊聊?
小太陽:冷。
君有烈名:你鑽被窩裡面打字,過會兒再冒出來緩口氣。
方灼心道我為什麼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可一隻手放在被子外面,不到幾分鍾就變得冰冷僵硬。
小太陽:你不能睡覺嗎?
君有烈名:我睡不著。
小太陽:?
君有烈名: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言簡意赅?扣扣發文字不廢流量。
可是它廢手!
君有烈名:我今天第一次喝酒,怎麼它還能醒神嗎?我現在特別亢奮。
君有烈名:你說我是不是醉了?
小太陽:你沒有醉。
小太陽:但你確實是在耍酒瘋。【頭禿】
君有烈名:【嘿嘿嘿】
君有烈名:我剛剛刷網店,刷到了一家賣雞窩的,為什麼要給我推這種店?
君有烈名:【圖片】你覺得阿禿會喜歡嗎?
那是一個草編的雞窩。
阿禿會不會喜歡方灼不知道,但方灼已經發現嚴烈對雞祥物的愛十分的塑料。
偶爾想起來就給它買個房子,想不起來連它是公是母都不在意。
再也不會被他欺騙了。
方灼用無言表示否定,希望嚴烈自己參悟。
手機還在震動,隨著亮起的屏幕一條條地往外跳信息,在這寂靜的夜裡不斷挑戰方灼的神經。
君有烈名:其實我是想給你挑一個新年禮物,但不知道你會收什麼。
君有烈名:不知道你會不會收,不知道你願意收什麼,但是我想送。
看著還怪委屈的。
見對方一點都沒有要停止的架勢,方灼忍不下去了。從床邊抓過外套,披到身上,冷得瑟瑟發抖,又趕緊抱住被子快步跑出房間。
她出來時,嚴烈正在往手心哈熱氣,抬頭看見她,坐直了上身,笑道:“咦?你感受到我的召喚了嗎?”
方灼說:“你太煩了!”
葉雲程已經睡了,兩人說話放得很小聲。
嚴烈往邊上挪了點,把自己的被子卷起來,給方灼騰了一點空。
方灼坐下,無奈道:“說吧,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嚴烈繼續低頭打字。
方灼想把他的手機奪走,好笑道:“有什麼是不能當著我的面說的?我沒拿手機出來!”
嚴烈說:“我在找我的待辦事項清單,還有我的購物車!”
方灼起身要走,嚴烈趕緊將她的被子拽住,認錯道:“好吧,我不找了。”
兩人安靜地坐著,身後是靜謐無邊的夜色。
嚴烈醞釀了會兒,嘆了口氣,坦白道:“我其實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睡不著,想找你聊聊天。”
方灼說:“你聊。”
嚴烈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無法思考。
方灼在邊上的時候,給他機會,他卻無法思考。覺得隻是這樣坐著就很好了,擔心太過放松,會說出什麼奇怪的、不合時宜的話。
方灼等了片刻不等他開口,放緩語氣,主動問道:“你為什麼不回家呢?你就算在自己家裡打地鋪,也比睡在這個地方舒服吧?”
嚴烈愣了下,數息後才答:“不想回去。”
“你要是覺得不高興可以不回答。”方灼沒有轉頭看他,用平靜得像是自言自語的聲音問,“你爸媽對你不好嗎?”
“沒有哪裡不好……”嚴烈後仰著頭,沉吟道,“說不清楚。”
方灼不懂正常的家庭關系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但她知道,顯然,那是一個不受嚴烈喜歡的家庭。
她想起上次跟嚴成理打照面時,嚴烈那近乎失態的表現,照著回憶仔細分析了一遍,覺得嚴成理大概是一個不懂交流、比較獨斷的人,連嚴烈那麼厲害的人都沒有辦法處理。
方灼問:“你和他說過嗎?你不喜歡。”
身邊的人呼吸變得綿長,在方灼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才低沉說道:“沒有辦法說,他們不理解的。”
方灼迷茫道:“是嗎?”那方逸明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