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烈說:“各種生活技能。”
方灼完全理解不能,“你是要去叢林探險嗎?還是準備野外求生啊?羨慕我的生活技能幹什麼?”
嚴烈低聲發笑,他的笑點總是讓方灼覺得很奇怪。
二人走了一段,嚴烈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他越發焦躁,時不時疑神疑鬼地朝後張望,或是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快到村口的時候,嚴烈實在忍不住,回頭往黑暗深處照了下,黃色光線倏地晃過,他身形一僵,眨了眨眼,變得很緊張。
他匆忙靠近方灼,扯了扯她的衣袖,壓著嗓子說:“後面有人。”
方灼瞥他一眼,將手抽回來:“別鬧。”
“真的!”嚴烈喉結滾動,“不信你回頭看。”
方灼說:“我不。”
嚴烈急道:“你看!真的!”
方灼以為嚴烈是在開什麼幼稚玩笑故意嚇人,然而真的靜心去聽,隱約中也聽到了不屬於兩人的腳步聲。
方灼皺眉,將手電的功率開到最大,徑直照了過去。
一道黑影自光線中快速掠過,閃進一側的牆後,縱然身手矯健,也暴露得十分明顯。
兩人沉默了。
方灼扭頭去看嚴烈,想安慰他兩句,但見後者面色慘白,幾乎血色盡褪,儼然是一副驚駭過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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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出聲,隻是一把抓住方灼的手,開始狂奔。
那一刻,方灼信了他是真的怕鬼,手臂被猛地一拽,腳下的鞋都跑掉了,到後面隻能一蹦一蹦地跟著跑。嚴烈還是沒放過她,甚至恨不得將她抗到肩上走。卻一路都沒發出一聲尖叫,死死地把聲音悶在胸腔裡。
兩人慌不擇路,根本來不及辨認方向。
等嚴烈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他們已經置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嚴烈緊繃著臉,四面環顧一圈,確認沒人跟來,才松了口氣,轉身去看方灼。
方灼踩著自己的腳,無奈提醒道:“烈哥,我鞋丟了。”
嚴烈心有餘悸,對著她放低了音調,掩不住地沙啞道:“你不害怕嗎?”
方灼說:“我又不怕鬼,那肯定是人啊,我們兩個人還怕打不過一個?”
脫口而出後,她又覺得太像奚落,不大好,緩和了語氣道:“你如果實在害怕,我抓著你的書包也可以的。”
嚴烈難得面露窘迫,又不敢相信,剛才那麼詭異的情況,竟然會有女生不害怕。
他問:“那你怕什麼?”
“我沒有什麼害怕的。”方灼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書包背帶,“回去吧,沒事的,我在呢。”
嚴烈低垂下頭,眸光半闔,重新調整呼吸,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他也已經分不清方向,好在還有導航。他拿出手機,試圖根據定位回到村口。
然而路線還沒規劃出來,他一看時間,發現已經八點多了,不知道有沒有錯過今晚的末班車。
兩人循著夜色走回去,在漆黑的夜幕裡尋找一隻白色的鞋。順利回到逃竄的地點,卻沒找到那隻鞋子。
方灼正為消失的財產感到遺憾,碰到了拄著拐杖過來接人的葉雲程。鞋子奇怪的被他提在手裡,
“我說你怎麼還沒回來,你們是去哪裡了?”
嚴烈不方便回答。兩人都是一臉無辜。
“先回家吧。”葉雲程哭笑不得道,“小牧都給你們嚇壞了。”
第18章 一顆小太陽(“他上輩子也是你們家的人...)
小牧是葉雲程的鄰居,很小就住在這裡。
之前被劉僑鴻介紹到鎮裡打工,前兩天不知道為什麼跑了回來,最近一直關在家裡自閉。
方灼出門之後他也悄悄出來,想趁路上沒人的時候去村口拿個快遞,正巧跟在了兩人身後,結果被他們嚇得魂飛魄散,委委屈屈撿了鞋子往回走,半路交給偶遇的葉雲程,現在又回家自閉去了。
葉雲程答應去幫他拿包裹,三人轉道去了村口的雜貨店一趟。
方灼聽了兩句,覺得那人堪稱稀奇古怪、不講道理。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身後就算了,被光照到的反應也十足詭異,差點把嚴烈嚇到崩潰,自己也因此丟了鞋。
起碼他們光明正大打著燈,怎麼都說不上鬼祟,有什麼好害怕的?
兩人今晚都受了點衝擊,語言系統受障,不是很想開口說話。尤其是嚴烈,表情沉重,腳步麻木,聽葉雲程在前面解釋,耷拉著腦袋,注意力不知道飛到了哪重天。
方灼看著他頹喪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後者微微回過身,露出個不能算是笑的勉強表情。
方灼又把手電筒塞回到他空闲的手裡,讓他已經蜷縮至發白的手指放松下來。
肢體相觸的時候,對方過低的體溫讓方灼產生了冰凍的錯覺。
可能是有了東西,比較有安全感,嚴烈硬挺的脊背終於不再那麼僵直。
其實仔細回想一下,整件事情挺滑稽的,方灼覺得有點好笑,又笑不大出來。
等回到家門口,她格外留意了下,發現隔壁房子的燈光依舊是暗的,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跡。老舊的住宅很是簡陋破敗,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翻新過。宅基地的面前倒是挺大,隻是背面栽著幾棵野蠻生長的大樹,夜晚陰森森的像間鬼屋。
方灼走回房間,挽起袖子一看,手腕上果然多出了幾道紅痕,是嚴烈在驚恐中拽著她跑留下的。
其實跑路的時候方灼叫了他好幾次,但是嚴烈在極端驚懼的狀態裡拒絕接受外界的信息,還因為方灼的聲音變得更加不安,方灼才隨他去了。
回到明亮的室內,他的狀態倒是恢復了不少,跟個光能電池板一樣,恢復儲能了,還可以對外傳輸熱量,並後知後覺地開始不好意思。
方灼在廁所門口碰上了剛洗完澡的嚴烈。
他頭發湿噠噠的,穿著過於寬大的不屬於他的睡衣,整個人看起來溫暖又柔和。
想不到要說什麼,嚴烈抬起手招呼了下:“嗨?”
“……”方灼,“hi。”
葉雲程走過,看見兩人跟剛見面似地打招呼,腦袋上冒出一個問題。
這倆孩子怎麼回事?
他上前扯了下嚴烈的衣領,打量著他的模樣,有點遺憾道:“睡衣大了點。不好意思,我喜歡買大衣服。”
兩人身高其實差不多,葉雲程還要更削瘦一點,但是這件睡衣套在嚴烈身上,起碼大了兩個號。
嚴烈笑道:“沒事,我也喜歡穿寬松的衣服。”
因為錯過了末班車,嚴烈隻能住在這裡,但是葉雲程家裡沒有多餘的被子。
幹淨的倒是有,可都在箱子裡壓了很長一段時間,有一股濃重的潮湿味,葉雲程想嚴烈肯定睡不習慣,就問他願不願意跟自己睡在一起。
家裡的床很多都是長輩早些年用實木制作出來的,沒別的優點,就是夠大。
嚴烈欣然應允。
躺到床上的時候,嚴烈有點不習慣。
葉雲程為了方便得睡在床的外面,他也已經很久沒跟別人一起睡了,看嚴烈就跟看方灼一樣,覺得還是個值得疼愛的小輩。體貼地為他蓋好被子,說了一聲,拉掉頭頂的燈光。
這裡的窗戶用的還是很便宜的花玻璃,嚴烈側躺著,睜著眼,透過那個長方形的小窗捕捉外面微弱的月色。過了很久才闔上眼皮。
他覺得這個地方有種特別的寧靜感,明明是第一次來,卻跟他記憶中幻想的場景莫名地貼合。
他躺在沙灘上,葉雲程的呼吸就像海邊的潮汐,隔壁住著能跟他交流的同類,腳步踩在松軟的沙土裡放得很輕很輕,整個世界都是蔚藍色的。
踏實的感覺讓他久違地睡得深沉,直到第二天早上被葉雲程叫醒。
舅舅給他找了個新的牙刷,讓他端著水杯去門口刷牙。
他睡眼惺忪地走出去,看見同樣站在門口發呆的方灼。
兩人去水龍頭下接了水,並排蹲在田岸邊上刷牙。
沒多久,劉僑鴻來了。可能是為了應對最近起伏不定的氣溫,他很不修邊幅地穿了兩件外套,抬頭看見嚴烈的時候愣了下,下意識地將邁到一半的腳步收了回來。
嚴烈用手肘碰了碰方灼,後者主動放聲喊人:“舅舅!劉叔找你!”
葉雲程拄著拐杖出來,這位搞扶貧工作的鄉鎮公務員還是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
“怎麼一會兒沒見,你們家裡又多出個人?”劉僑鴻問,“你家究竟有多少個孩子?!”
葉雲程瞥了眼二人,露齒笑道:“像嗎?”
劉僑鴻認真對著嚴烈的臉打量片刻,覺得這世上英俊的人總有相似,哪怕他們五官裡有四官不同,點了點頭,說:“像。”
葉雲程叫了聲,嚴烈捧著方灼的臉轉過去,三人一齊露出個標準的微笑,把劉僑鴻樂得咯咯直笑。
葉雲程這才解釋說:“這是方灼的同學,昨天回去晚了,錯過了末班車。”
“他上輩子也是你們家的人吧?”劉僑鴻說,“一道一道的!”
“我也想咯。”葉雲程眉眼舒展,驕傲道,“他成績很好的,班裡第一,全校前三,灼灼的同桌。”
這種炫耀自己家孩子的口吻,讓嚴烈有點羞澀,不過他性格一向大方,衝幹淨嘴裡的泡沫,揚手打了聲招呼。
劉僑鴻眼睛一亮,欣慰道:“真好!”
“屋裡來說。”葉雲程招了下手,“你們兩個也快一點,粥已經煮好啦。”
他把人迎進裡屋,邊說話邊倒了杯熱水。
葉雲程之前跟方灼說想找點事做,不是開玩笑的,他很認真地思考過了。
賣智力的活不大行。他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手,別人不相信他。
別的工作他也不行。需要朝九晚五固定時間的他都不是很合適,身體狀況不穩定,怕到時候請假扣的錢還沒有獎金多。
所以他隻能選擇相對自由一些的個體工商戶。
村裡人少,消費水平也低。附近幾公裡隻有一家雜貨鋪,平時生意還冷冷清清的,算是勉強過活。過年過節想買東西,得去前面的鎮裡趕集,隻不過集市裡各種商店也差不多飽和了,他插不進去。
葉雲程有一點想法,他覺得想賺錢還是得去人多的地方,當然也是想離方灼更近一點,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A市。
雖然還沒決定最後要做什麼,但他的行動力很高,已經從別的途徑找了一輛老舊的小推車,最近正在進行改造。
他隻有幾千塊的儲蓄,幹癟的錢包從某種程度上算是為他做了決定。
他最優先的選擇是去做餐飲。賣菜、賣水果,或是賣早點、滷味、糕點之類的東西。成本低,流動性高,隨時可以抽身。隻是這些行業都有自己默認的規則,他貿然進場搶佔不了市場,還可能被排擠。
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生活方式,他對A市的發展太陌生了。
“你見識多,幫我想想辦法,看做什麼工作好。”
葉雲程覺得自己看了那麼多書,都沒派上怎麼用場,想要振作起來的時候,社會已經跟他脫節了,他大部分的經驗都發揮不了作用。明明一把年紀,還跟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一樣,怪上不了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