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午飯後,盛笙駕車把盛喃送到安喬中學門外。
面對高大威嚴堪比鐵柵欄的校門,盛喃本能抱住安全帶,試圖掙扎出點餘地來:“剛提審完就送回關押,放風時間都不給,組織上這樣的處理是不是也太不人性化了點?”
“提審之後不是直接押赴刑場,而是送回,”盛笙語氣溫柔地俯身過來,然後毫不留情地打開了她的安全帶扣,“你已經該感激了。”
盛喃:“……”
果然她就不該指望在盛笙身上看到人性這種東西。
小姑娘心裡偷偷哼了他好幾聲,不情不願地拎起書包,推開車門。
“差點忘了。”盛喃在她關上車門前突然開口,“有件東西要給你。”
“嗯?”
盛喃好奇停下,低頭。
然後就見駕駛座的盛笙解開安全帶,從駕駛座後排的扶手箱前拿出了一隻禮盒袋。他坐回來,抬手把黑色印紋的紙袋遞給盛喃。
盛喃接過去,茫然問:“這是什麼?”
盛笙:“你猜。”
盛喃拿起紙袋到耳邊晃了晃:“定時炸彈?”
盛笙一頓,輕眯起眼,他轉眸看她:“如果是,那你這一晃,我們可能已經同歸於盡了。”
盛喃不受嚇唬:“哦,那真是同時經歷了死和比死更慘的事情,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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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笙懶得再賣關子,轉回去:“是發夾,你不是剪短發了嗎?應該用得到吧。”
盛喃驚訝:“你買的?”
“不是我,他買的。”盛笙淡定道。
盛喃剛扒開紙袋一隙,聽見這句,她往裡瞅的動作僵了下。
盛笙似乎不察:“我跟他提過你剪發的事,他前幾天出差,去這家專店給你買回來的。”
“…哦,”盛喃慢吞吞垂回身旁,“不會是小紅花款吧?”
盛笙笑了下:“他審美還沒差到那個程度。而且肖一炀說這是G家今年這一季裡最受女孩子追捧的時尚單品,最近被時尚博主們推得很火——他買之前應該做過功課了。”
“……”
盛喃低了低頭,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額角軟垂的劉海。
盛笙:“沒事就進去吧。”
“嗯。”盛喃拎著紙袋和背包,轉過身,停了兩秒,她又扒著車門小聲,“你幫我跟他說聲…謝謝哦。”
盛笙眼底浮起點笑意,嘴上卻不饒:“你有手也有手機,自己說。”
盛喃惱得睖他。
盛笙:“別磨嘰了,進去搬磚吧。”
盛喃被他氣得磨牙:“你!沒!人!性!”
小姑娘放完話,氣鼓鼓地背著書包抱著紙袋跑了。
盛笙坐在車裡,沒急著啟動,就扶著方向盤,他安靜地望著前擋風玻璃外。
女孩跑到校門前,和保安說了什麼,保安給她開了大門旁邊的小側門,她抱著紙袋顛顛跑進去,走之前朝保安很用力地鞠了個躬。好像把保安嚇了一跳,她沒看到就跑了,背影也傻乎乎的。
在這座北方小城裡她應該算是最矮的那批學生身高了吧,往人堆裡一扔,大概找都找不見。
也不知道會不會又被人欺負。
可她已經十八歲了,他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把那些欺負過她的壞小子拎出來挨個收拾一頓了……
盛笙面上的笑意淡了淡。
低頭啟動轎車前,他想起什麼,拉開駕駛座旁的扶手箱。裡面躺著一隻和盛喃拿走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禮盒紙袋。
“……真有這麼火嗎?”盛笙嘆氣,“肖一炀也不早說。”
扣上箱蓋,他發動起車,掛擋離開。
盛喃進教室時,是第二節自習課後的大課間。
正巧她這邊剛進教室前門,文夢佳和郭禹彤就姐倆好地勾著胳膊出來了。
兩人見到盛喃,眼睛一亮。
郭禹彤招呼她:“喃喃你怎麼回來了?一起去衛生間嗎?”
“不……”
“不用客氣,走著!”
“?”
盛喃拒絕的話沒來得及出口,文夢佳已經順手把她也拐上了。盛情難卻,盛喃隻好也加入隊伍。
“不過老欒說你是去參加你哥的婚禮啊,”走廊上,郭禹彤疑惑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婚禮在安城辦的?”
“沒,”盛喃隨口道,“新娘跑了,婚禮提前結束。”
“……?”
路過後門,盛喃往裡瞄了一眼。
她那張桌上是空的,後面幾排都沒見到靳一的身影。
盛喃心裡正不解,轉回頭就對上郭禹彤和文夢佳震驚又沉默的表情。
盛喃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她眼角一彎:“你們不會當真了吧?”
“?”兩人對視。
文夢佳最先回神,氣笑地撲上來要撓她:“好啊你個臭喃喃,連我們都開始騙了!”
“玩笑,玩笑而已啊——別撓那兒太痒了我錯了嗚……”
“晚、了!”
於是盛小白菜慘遭“毒手”。
等見她毫無還手之力被文夢佳欺負得慘兮兮地求援,郭禹彤終於忍不住笑著幫腔:“行了文姐,快別欺負喃喃了,看她被你痒得氣兒都快上不來了。”
文夢佳這才收手:“還敢嗎小喃同學?”
渾身痒痒肉的盛喃抱著自己無辜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文夢佳得意地一揚劉海,隨即想到什麼,她嚴肅道:“先說好啊,我們鬧我們的,你之後可不許耍賴搬場外救兵!”
“救兵?”盛喃一懵。
文夢佳撞她肩膀:“少裝無辜,大校草今天早上就搬去跟你同桌了,你難道不知道?”
“…這我還是知道的,”剛剛鬧得太厲害,盛喃這會兒眼睛烏黑湿漉,臉頰也透紅,有點不好意思的,“但我剛剛看他不在後面,是出去了嗎?”
“哦對,今天上午他來了,不過快中午的時候,裴朔來找他,把他叫走了,之後下午就沒來。”
“裴朔?”
盛喃繃起還紅著的臉,眼神有點糾結。
半下午沒回來,他不會是跟著裴朔去打架了吧……
“對,那會兒都放學了。我當時有道題沒做完,想做完再走,就聽見裴朔來找他,”文夢佳回憶了下,“好像裴朔還說,是靳一以前的幾個同學周末放假,來找他見見面什麼的?”
郭禹彤意外:“以前的同學?裴朔和靳一認識那麼早啊,難怪那天那麼著急呢。”
“聽他們語氣確實挺熟稔,而且我發現裴朔私下跟靳一說話的態度……”
“怎麼?”
“算了,沒什麼,”文夢佳聳肩,“應該是我想多了。”
郭禹彤沒當回事:“不過既然是靳一以前的同學,那估計跟喃喃認識的一樣,都上大學了吧,也難怪有時間周末跑出來。”
“周末跑這麼遠來見復讀的老同學,”文夢佳搖頭感慨,“果然還得是大校草的魅力。”
“哈哈哈哈文姐你夠了,別以己度人。”
“屁,這叫人之常情!”
“……”
文夢佳和郭禹彤都住校,而且是同一個宿舍的,關系本來就好得不得了,你一句我一句能聊半天。
盛喃沒加入她們的對話,一邊走路一邊蹙著眉。
又逃課,他那總分100的成績可怎麼辦?
而且盛笙之前說的那話,能是真的麼……
“喃喃,你又想什麼呢?”郭禹彤的聲音打斷了盛喃思路。
盛喃回神:“啊,沒,沒事。”
“噢。”
盛喃猶豫了兩秒,出聲問:“班長,文姐,你們有沒有覺得,靳一這次月考的分數太巧了?”
“當然巧啊!”文夢佳奪了先聲,“我還以為他是故意的,每科隻做了10分的題呢,所以後來收改錯重交的英語卷子時候我還特意看了一眼。”
“怎麼樣?”盛喃緊張問。
文夢佳表情復雜:“挺心疼的。”
盛喃:“?心疼什麼?”
“筆油啊!”文夢佳驚嘆,“每一道題都寫了,卷子答得滿滿的,結果就拿了10分——換你你不心疼筆油嗎??”
盛喃:“……”
那她還是更“心疼”靳一的腦子。
盛喃雖然對盛笙骨子裡的人性含量之低非常不齒,但她很了解盛笙,從小到大,能被這人篤定說出來的事情,似乎從來沒有過被驗證為錯的時候。
盛喃糾結地捏了捏手裡的袋子,問:“那你們覺著,他是故意的可能性有多高?”
“啊?”文夢佳不解,“在這份卷子答題情況的基礎上嗎?”
盛喃點頭。
文夢佳哭笑不得:“那他得多離譜,至少英語要跟你一樣吧?題都寫了還都錯了,那就是所有題都得知道正確答案,還選個錯的。最後確保就對了10分的。”
盛喃想了想:“英語的話,作文不寫的前提下我應該可以做到。”
“那是你變態,”文夢佳翻白眼,“更何況,他可是後面五科全都10分,要是故意的,那得變態多——麼誇張的程度?”
盛喃表情肅穆地沉思。
安靜數秒。
文夢佳探頭問:“你還覺得可能麼?”
“不可能。”盛喃斬釘截鐵,“作為一個人,怎麼可能會那麼變態。”
文夢佳點頭:“沒錯。”
“……”
文夢佳剛準備轉回來誇一句“孺子可教”,然後就發現盛喃已經不在面前了。
她連忙扭頭:“小喃,你幹嘛去啊?”
“我去聯系他回來上課,”盛小白菜傳回來的聲音又軟又嚴肅,“成績差沒關系,但我們不能這麼自甘墮落。”
文夢佳被教育得有點恍惚:“那,你確定,他肯聽你的?”
“互相輔導是我們同桌前提,雙方必須遵守。”
“啊,好的。”
文夢佳看著小姑娘已經遠去的背影,表情一時復雜。
郭禹彤問:“還看呢?”
“多看兩眼,值得珍惜,”文夢佳慨嘆,“這麼勵志的早戀cp,不可多得。”
郭禹彤失笑:“他倆還早戀?人家兩個早幾個月就成年了好嗎?”
“是哦,”文夢佳愣神,隨即擺手,“沒辦法,小喃同學那個子那長相那性格,感覺上完完全全是個十五六的小軟妹嘛,還是最惹人想欺負的那種。剛剛撓她痒痒的時候根本忍不住,就特別可憐她但又特別想看她哭出來求饒的感覺。”
“……”
“你怎麼不說話了?是我表達得太變態了嗎?”
“我在錄音。”
“?錄音幹嘛?”
“等將來你得罪我,我就拿去放給靳校草聽——他一定會讓你死得特別特別慘的。”
“???”
幹淨的落地窗,明亮打蠟的木地板,柔軟陷人的深藍短絨長沙發,環桌而坐的年輕男女們。笑語歡聲裡,大片陽光燦爛慷慨地拋灑下來,隻被窗頂的吊蘭勾住了幾抹。
這家主題茶酒吧的空氣裡,滿滿地洋溢著陽光的溫暖,悄然的荷爾蒙,還有不知名但好聞的香水味。
但這一切裴朔都感覺不到。他隻覺得緊張,緊張得要死了。
因為他今天犯了一個十分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