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事盛笙囑咐過學校不能說,所以他跟別人一樣,不知道她為什麼離開、更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
可那樣他還是帶著了。
他看了它們多少遍、他看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他有沒有很難過,難過的時候在想什麼。
盛喃低下頭去,無意識地摸了摸耳側涼冰冰的耳骨釘。
她第一次後悔了。
早知道……
那時候就算是冒著被他冷落無視甚至嘲諷的可能,她也會回去認真跟他告別的。
“我靠,原來是情侶的?”徐放彬的一聲驚呼拉回了盛喃的注意力。
盛喃茫然抬眸,就見那人望著她抬手輕觸的耳側。
“破案了啊老尚,”徐放彬指向盛喃,“一哥那耳骨環!”
尚浪也咦了聲:“還真是。”
徐放彬朝盛喃賤兮兮地笑:“一嫂,你那上面是不是也刻著一哥的名啊?”
盛喃愣住了:“不是……為什麼是也?”
“啊?你不知道嗎?”徐放彬露出意外,“我們寢室知道你名字就是因為那個耳骨環。上學期期末老尚學生會那個慶功宴,一哥不是喝得有點醉了嗎?我們送他回寢室,然後才看見他耳骨環上的名字了。在那之前怎麼旁敲側擊他也不說的。”
盛喃攥緊手指:“可我記得,他那個耳骨釘上面沒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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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不過是同色的暗紋,sheng nan,”徐放彬說,“從我們認識那天他就已經戴著了。應該戴兩年多了。”
“……”
盛喃心裡湧起酸澀,她無意識地摩挲過它。
徐放彬母胎單身多年,最不會對女孩子察言觀色,所以這會兒還沒心沒肺:“我們之前開玩笑,說一哥那戴的不是耳骨環,當結婚戒指了還差不多。”
尚浪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空氣裡稍稍安靜。
盛喃卻被提醒了,她抬眸望向徐放彬:“你們知道靳一生日是哪天嗎?”
“知道,大年初一嘛,這誰能忘。”徐放彬笑。
盛喃剛要記下,神色卻滯住了。
她微僵著抬眸,像不能確信:“大年…初一?”
第75章
靳一跟在來送茶水的服務員後面,走進包間。
此時寢室裡老二和他女朋友也已經到了,五人在包間圓桌旁坐了一圈,隻留盛喃身旁那一個空位。
靳一從紅著臉的小服務員旁邊走過去,拉開椅子。
他還未坐下,圓桌斜對面的徐放彬喊了一嗓子:“喲,這是誰啊,怎麼這麼自覺就往我們一嫂旁邊坐?”
靳一沒停,似笑非笑地瞥了他眼。
老二正跟女朋友說悄悄話,這會兒抬頭:“老三今天怎麼膽子見長,這是準備翻身農奴把歌唱,連他爸爸都敢招惹了?”
“滾滾滾啊,你罵誰兒子呢。”徐放彬笑罵。
“爸爸不是你喊的?那天我們可都聽見了。”
“我可以喊,你們不可以講。就是這麼雙標。”
尚浪正和小服務員客氣,接過茶壺回到桌旁,他一邊給靳一的杯子添水,一邊給徐放彬補刀:“老三最能順杆爬,還不是發現今天的食物鏈頂端換人了嘛。”
徐放彬就坐他旁邊,抬腳要踹:“數你最小最底端你還埋汰我!”
“什麼話,壽星最大聽沒聽過?”
“有這話嗎?”徐放彬立刻把話茬接了往對面一拋,“一哥,真不是我挑事兒,你說老四不把你放眼裡也就算了,他竟然都不把一嫂放眼裡,這屬實是不能忍啊?”
“你大爺的,”尚浪笑著把茶壺一撂,“我對一哥那拳拳之心豈容爾等宵小挑撥,再瞎說我可要滾茶潑你了。”
徐放彬往旁邊一躲:“滿屋就咱倆特殊,單身狗不傷害單身狗,未來兩年我們還要互相愛護啊老四。”
“滾吧,我脫單肯定比你快!”
“嗯?兄弟歸兄弟,但這是原則問題——我老三你老四你懂不懂尊老愛幼怎麼能在我之前脫單!”
“等你?我怕我等到八十還是母單。”
“靠!”
對面像兩個活寶似的,逗得原本情緒不高的盛喃都微微彎了眼角。
靳一從坐下後就在望她,此間突然俯身靠近了些,問:“他們欺負你了?”
盛喃笑意微滯,仰臉看他。
恰好這一秒趕著那兩人話後空隙,靳一並沒有刻意壓到多低的聲音被聽到了。
徐放彬憋出個大苦臉:“冤枉啊爸爸!我們對一嫂那是恭敬而不冷淡,熱情而不狎近,時刻保持社交距離堅守賓至如歸!”
靳一側回椅子裡,微微皺眉:“送上來前還好好的。”
“這會兒不也好好的嗎??”
“不好。”
“哪兒不好了??”
靳一頓住,凌厲的眉峰微微褶起,又回頭去看了盛喃幾秒,他轉回,輕眯起眼:“你是不是又說什麼不該說的了?”
盛喃在桌下拉了靳一衣角一下:“沒有,我們隻是闲聊。”
可惜徐放彬沒察覺盛喃避開話題的意圖,接話:“對啊,我們就是聊了聊你生日之類的。”
“……”
靳一眼角一跳,神色驀地冷淡下來。
就像他熟悉她細微的情緒變化,盛喃對靳一的反應也最了解,聽到徐放彬開口她就知道不好,第一時間伸手直接按住靳一的手腕,用力握了握。
靳一僵停了須臾,長眸微斂。
房間裡一瞬的氣壓變化,其餘幾人也都察覺了。
尚浪無語地撐起額頭,借著手掌遮蔽,又給了徐放彬一個眼神示意。
徐放彬欲哭無淚:“我又說什麼不該說的了嗎?”
“是我問的,又不是你提的,”盛喃仰回臉兒,彎眼笑了笑,“可能是我選禮物的眼光太可怕了,所以他一直不樂意告訴我他生日是哪天,我就瞞著他偷偷來問你們了。”
話尾,女孩俏皮地眨了下眼。
“神獸”已經被壓制住,房間裡這才緩和。
其他人雖然明白靳一情緒變化背後的原因不會這麼簡單,但沒一個人會再在這時候問了。
尚浪順著盛喃的話玩笑:“一嫂送的禮物肯定不會差,倒是一哥對禮物的審美,值得懷疑。”
“我也這麼覺著,”盛喃假裝嘆氣,“但某人的愛好實在太少了,選禮物都很困難。”
“這題我會,”老二插話,“一哥最大的愛好就是智商碾壓和成績吊打。剛進大學那會兒我們專業裡都豪氣萬丈啊,誰還不是個市級省級的狀元了?不到一學期就發現,狀元和狀元之間也是可以有天塹的。”
另外兩個聞言立刻肅穆,痛心疾首地點頭。
盛喃輕聲笑:“那不叫愛好,明明是天賦技能。”
寢室裡的單身狗兩兄弟立刻表情誇張地扭頭:“噫……”
“空氣裡是什麼味道?”
“狗糧味兒。”
“這麼護男朋友的女朋友,我好酸啊。”
“誰不是呢。”
靳一眼尾最後一點涼意被盛喃的話揉碎了,他半低回眼,忍不住勾過女孩想落回去的手,託在掌心裡輕輕把玩。
盛喃想抽回來,但幅度又不敢太大,怕被他們發現。隻好趁著轉頭的工夫偷偷睖他。
靳一黑眸噙笑,長睫垂著,並不說話。
“不過一嫂,你之前給一哥送過什麼禮物,也讓我們參考參考?”尚浪問。
盛喃抬回頭:“送過一本書,還送過一本單詞本。然後就沒——啊。”她突然輕呼了聲,懊惱地扭頭去看靳一。
靳一松開輕捏她掌心的手,難得神色微愕:“弄疼你了?”
看那人做錯事了似的反應,盛喃不知道怎麼有點想笑:“還行,沒有。”
靳一這才松緩眉眼,靠回椅子裡:“明明還有書籤。”
“啊,對哦,”盛喃這才想起來,“差點忘了。”
靳一“記仇”地看了她一眼。
“等等,書?”尚浪第一個反應,他扭頭去看宿舍裡另外兩人,“難道是那本?”
“噢噢噢,就那本卡什麼兄弟來著?”老二跟著恍然。
徐放彬想都沒想:“卡拉OK兄弟?”
老二無語:“卡拉OK你個頭。”
靳一聽得忍俊不禁,低聲補了句:“《卡拉馬佐夫兄弟》。”
“對對,就這本。”老二鄭重其事地點頭。
剛說完就被他女朋友無情拆穿:“就算人家說的是錯的,以你的文盲程度估計也聽不出。”
老二小聲:“你給我留點面子,不要拆穿。”
“我們三個都看好幾遍了也記不住,”尚浪笑,“理科上來的,一哥這種才是異類。”
老二立刻點頭:“沒錯。”
徐放彬感慨地看著靳一和盛喃那邊:“難怪被一哥當傳家寶似的,誰碰一下就剁掉誰的架勢,原來是一嫂送的禮物?”
盛喃聽得莞爾,回頭問:“真的嗎?”
靳一淡定:“聽他誇張。”
“什麼叫我誇張?”徐放彬冤得不行,想都沒想就脫口,“美院那個超級漂亮的學姐不就是因為拿起那本書翻了一下,才被你直接兇哭了?人家可是一路哭著回宿舍的,全校都聽過這件事了吧?”
“。”靳一涼冰冰地抬眸瞥他。
徐放彬反應過來,迅速低頭。
老二老四忍不住咳嗽著壓笑:“有人今天怎麼總是雷區蹦迪?”
徐放彬小聲:“滾滾滾。”
被徐放彬這兩句話提醒,盛喃已經想起自己從經雨霏那兒聽過的版本,她慢吞吞點頭:“我們美院那個學姐,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靳一皺眉:“誰跟你提過?”
“不要你管,”盛喃哼他,“也不能怪別人,誰叫你開學時隻給過她聯系方式?一定是她以為你對她感情特殊,所以才誤會了。”
靳一停過幾秒,唇角輕勾了下,低聲問:“吃醋了?”
“胡說!”盛喃咬牙反駁。
靳一俯身過去,笑著揉了揉她頭頂,靠到她耳旁輕聲:“當時我確實給過她聯系方式,但是是因為你。”
“?”盛喃明顯不信,“我那會兒還在國外,跟我有什麼關系?”
“大一開學的時候,我以為你會來S大,所以去美院的報到處翻遍了他們每一個專業每一個班級的新生名單,但始終沒找到你。”
盛喃微怔,眼神黯了黯。
“但我不想相信沒有你。那時候是那個人負責迎新,告訴我可能有遺漏,如果找到你的名字,就會第一時間聯系我。所以我才給了她號碼,我想萬一有一點可能……”
耳邊的聲音低下去。
靳一的話沒有說完,他語氣幾乎是帶笑的,但盛喃還是聽得心裡一緊。
有時候比絕望還要折磨人的,就是那一絲明知是幻想,卻還忍不住想要去相信、想要握在手裡的,虛無的希望。
如果絕望是死刑,那虛無的希望便是凌遲。
夜以繼日,無休無止。
“哎哎哎,大庭廣眾的那倆小情侶幹嘛呢,當著我們單身狗的面這樣咬耳朵不合適吧?”尚浪拍桌。
盛喃回神,輕碰了碰靳一。
某人這才懶洋洋地倚回座椅裡。
他眼皮薄掀,似笑非笑,眼尾淚痣跟著輕輕一起:“怎麼,你有意見?”
“……”
別說尚浪,除了盛喃外,圓桌外一圈全都懵了。
一兩秒後,老二忽然抬手,一把捂住自家女朋友眼睛:“要命了!一嫂快把你家妖孽收回去!他不守夫道,瞎他媽勾人!”
“啊姜啟文你把手拿開!”老二女朋友抓狂。
尚浪一個哆嗦,慌忙回頭拉住徐放彬的手:“三哥,讓我多看你一眼。”
“騷著我了瑪德,”徐放彬也扭頭,隨即問,“為什麼要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