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父這樣的個頭、氣場,即便是坐著也很有壓迫感。
他放松身體,理了下外衣,自我介紹道:“老師你好,我叫嚴成理。”
班主任忙道:“你好你好,我姓高。”
嚴成理:“不好意思,我們平時太忙,都不住在A市,嚴烈辛苦老師多關照了。”
班主任給他倒了杯熱茶,客氣道:“嚴烈特別聽話,根本不需要老師怎麼操心,反而幫了我們很多忙。有他在,我們班裡的男生都好管了。”
嚴成理兩手接過,順勢放到桌角,問:“他現在高三了,成績怎麼樣?狀態還好吧?”
“很好啊。”老班在他對面坐下,笑道,“我不誇張地說,隻要他保持住狀態,他喜歡的專業、大學,可以隨便填。他對未來已經很有規劃了。”
嚴成理點頭道:“所以前提是能保持住狀態。”
老班翻找夾在文件裡的成績單,想要給他看看,寬慰道:“您放心吧。嚴烈分得清輕重,他比大部分的同齡人都要早熟,還剩半年,我覺得沒有問題的。”
嚴成理換了個姿勢,兩手交握放在腿上,語氣嚴肅了點,問道:“他現在的同桌是個女生嗎?”
班主任動作頓了下,收回手,重新坐了下來,神色不變道:“你說方灼嗎?她是我們班裡最努力的學生。”
嚴成理沉吟片刻,委婉道:“我知道A中肯定是希望更多的學生能夠取得好成績,但是,作為家長,我還是比較自私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目標上。”
班主任說:“嚴烈爸爸,我覺得您可能有點嚴格了。他們是高三生,大部分人已經18歲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不會因為彼此坐的距離是半米、一米,或者三米而犯錯誤。”
“我隻是一個建議。”嚴成理說得很慢,帶著點自己也不確定的遲疑,“他們是同桌,一起上課,一起住校。這樣的距離有點太近了。”
他看得見嚴烈從食堂出來時的歡欣,也看得見他目送同學下車時的敗興。
作為一個不大合格的父親。他有時候覺得嚴烈很陌生,有時候又能一眼窺破他的想法。或許這就是遺傳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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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讓嚴烈先把飯團掰開看看裡面是什麼味的,他很執意地咬了一口。
二分之一的概率,他選到了他不能吃的香辣味。
嚴烈的表情很難看,覺得自己的非氣要來了。
他扯了扯前排人的帽子,說:“蛋糕,辣的,給你。”
沈慕思轉過身,從他手裡接走,一臉為難地嘆道:“好吧,爸爸不就是負責消滅孩子們不喜歡吃的東西嗎?”
嚴烈說:“那你還我,我去送給我的大兒子遊遊。”
沈慕思高聲拒絕:“不要!”
方灼將另外一個還沒開封的飯團放到他的桌上,大方道:“你吃這個吧。”
嚴烈想說不用了,他其實並沒有那麼餓,就聽方灼道:“同桌不就是為了把你錯失的好運還給你嗎?別難過了,快吃吧。”
嚴烈將要說的話全部吞回去,默默把包裝拆開,吃了一半的時候,又來跟方灼道:“不是,這才不是同桌的事。”
方灼停下手中的題,聳肩道:“隨便是誰,有什麼關系?”
老班夾著卷子走進來,說道:“嚴烈,你跟沈慕思換一下位置。”
沈慕思和方灼同時錯愕抬頭,嚴烈冷冷地回絕:“不要。”
他態度強硬,班主任也沒勉強,假裝無事發生,讓人把卷子發下去。
這是學生和家長博弈的結果,她隻是個沒有實權的班主任罷了。
嚴烈的筆在紙上用力一劃,從這之後表情一直沒舒展過。
方灼心說,直男,真不好安慰。
第39章 一顆小太陽(方灼:“我其實是個很浪漫...)
今年的春節假期安排得比較早,元旦結束之後,學校立馬組織了一次全市聯考,讓大家在假期前找找狀態。
方灼對聯考沒什麼概念,對省市的排名也不是那麼重視。照她的感觀來說,不過都是刷卷子而已,還不如班級排名來得有實感。
隻要能保持中遊及以上,她就肯定能上個不錯的一本――來自她多年來被周圍人灌輸的概念。
因為是統一閱卷,這次試卷的成績發放得比較慢。
方灼剛考完就知道自己發揮得不是很好,聽老師講過題目後有大致有數,所以沒有太多期待。
數學的最後一題,她其實會做的,具體的解題思路也不算難,隻是運算步驟過於繁復。
她很慘烈的,在第一次求導的時候就犯了個極為低級的錯誤,導致後面的數據全盤出錯。
考物理的運氣也不是很好,分明是不難的題目,她居然看了好幾遍圖示才反應過來,分析運動過程的時候還錯漏了一個條件。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這次考試時的狀態,大概就跟水倒進了濃硫酸一樣,浮在表面,噼裡啪啦全炸了開來。
嚴烈跟她分析,說她這還是緊張,影響到了她的反應速度。不過關系不大,可以鞏固克服。
相比起來,語文和英語翻車的概率就小多了。方灼第一次對這兩門學科感到了欣慰。
最終英語成績公布,方灼有史以來第一次考到了90多分。
英語老師很激動。本來以為方灼的成績就是一輛死也拉不動的牛車,沒想到一個學期內能出現那麼大的提升。
而且她專門找方灼分析過卷子。方灼的進步是穩扎穩打的,瞎蒙的題目基本都沒對,變化最大的是詞匯量的提升和基礎語法的應用。
照這樣來看,哪怕什麼都不做,她隻要把英語作文裡的單詞端正地重寫一遍,猜題的運氣稍稍提升那麼一點,分數還能往上漲個五六分,說不定就可以突破三位數的大關了。
誰能不喜歡一個勤勉聰慧的學生呢?
英語老師系統地分析完試卷,心情還是難以平復,幹脆讓方灼給大家傳授一下她的成功經驗。
那陣仗,方灼都誤以為自己拿下的是全市狀元。
學生們起哄鼓掌,方灼盛情難卻,站了起來。
她兩手垂放在桌上,反思了一遍,覺得自己的進步其實沒什麼高端的技術含量,哪怕進行藝術包裝也找不出好聽的理由,艱難總結了一句:“努力背單詞。”
她說話的表情很認真,可搜腸刮肚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東西,隻留下這麼一句看似敷衍的話,幹巴巴地杵著。
嚴烈帶頭鼓掌,適時將那陣因沉默而積蓄起來的尷尬驅散出去。
方灼松了口氣,又說:“謝謝大家。”
嚴烈指了指自己示意。
方灼趕緊補充道:“哦對,還有找一個好同桌。”
英語老師大笑,回憶起一件事情,趁機說了起來。
“我知道,高二組的一個老師跟我們提過。他說元旦的時候正好輪到他值班,晚上八點多,他在學校裡碰見兩位學生,大冷天的堅守在路燈下背單詞,讓他大為感動。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們!”
兩人沒有反駁,英語老師又玩笑了兩句,正好下課鈴響了。
下午老師們要去集體開會。
英語老師在電腦裡拷了個電影片段,讓他們摘抄一句裡面有印象的臺詞,然後自選一個與電影相關的主題,寫成小作品交上來。交代完就匆匆離去。
電影放的是什麼方灼已經無暇顧及了,舒緩的背影音樂一響起,長期睡眠不足而導致的疲憊讓她快速昏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自習時間已近尾聲,她趕緊拿出本子,想要記錄一句。
電影的鏡頭拍攝得十分唯美,但因為前面缺失了太多情節,方灼無法看懂。
屏幕中出現的是一片金黃色的沙灘,被拍打起來的白色海浪,以及在海邊奔跑的人。
畫面淡然而美好。方灼下意識地想起嚴烈當初說過想去海邊看看的事,扭頭朝他看去,發現他果然看得很認真,整張臉都在屏幕的反照下泛著藍色的水光。
此時旁白音響了起來,電影的女主用一種慵懶而平靜的聲音吟誦道:
那天和他一起潛入海水,看著水面上的波光,我才意識到,原來在我的春天裡,太陽也會開花。
方灼品了品,覺得這話十分有意境,且很有東方人的浪漫。與她曾經的太陽桂花的設想不謀而合,決定摘抄下來。
可是句子太長了,她沒有記住,寫了兩個單詞,去尋求嚴烈的幫助,讓他復述翻譯。
嚴烈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幫她寫了出來,寫完後意有所指地問:“你知道這話含蓄表達了什麼意思嗎?”
“我當然知道。”方灼說得理所當然,“我其實是個很浪漫的人。”
浪漫到骨子裡,才會做那麼浪漫的夢。
嚴烈:“……??”焊死的鋼鐵直怎麼敢說這樣的話?!
方灼無視了他表情中的不贊同,問:“那你摘抄的句子是什麼?”
嚴烈順手拿過一旁的本子展示給她看。
隻有三個單詞。
“You complete me.”
方灼讀了兩遍,不是很能理解,問道:“你完整了我?是指男人女人各自隻有一半的那個說法嗎?”
“你的浪漫呢?”嚴烈撇嘴,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
方灼覺得他古怪,套路多,但還是將耳朵貼了過去。
“這句話的意思是,”嚴烈在離她不到十釐米的距離,一字一句地解釋道,“你完整了我的人生。”
清朗而幹淨的聲音敲打過來,讓方灼有片刻怔神。噴灑出來的熱息有一部分撲在她的耳朵上,她覺得自己的皮膚跟火一樣燒了起來。
方灼若無其事地摸了摸耳朵,與對方拉開距離,拖著長音回了個“哦”。
燈光還暗著,空氣還冰涼。那些不正常的悸動很快平息下來。
過了會兒,方灼遲疑地問道:“我倆摘抄的主題是不是有點不對?他們也是這個調調嗎?”
嚴烈說:“管它呢。”
他不管太陽在春天是不是會開花,他現在覺得自己的煩惱就跟冬天裡的花一樣。你覺得它已經消失了,它又會在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來。
等到了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
他煩惱的春天,要在期末考試結束的那一天正式到來了。
一個多星期的寒假,方灼不能再住校,會跟葉雲程回家。
而他也不能再找借口,得回到嚴成理的家裡,做一個沉默寡言的優等生。
還沒開始,他已經覺得這個寒假過於漫長。
第40章 一顆小太陽(“我現在是不是變得野心勃...)
方灼這邊才剛放假,葉雲程就提前謀劃著年貨了。
他的小攤子看起來成本低,實際前期投入不少,起碼對他來說超出他的預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