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興臉色難看地站在原地,半分鍾前的囂張氣焰已經分毫不剩了。他不敢得罪那人,就算對方此時看起來剛睡醒似的頹懶,坐姿散漫得比退休大爺還人畜無害。
——A棟的優等生們不清楚月初校外那場架裡被靳一揍了的是些什麼人、結果有多慘烈,他們B棟男生裡卻鮮有幾個不知道的。
即便沒九中一哥的名號傳出來,單那件事,他也絕不會招惹這樣可怕的“優等生”。
在儲興的沉默裡。
“怎麼這麼安靜?”接完電話的劉老師不解地進來,“黎雪晴的閱讀分享結束了?”
喬子然離得近:“劉老師,有外班的學生過來。”
“外班?”劉老師順著他目光,看到空地邊上的儲興,她疑問道,“你是哪個班的?來11班找人嗎?”
“……”
儲興咬牙,甩都沒甩劉老師一眼,扭頭就往外走。
劉老師年紀不小了,這幾年一直是帶實驗班的,哪遇過B棟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刺頭學生,一時氣得她變了臉色。
“砰。”
教室角落的桌子突然被不輕不重地踹了一下。
桌位前移,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刺耳。
儲興一頓,停住身。
角落裡那人嗓音低懶,語氣冷淡,也沒看他:“大過年的,問好了麼。”
儲興在原地僵了好幾秒,慢慢轉向劉老師,咬牙切齒地給對方鞠了一躬:“老師、過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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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師沒反應過來,愣看著他。
儲興躬足了五秒,臉色鐵青地轉身跑了。
比進來還快。
班裡安靜幾秒。
“噢嗷——”
起哄聲和喝彩聲連成層疊的海浪。
教室內隻劉老師一個人回不過神,問喬子然:“你們班這是什麼意思?剛剛那個男生哪來的?”
“B棟的,來找茬,”喬子然得意抬頭,“被我們一哥一個眼神就壓慫了。”
“靳一?他和B棟那些學生有來往?”劉老師頓時皺眉,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得意門生跟那些混不吝的小子們走得近。
喬子然差點說漏嘴,嚇得連忙補救:“哪能啊,我們一哥,那回回年級第一,安喬之光,未來狀元,優秀得令人發指,老師您知道的啊?”
“再這麼用‘令人發指’就給我回去抄三百遍,”劉老師不滿說,“那方才那個男生為什麼那麼怕他?”
“額,應、應該就是被一哥身上尊師重道的學神光環給震懾住了吧。哎老師我肚子疼,我去洗手間了啊!”
“……”
喬子然落荒而逃,節目表本來也表演完了,今年的元旦晚會就在11班學生們解氣的歡呼聲裡散場。
各組按之前的分配,收拾衛生、歸整課桌,順便聊聊大校草剛剛帥了他們一臉的氣場。
臨近收尾,外面的走廊一陣騷亂。
“又怎麼了?”頭疼半晚上的郭班長問。
文夢佳靠門邊打掃衛生,往外一探頭,沒幾秒就收回來了:“外面人說裴朔上樓了,像是奔咱班來的。”
“哈?”
郭禹彤下意識望向靠窗的最後排,盛喃同學正抱著背包,一臉糾結,時不時往旁邊趴在桌前的那人身上瞅一眼,神態像極了剛做完賊。
而旁邊坐著的就是她偷回來的“贓物”。
“你盯我一晚上了。”那人聲音悶壓在臂彎間。
盛喃驀地坐直:“胡說。”
她原本從背包裡要伸出來的攥著什麼東西的手,隨著這句話一下子就又壓回去了。
靳一撐起額,黑發下的眼尾旁浸上一點淺淡的笑:“是有話想說?”
“我才沒盯你,”盛喃再次辯駁後,皺眉問,“你今晚怎麼回事,瞌睡蟲上身了呀?”
“昨晚沒睡多久。”
“啊?為什麼?”盛喃頓時緊張,“是失眠了嗎?難道最近你的學習壓力也變大了?”
“壓力確實很大,基本來源於教你。”靳一懶聲,“做噩夢都是夢見你數學卷沒及格。”
盛喃:“……”
盛喃木著臉:“然後你就被嚇醒了沒怎麼睡?”
靳一低哂,靠回牆上:“怕噩夢卷土重來,所以幹脆沒睡,去給你編了今天的習題本。”
盛喃一愣:“習題本?今天那些題是你出的?”
“安喬的題庫質量相對落後,沒有足夠的典型例題,比較經典的那些基本讓你做過了,”靳一低著頭,揉著還微微酸澀的頸,“而且我發現了,你找真題答案的天賦比做題天賦高多了。”
盛喃:“…………”
感動和“感動”得想捶爆他狗頭的情緒,頓時一同交織進她心中。
靳一坐直身。
之前的困意總算衝淡了些,他微微斂眸,似乎想起什麼,難得正經地回頭問:“你有沒有想——”
然後裴朔就這一秒衝進來了:
“哥!我聽人說儲興那個煞筆來你們班找事了?他人呢!”
靳一:“。”
“哥你怎麼不說話啊哥?那煞筆沒得罪你吧?”
靳一:“。”
“哥??”
靳一:“……”
靳一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弟弟是個二百五的事實。
“他沒得罪我。”靳一合書,緩緩起身。
“那就好,那就——”
“但你得罪了。”
“?”
跟著嗷的一嗓子,裴朔慘遭“親情教育”拖離現場。
十一班的學生在旁邊不出聲地偷瞄著那兩人消失在門外的背影,以及跟著裴朔來的、此刻路讓兩邊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沒看見自己老大慘烈遭遇的男生們。
之前學校裡九中一哥的名號傳得沸沸揚揚,但一切都不如親眼見到來得實在。好幾個學生震驚得手裡笤帚都快掉了。
文夢佳逮到機會重新鑽回盛喃身旁,驚嘆:“裴朔竟然真是你同桌小弟,牛啊。”
“小字去掉。”盛喃一邊翻習題冊一邊說。
“啊?”
“裴朔是靳一表弟,”盛喃抬頭,補充,“靳一自己說的。”
文夢佳恍然:“這波叫血脈壓制?”
盛喃笑了下,又低頭去寫。
“還寫吶?要不要這麼刻苦啊我的小喃同學,今天可是元旦跨年夜哎。”
“靳一熬通宵給我編題,”盛喃輕嘆,“我不能對不起他的辛苦吧。”
文夢佳沉默半晌:“感人肺腑,年底我要建議老欒給你倆頒個獎,就叫‘感動安喬十大人物之同桌情深’好了。”
盛喃笑著推她:“走走走,你煩死了。”
文夢佳扯住她手:“別啊,難得這麼早放學,不一起出去玩?”
“啊,”盛喃頓時為難,“我已經和靳一……”
“不好意思,預約了。”旁邊突然插進道懶散嗓音,那身影及近桌旁,衣角尚沾染著走廊上凜冬夜色的涼意。
文夢佳茫然扭頭:“預約什麼了?”
“人。”靳一俯身,把桌前的小姑娘牽著手腕拉起,低聲,“走嗎,裴朔他們去樓下等了。”
“哦,好。”
盛喃拎起旁邊提前收拾好的背包,被靳一牽著手腕走出去的同時,她不忘回頭給文夢佳一個各自珍重的表情。
文夢佳嘆氣:“唉,果然顏狗都是見色忘義的。”
郭禹彤慢悠悠飄過她身後:“你對自己的定位還挺清晰。”
“我說的是盛喃!”
“喃喃怎麼會是顏狗。”
“?她怎麼會不是?”
“小情侶之間的事情,能叫顏狗嗎?隻要她願意,大校草的人都是她的好不好?”
“…你傷害了我。”
“卻一笑而過?”
“滾滾滾!”
“……”
盛喃全然不知道,自己離開後的教室裡發生了怎樣慘無人道的“虐狗”行徑。
她此時正走在校園裡,旁邊是靳一,前面是裴朔一眾人。
問題是……
“黎雪晴也要一起去?”盛喃驚訝地問。
靳一瞥了眼前面:“裴朔喊的吧。”
“哦。”
“你不想和她一起?”靳一垂回眸看她,“那我們可以離隊。”
“不用不用,我對黎雪晴雖然談不上喜歡,但也沒那麼討厭。”
“因為她長得好看?”
“咦,你怎麼知——”
小姑娘臉仰到一半,突然嚴肅地繃起來:“怎麼會呢,當然是因為她……嗯,學習成績好。”
靳一不信,冷淡且略微不爽地輕嗤了聲。
盛喃心虛地轉移話題:“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靳一抬了抬眼:“裴朔。”
“哎!”前面的裴朔耳朵機靈得跟狗似的,還沒回頭就應上了。
靳一問:“今晚去哪兒。”
“去方毅華家裡,”裴朔說,“他家有棟小別墅,今晚沒人在那兒,獨棟,也不用怕影響鄰居。”
“嗯。”
五輛計程車才把人拉齊。
到那個叫方毅華的男生家裡的小別墅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盛喃在車上給盛天剛和盛笙回復他們的慰問短信,結果剛下車就收到盛笙的查崗電話。
她隻能打手勢讓靳一他們先進去。
“大晚上跑去外面玩,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一接起電話,盛笙笑裡帶刀的話聲就扎過來。
盛喃故作深沉:“人,總是要成長的嘛。”
“晚上十點以前回家。”
“不可能,”盛喃想都沒想,“我還差幾個月就要19周歲了,晚上10點門禁這種東西說出來我是會被嘲笑的。”
“逼我親自去抓你?”
“嘻嘻,你抓不到,我知道你們三W戰隊這會兒在H國團建旅遊呢,有本事你飛回來呀?”
盛笙沉默幾秒,在電話對面笑了聲:“有人撐腰,說話底氣都不一樣了?”
盛喃裝傻:“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盛笙:“你那個同桌,他媽媽是江蘭詩是嗎?”
盛喃立刻沒出息地破功了,月牙似的彎眼都染上笑:“你聽姜律師說了呀?”
“嗯。”
“你也認識靳一媽媽嗎?”
“江律師在首都圈裡挺有名的,能坐到她這個位置上的女律師不多,她是其中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