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什麼。”那人落回視線,懶聲問。
“你明知故問。”盛喃磨牙。
靳一撩回黑眸:“你先踢我的。”
“我那是為了提醒你。”
“是麼。”
“當然了!”
靳一沉默幾秒,慢慢放開她腳踝:“好吧。”
“?”
盛喃沒想到他還真隻是為了這個,一句話就能這麼輕松解開,她一邊迅速縮回小腿,一邊氣哼哼地小聲咕哝:“你是不是睡太多所以睡傻了,下午應該讓醫生給你好好查一下。”
靳一輕笑了聲:“我也覺得。”
盛喃:“嗯?”
“我多半是有點病。”
“……”盛喃:“?”
下午第三節第四節分別是生物課和化學課。生物課上到一半時,隨著隔壁班的騷動聲傳回,學生會負責通知體檢事宜的幹部終於在11班某些學生盼望的目光裡出現在教室前門。
“老師您好,”對方禮貌敲門,“接到通知,7到12班的同學們需要下樓集合,準備體檢了。”
“好,知道了,”生物老師無奈地放下粉筆,半笑半惱地看向班裡的學生們,“就等著這會兒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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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班裡有人嬉笑接話。
“行了,”生物老師擺擺手,“下去集合去吧。”
“噯!”
壓抑著低聲的教室立刻就喧鬧起來,桌椅被推擠出磕碰的聲音。盛喃剛收起生物筆記,還沒來得及插到書立間,就見郭禹彤和文夢佳過來了。
“我們一起去吧喃喃。”郭禹彤喊她。
“嗯?”盛喃茫然,“不是按班集合嗎?”
“每年體檢都這麼說,等到了那邊樓下,還不是要按學號重排嗎,所以大家都是過去才集合的。”
“這樣,”盛喃點頭,“好,等我一下。”
“不急,咱班前面好幾個班呢。”
“嗯。”
盛喃收好書本,猶豫了下,往旁邊望去。
下午第三節課,靳一的生物鍾倒是清醒時間,不過也還是“不務正業”,他手裡拿著本雜志,翻著看了半下午了。
盛喃之前就看到過幾次他的這套雜志,從她當時瞥到封面一角的年份和月份來看,應該是某種期刊,不過盛喃實在沒見過那麼樸實無華的雜志封面,極簡的單色塊拼湊外,封面上她隻掃到一行標題。
刊名挺長,似乎叫中國科學什麼什麼的。總之就是很繞口。
大拽比的愛好真的太獨特了。
盛喃一邊想著,一邊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人胳膊肘。
對方側頭,抬眸望她。
“要體檢了,”盛喃問,“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靳一停了兩秒,微微挑眉:“我們一起?”
“對啊。”
“那是你去我那邊,還是我去你那邊?”
“……?”
盛喃被這話搞得茫然,還迷惑著就聽見文夢佳做出“噗嘶噗嘶”的氣音來勾她注意力。
盛喃茫然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動站到他們座位一兩米外的文夢佳和郭禹彤正擠眉弄眼地看著她。見她終於抬頭,文夢佳張大了嘴巴朝她做口型。
“男,女,分,檢?”盛喃輕聲拼讀完,蒙了。
靳一低笑了聲,起身:“原來你也知道,什麼居心。”
盛喃:“…………”
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盛小白菜羞恥又絕望地開啟裝死模式,好在那人也沒多耽擱,起來以後就插兜走了。
盛喃哭喪著臉:“怎麼沒人說是分開的啊。”
“我們這邊的一貫傳統,”文夢佳心疼地拍拍她肩膀,“倒是忘了你這個外地崽兒了。”
郭禹彤也笑:“沒事,別難過啊喃喃,丟臉有什麼?人一輩子很短的,很快就過去了。”
盛喃惱紅著臉,兇巴巴抬頭看這兩人:“你們見死不救,都聽見我邀請他了還不阻止我,好狠的心!”
“胡說,我倆擱那兒拼命給你使眼色好嗎,使得我眼睛都抽筋了。”文夢佳說著就抬手揉眼。
“我當時沒在看你,再說,你可以打斷我嘛。”
“嚯,那誰敢?”文夢佳抱肩,“從今天開始你同桌就是咱們班第一狠人,我們可不是你,我們得躲遠點。萬一大佬一個不開心,動動手指都夠抡我三圈的了。”
盛喃無奈:“你太誇張了,而且他不是那種人。”
“不是哪種?”
“就,我都跟你們說了,他人很好的。”盛喃努力使語氣誠懇,“樂於助人,寬宏大量,溫柔,有禮貌,而且為人低調。”
文夢佳脫離戲精模式,瞟她:“你真這麼覺著?”
“嗯。”
“低調呢,我承認,”文夢佳點頭,“他剛來咱班那會兒,不顯山不露水的,男生們背地裡還說他白斬雞呢,結果真動起手來比裴朔都嚇人——這可真是太低調了。”
“……”
盛喃品來品去,怎麼琢磨也覺得文夢佳這話不像是誇人的。
不等她抗議,文夢佳又開口了:“有禮貌嘛,嗯,他那種獨特的‘靳一式禮貌’,確實挺牛逼的。”
盛喃:“?”
“至於其他的,哈哈哈,”文夢佳幹笑兩聲,拍拍盛喃的肩,“保持濾鏡,收服大佬造福全班就看你的了。”
盛喃:“??”
郭禹彤及時插到兩人中間:“行了行了啊,再拖咱們都要是最後一批的了。晚飯再聊,先去體檢處報到。”
“好吧。”
達成共識,三人剛準備走,盛喃前桌的丁小君僵著站起來,突然轉回來。
“臥槽。”文夢佳被她嚇了一跳,心驚膽戰地捂著心口,“幹嘛啊這是?”
丁小君低著頭,朝著盛喃那邊:“我,我能和你們一起嗎?”
盛喃怔了下。
她下意識轉頭,和另外兩個交換過目光,確定她們沒有抗拒,這才轉回來:“當然可以,那我們現在走嗎?”
“嗯…嗯!”
丁小君猛點了點頭。
從高三A棟去7號樓,幾乎要穿過半座安喬的校園。
丁小君平常就很少出聲,開口也是頓頓卡卡的那種,有時候直愣愣的,所以就更少在人多的時候插話了。不過還好有文夢佳這個典型的社交牛逼症在,路上被她拋出來的話頭就沒斷過。
等快到7號樓下,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丁小君都能接幾句話了,文夢佳幹脆主動挪過去:“哎丁小君,問你個事啊。”
“嗯…你說。”
“你今天中午在班裡說的,黎雪晴那個發夾也是在外面小店裡買的,這事真假啊?”
丁小君愣了下,臉色微變。
郭禹彤連忙把這個不省心的拽回來:“就你八卦。”
“我是好奇,黎雪晴家裡不是特別有錢嗎?高二同班一整年,哪有不知道的,之前還一直有人管她叫安喬白富美呢,”文夢佳不解,“她這種家庭條件,幹嘛要買水貨?”
郭禹彤嘆氣:“知道小明的爺爺為什麼能活103歲嗎?”
“知道知道,不管闲事嘛,”文夢佳嬉笑,“那都活得無欲無求的了,還活個什麼勁啊?”
郭禹彤也被她噎住了,半晌豎起拇指:“你覺悟是真高。”
文夢佳抱拳:“過譽,過譽。”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是吧??”
“啊!班長打人啦!!”
“……”
盛喃看著那兩個活寶從自己身旁跑出去,笑得眼角都彎下來,她轉頭看向丁小君。
丁小君正望著她們,表情裡掩不住的羨慕。
盛喃微怔。她猶豫一兩秒,抬起手,虛勾住丁小君的胳膊。
丁小君猛地一僵,扭過頭。
半下午的陽光燦爛,潑人滿身,水似的潋滟。
她身旁短發的女孩微歪著頭,杏眼輕翹,瞳裡笑意柔軟盈盈的:“她們跑得可快了,那我們也快點走吧?”
“好……”丁小君呆了好幾秒,怕她沒聽清,又點了點頭重復,“好。”
11班的最後一個同學,也就是作為復讀生、學號排在全班最後的盛喃同學,結束體檢回到教室的時候,第四節課已經過去大半節的時間了。
化學老師是個四十來歲的女老師,脾氣本來就是年級裡出了名的差,今天被佔用這麼長的課時,她這會兒臉色更是比鍋底都黑。
盛喃從後門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進來,但還是沒免掉被她狠狠剜了一眼的待遇。
不過體檢是校方通知,化學老師也沒好發作,頓了下就繼續回去講題了。
盛喃連忙溜回座位。
“老師現在在講什麼呀?”盛喃壓著聲,輕輕問靳一。
靳一從雜志裡懶抬起眼,看了她兩秒。
盛喃一噎,低回頭:“算了我就不該問……”
“周末的化學卷,必修部分的最後一道大題。”靳一說。
“?”盛喃茫然,“你聽課了啊,那你剛剛怎麼不說話。”
“沒聽,所以在回憶。”
“……?”
盛喃更茫然了。
既然沒聽,那這怎麼還能回憶的呢?
思索數秒也沒能理解,盛喃將這歸功於她全班倒五的腦子理解不了靳一全班倒一的腦子,便欣然放過了自己。
翻出周末那張化學卷,盛喃對著必修部分的最後一道大題犯愁——這題也是她在化學卷裡最煩見到的那種,每次都是一副要把他們培養成重工接班人的架勢,講哪個哪個工廠的什麼什麼材料制造儲備流程,而這個課本裡聽都沒聽過的過程中往往涉及到許多復雜且混淆思維的步驟。
他們還無一例外地會在裡面塞進一堆她隻認識字母但拼在一起就完全不認識了的化學式。而這類題裡最最變態的,就是最喜歡留在最後一問的全反應化學方程。
簡直是人間噩夢。
本來就容易聽不懂,還是半道進來的,盛喃聽了兩句就選擇放棄。她對著寫在黑板上的選擇題答案比對過自己的,驚喜地發現這次的正確率竟然高了不少。
盛喃想起什麼,轉向靳一,悄聲問:“你對答案了嗎?”
靳一想了想:“嗯。”
“錯的…”盛喃糾結兩秒,換了個問法,“對的多嗎?”
靳一眼睫斂下,半遮住笑:“不多。”
盛喃露出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噫,那你別看課外書了,我給你講講我會的那幾道吧。”
“…嗯。”
靳一合上雜志。
盛喃這幾天對輔導他這件事樂此不疲,而且講題確實是個挺容易暴露學習體系問題的過程,想讓盛喃提高成績,他給她制定量身系統的復習計劃前需要足夠的“輸入信息”,所以靳一也一直很配合她。
可惜今天的一對一輔導遭遇了重大挫折。
“最後一排!靠窗那兩個,給我站起來!”
“!”
盛喃被嚇得一抖,慌忙起身,對上的就是講臺上化學老師出離憤怒的表情。
她身旁,靳一放下筆,也跟著起身了。
化學老師氣得拿黑板擦狠狠敲了敲講桌:“我在上面講課,你倆在最後面把腦袋湊一塊幹嘛呢!”
“……”
這話一出,教室裡頓時微妙了幾秒。
同學們都或是八卦、或是憋不住笑地扭頭轉回來,不過在對上最後排懶懶站著的男生的眼睛時,有一個算一個,齊刷刷全都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