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剛剛錄下來的視頻看了一遍,停頓片刻,給宋妤的助理發去消息:“抱歉,委屈你了。”
三分鍾後,收到回復。
「還要謝謝棠小姐幫我弟弟及時聯系到趙醫生,一點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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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則行出發前往斯德哥爾摩的第三天,棠柚隨孟雲秋一同探望蕭老爺子。
蕭老爺子前些天患了場風寒,這兩天精神稍微好些了,孟雲秋登門拜訪,不期想又撞上趙曼蘭與蕭維景。
蕭維景見到棠柚,不可控制地失神片刻。
然而棠柚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畢竟是來探病,隻一條杏色的裙子,妝容淡淡;乍一看,蕭維景甚至有種兩人仍沒有解除婚約的錯覺。
也隻是錯覺。
旁側的趙曼蘭輕輕地咳了一聲,蕭維景的注意力被拉回現實,仍舊忍不住看了棠柚好幾眼。
雖然陰差陽錯、兒媳變成了妯娌,趙曼蘭仍舊花費了好長時間才能自我疏導成功,現在瞧見棠柚,仍舊是打心眼裡疼她。
能說什麼呢?畢竟是她那個傻兒子先提出解除婚約。
經過這些年來的事,趙曼蘭也總算是想明白了,蕭維景的確不像是能夠擔當起大任的料;如今老爺子的意思是將今後大半家業都交給蕭則行,等蕭則行自斯德哥爾摩回來之後,這件事就徹底該敲定了。
蕭則年與她還算的上是安於現狀,況且比起來蕭維景再弄出來幾個重大失誤敗掉家產,顯然還是交給蕭則行更為妥當。
如此自我疏導一陣之後,趙曼蘭總算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在一起吃的晚飯,趙曼蘭笑著與棠柚聊天,隻是在稱呼上出了點小問題,棠柚習慣性地叫她“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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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出口了,趙曼蘭笑:“傻孩子,以後該改口叫嫂子了。”
說到這裡,她問蕭維景:“維景啊,怎麼也不叫聲二嬸?”
蕭維景尷尬地站了好久,才不情願地出聲:“二嬸。”
“這才對,”趙曼蘭笑著看蕭維景,著意提醒,“輩分可不能亂啊。”
蕭維景仍舊不自在,不停地喝著水。
他低頭,捏著那個杯子,幾乎要把它整個捏碎。
飯畢歸程。
孟雲秋懷抱中抱著她那隻貓,細心地給愛貓梳理著毛發。
而棠柚把手貼在玻璃上,怔怔地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風景。
雪花悠悠蕩蕩地落下來。
孟雲秋觀察著她的神色,笑:“估計你二叔今年的新年又不能在家過了。”
棠柚低聲說:“二叔說要去半年呢。”
蕭則行這幾天工作似乎很忙,算起來,也隻給她發了三張照片而已。
孟雲秋撫摸著慵懶的貓,貓咪乖巧溫順:“話說回來,你二叔就沒有在家裡過次年。”
嗯?
棠柚心中重重一顫。
過去的四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中,在未接手明建之前,蕭則行始終在異國。
不在家裡過年很正常。
但……在二叔小時候呢?
也沒有嗎?
似是看穿棠柚心中所想,孟雲秋淡淡地說:“在你二叔成年之前,每次都是來我這裡過年守歲;當初老爺子差點讓他認了我做幹媽,現在想想,還好沒認,不然這輩份上又要麻煩。”
提到這裡,棠柚忍不住問她:“奶奶,那二叔身上的那些疤——”
——奶奶應該知道那些傷疤是怎麼來的吧?
孟雲秋挑眉看她:“你都看過?”
棠柚點頭。
但是看的並不清楚,她本來想仔細瞧瞧,但是那種時候,又害羞到不敢開亮燈;本來還提醒自己不要再按他的疤痕免得弄痛,結果最後還是疼到繃不住了又抓又撓甚至還上了牙齒。
孟雲秋嘆口氣,凝視著虛空,似陷入回憶之中。
“我撿到蕭則行的時候,他才這麼高,”孟雲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瘦瘦小小的,就那樣一身血的泡在路邊泥水裡,又下著大雨,差點撞上去。”
棠柚心中一顫。
饒是江桃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畢竟有棠爺爺和江沉庭護著,她的童年並沒有遭受過多身體上的傷害。
“我下車一瞧,發現那孩子原來是腿斷了骨頭,站不起來,”孟雲秋看向棠柚,“他一聲痛都沒有叫,倒是朝我說了聲謝謝。那年,他才七歲。”
“那些傷——”
“都是他那個仍舊在療養院強制性關押的母親做的,”孟雲秋平靜地敘述,“他母親狂躁病發的時候,一味地虐待自己的兒子。從五歲時候母子倆被送離之後,持續兩年,則行都在被虐待。熱水、水果刀、晾衣杆……我請醫生過來看的時候,他後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棠柚手指仍舊貼在車玻璃上。
熱氣凝結在玻璃上,成了朦朦朧朧一片霧氣,唯獨手指點的地方讓出一個小空圓圈來,一滴水蜿蜒地往下落。
她的眼睛酸疼酸疼,不敢眨眼。
一眨眼就會掉淚。
她完全不敢想象,小時候的蕭則行是什麼模樣。
隻是聽孟雲秋的描述,就讓她的心髒一陣一陣地泛著疼。
“他和你說一身疤痕都是打架打的?”孟雲秋笑了,嘆氣,“那是不想讓你擔心啊,傻柚柚。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主動把傷疤主動露出來給你看?他就是這樣,絕對不會來拿這種事情來博你同情。”
棠柚視線一片模糊,她抽出紙巾,蓋在自己眼睛上。
“我和他不一樣,”孟雲秋撫摸著貓,聲音緩和,“你和則行都是我的孩子,雖然你是我親孫女,但則行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覺著他心機深沉?不敢招惹?柚柚,也隻有生長在蜜罐中的人才會覺著心機深沉是缺點。柚柚,他可曾真正傷害過你?”
棠柚沉默搖頭。
“他有那樣的母親已經足夠不幸,我養了他一段時間,老爺子總算良心發現,把他接了回去,”孟雲秋說,“你也知道你蕭爺爺的脾氣,又是那樣的性格,你怎麼能指望他能養好則行?假使則行心中毫無城府,你現在看到的,隻怕是毫無權勢般的翻版蕭維景,有沒有蕭維景那樣的父母,隻怕比他還要慘。”
棠柚哽咽:“奶奶。”
孟雲秋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輕輕地拍:“好孩子,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說這些也隻是開解你;當初解除婚約的時候,老爺子準備讓你和則行直接定下,是則行不同意,說對你而言太過不公。”
棠柚記得,那晚孟雲秋與蕭老爺子談判,為的就是解除她與蕭維景的婚約。
蕭則行中途進去過一次。
關於這些,他什麼都不會說。
突然……好想他呀。
想要抱抱他。
“以你二叔的能力,想要你並非難事,何苦這樣大費周章,但他偏偏要等你開竅,要你心意相通,”孟雲秋憐愛看她,“是你二叔疼你,才舍不得讓你受一點委屈,你也疼疼你二叔,好不好?”
棠柚反握住她的手,眼睛紅紅,已然下定決心:“奶奶,過兩天,我想去看看二叔。”
孟雲秋細細擦幹她眼角的淚水:“好孩子。”
“柚柚,你要記得,人心是需要暖的;讓一顆熱心去貼冷石頭,再熱的心也會被凍傷。”
“你也要暖一下你二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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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柚曾經跟隨棠爺爺來過一次斯德哥爾摩,隻是那時她年紀尚小,並沒有太深的印象。
如今再來,也無心欣賞良景,隻想早點到蕭則行所居住的地方。
楊名為手上還有蕭則行如今慣用助理的聯系方式,那邊一聽說是棠柚想要過來給蕭則行驚喜,哪裡還有不配合的?
貼心地送了棠柚到蕭則行如今居住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先生看這一位小未婚妻如同眼珠子一般寶貴,也不敢怠慢,按照先前記下來的口味替她買零食準備飯菜,順便問有沒有忌口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棠柚一一回應。
那助理擔心她等的著急,特意說明:“先生近期事務繁忙,大約在晚上九點才能回來。”
棠柚謝過他的提醒,才開始仔細地打量蕭則行所居住的地方。
這套公寓的地理位置絕佳,隻是處處幹淨規整到讓人懷疑是否有人住在這裡;棠柚忍不住偷偷地進了他的臥室,一眼看到臥室旁的小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相框。
走過去看,一個一個,都是她的照片。
蕭則行獨身在這裡生活,隻有這些相框陪伴他嗎?
棠柚忍不住趴在蕭則行那張大床上,扯開被褥將自己遮住,偷偷地聞著被子。
雪松和香根草的氣息很淡,但是她可以假裝被他擁抱。
翻身,正好又看到那些相框。
棠柚垂下眼睫,有點點難受。
——蕭則行一個人在這裡工作,每天晚上,他回到這樣安靜的臥室,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啊?
——他常年在異國他鄉,久久不能歸家;這些年,他又怎麼過來的啊?
棠柚晚飯吃的並不多,早早洗漱。
期間小姐妹們群裡討論的熱火朝天,她都沒去參與,隻是安靜地躺在他的床上,等著蕭則行來。
隻是撐不住睡意,忍不住蜷縮在他床上睡著。
她睡覺時候習慣性地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側躺著,手指搭在臉頰旁,閉著眼睛。
蕭則行推開臥室門,一眼看到灰色的床褥中,正安心睡著的小家伙。
他手中的衣服險些掉落。
屏住呼吸,蕭則行站在門旁,閉上眼睛,按一按太陽穴。
再度睜開眼睛。
棠柚還在。
不是夢。
她睡的很沉,絲毫沒有因為推門的動靜而有醒來的跡象;蕭則行放輕動作,走過去,單膝跪在床邊,仔細瞧著棠柚。
臉頰泛著溫柔的淡粉色,幹淨漂亮到一塌糊塗。
蕭則行伸出手,卻又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時收回。
棠柚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朦朦朧朧看他:“二叔?”
這幅模樣太誘人可口,蕭則行將滑落一角的被褥給她輕輕蓋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克制著不去剝開她:“乖乖睡覺。”
蕭則行站起來,剛想去衛生間,剛邁出一步,就察覺被人拉住。
他轉身。
棠柚跪坐在床上,伸出纖細的胳膊,拽著他襯衫。
蓬松的頭發溫順乖巧地垂下來,她裡面穿著白色的睡裙,最幹淨普通的那種,松松垮垮的,纖細的腰身若隱若現,皮膚透著蜜桃一般鮮嫩的粉色。
此時正仰臉看他:“二叔,我好想你。”
她松開手,眼巴巴地看他:“我坐了好長時間的飛機才過來,想要找二叔要今年的生日禮物,二叔打算送我什麼呀?”
小兔子或許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麼吸引人。
讓人恨不得把她捏碎了,一口一口地全部吞下去。
也或許她知道,故意的。
又純又欲。
蕭則行喉結微動,如她所期望的那樣,俯身抱住她,親吻著她顫抖的耳朵。
另一隻手捉住小爪子,按在他的襯衫紐扣上。
蕭則行低聲笑:“今年的生日禮物,需要小柚柚親自拆開。”
第50章 五十朵玫瑰
斯德哥爾摩冬天的夜晚格外冷, 也格外的漫長。
對於棠柚來說, 卻漫長到有些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