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放話的時候挺勇敢的,怎麼現在慫了。”
顏狗喃正被晃得丟神:“什麼?”
“不是你說的,想泡我嗎?”
“……”盛喃,“?”
那人說完也不多話,轉身就往院裡走。
跨進鐵門前,背影裡他抬了抬手,修長的指骨間夾著,盛喃的粉色流沙手機殼在路燈下晃過細碎的光。
盛喃:“!”
這和“來,有本事你就泡”的挑釁有什麼區別!
是不是瞧不起她!
盛小白菜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袖子一撸,露出細白的手腕,卻感覺自己此刻就是《貓和老鼠》裡喝了膨脹藥水即將勇戰天敵的傑瑞——
泡就泡!誰怕誰!
事實證明。
在小白菜身上,勇氣這種東西,就跟大發明家湯姆貓研究的膨脹藥水一樣——時效性總是短得難以估量。
說沒就沒。
追著靳一的步伐進到單元樓道裡時,盛喃就已經有點想調頭往回跑了。不過手機還被“挾持”在某人手裡,她就算再慫也隻能慢吞吞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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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到二樓加起來十幾級臺階,再磨嘰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完。
偏偏那人早就上去了也不進門,就靠坐在入戶平臺的欄杆上,長腿半支半垂,好整以暇地等著她。
樓道裡淺黃的光把他側臉勾描得很好看,像畫似的,他低著修長的頸,碎發輕遮下來,漆黑眸子跟著手裡翻動的書頁微微移動。
直到終於聽見小姑娘磨磨蹭蹭挪上來的腳步,他眼一撩,側過臉望下來。
盛喃一秒就警惕繃住:“你幹嘛不進?”
“出來得急,沒帶鑰匙,”靳一合書,長腿一壓就從欄杆懸空踩到地面,“順便等你。”
“?”
盛喃前一秒還在盯著他長腿想嗚嗚好羨慕長腿如果是她大概就隻能蹦下來了吧,下一秒就聽見他的後半句。
盛喃頓時更加警覺,邁上去一級臺階的腳都試圖往回收:“這麼客氣幹嘛,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想騙我進去賣腎。”
靳一:“……”
靳一好氣又好笑,幹脆轉過來往下走:“說不定呢。”
盛喃立刻收回小腿,向後退去:“你別過來啊。我膽子很小的,容易亂喊亂叫,大…大晚上的萬一打擾到你鄰居,讓他們對你的人品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尾聲越來越低,底氣越來越虛。
盛喃一直退到兩層樓中間的休息平臺的牆角,面前罩下的陰影挺拔修長,背光的角度她看不太清他神情,被迫近到無路可退,她還真生出一點害怕的情緒來。
幾乎同時,那人停下了。
樓道裡寂靜幾秒。
她頭頂那個幹淨慵懶的聲音壓得微微發啞,像笑又像無奈:“你們小橘貓都這麼忘恩負義又記仇嗎?”
盛喃:“??”
他罵誰小橘貓呢?
“救了你多少回,就說錯那一句話,”頭頂聲音低了點,那人身上清冽的木質淡香糾纏上來,迷香似的,身周溫度好像都被他氣息拉升,攪得盛喃面紅耳熱,“道歉也沒用,你是打算記我一輩子仇了?”
那種親密距離被陌生氣息侵犯到的感覺終於逼得盛喃奓了毛:“誰要記你一輩子……不準再往前了!”
靳一眼底浸出笑意:“我沒動過。”
“?”
不自覺交叉擋到面前的胳膊挪下去,盛喃小心睜眼。
然後她才發現,大拽比真的一直停在半米開外,而她主觀感受到的親密距離被入侵什麼的,似乎完全是某人的聲音在這樣逼仄的樓道內自帶混音效果而導致的——
她的錯覺。
盛喃:“…………”
她盛小白菜今天幹脆就自絕於此好了。
“嘎吱。”
寂靜的樓道裡突然響起金屬門被打開的動靜。
盛喃心裡一抖,本能朝樓梯臺階上方抬頭。
“小一?”靳一奶奶正推開門,探出半身,茫然環顧樓道內,“是你在和誰說話嗎?”
話聲落時,四目相對。
隔著大拽比的半邊身體,貼靠在牆角的盛喃像顆幹淨無辜的小白菜,還微紅著眼也紅著臉,仰頭看著她。
靳一奶奶沉默幾秒:“你們兩個這是在……”
盛喃估計從靳一奶奶那個方向角度看,他們此時的距離和姿勢看起來一定很容易讓人誤會。
她張口試圖解釋。
“沒做什麼,”身前那個聲音突然望著她開口了,懶洋洋的,還帶一點從容的笑,“我正欺負她呢。”
“…………”盛喃呆滯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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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靳一:看我這麼維護你,感動嗎
盛喃:不敢動不敢動
綠江又抽了一整晚,能看到更新全憑緣分和夢裡都喊著“綠江我今天就要和你同歸於盡”的你們蛐的怨念。
第22章
因為這句放肆話,靳一進門時候,胳膊上又挨了老太太一巴掌:“你今天怎麼回事,誠心氣我是不是?”
“沒有。”靳一沒躲,淡定挨完巴掌就探身去櫃子裡取了吹風機,遞給盛喃。
先進門的盛喃正在玄關裡面手足無措地看著,望見大拽比很自然就遞過來的吹風機,她愣了下。
靳一下颌微抬,示意她:“頭發吹一下,湿著容易感冒。”
“…好。”
盛喃接過吹風機,進到衛生間。
老式房屋的門板薄薄的,就一層,即便打開的吹風機在耳邊嗡嗡作響,她還是能隱約聽見衛生間門外玄關裡的祖孫兩人的交談聲。
“欒鍾海走了?”
“是欒老師,”靳一奶奶聽起來還是有點不高興,“還說不氣我,傍晚老師和你那小朋友都在的時候,你看你那是什麼態度。”
“誰讓他來擾您清靜。”靳一聲音微涼。
“對,如果你老師不來那我都沒辦法知道,你這每天早出早歸,全是演戲給我看?”
靳一沉默了會兒:“您就別管這些破事,當他沒來過。”
“你老師費心說了好久,讓我做你思想工作,你真不肯去學校?”
“不去。”
“……”
盛喃本以為這裡免不了一通訓斥,就算靳一奶奶性格溫和,至少是要說兩句的。然而她沒想到,這話題到這兒就這麼停了,老太太似乎完全沒有繼續規勸的意思。
這是什麼神仙家長。
盛小白菜流下了羨慕的眼淚。
門外。
靳一趁話隙回了一趟臥室,他脫下被細雨淋得湿潮的衣服,聽過兩秒浴室裡吹風機的動靜,還是放棄了衝澡的想法。靳一從大抽屜裡拿出毛巾擦幹身體,兜頭套上件有連衣帽的黑色薄款衛衣,又拎出條長褲換好。
從臥室出來以後,他對上客廳裡奶奶若有所思的目光。
埋進毛巾和碎發間的修長腕骨明顯一停,靳一抬眸,有點莫名:“您那是什麼表情?”
靳一奶奶問:“你沒聽到欒老師走?”
“嗯。”
“那你是什麼時候出的門?”
“……”
對奶奶想問的靳一已經了然,他頂著那坨毛巾走到冰箱旁,拎出來一罐易拉罐裝的蘇打水,單手屈指扣開,懶洋洋道:“我覺得您最好別問。”
“嗯?”
靳一灌了兩口,一抬罐尾:“容易對您老心髒不好。”
靳一奶奶:“……”
老太太對自己這個在身邊長大的孫子還是很了解的,何況她之前幾乎沒離開過客廳,也沒見靳一出門,答案如何她很快就琢磨明白了——
沒走門,那自然隻能“走”窗了。
“你啊,”帶著老一輩脫不掉的又慣又氣的口吻,老太太瞪他,“你就找刺激吧。十八九的人了,淨出洋相。”
靳一轉過身,半靠到冰箱門上。
湿得透黑的碎發搭過他眼睑,長睫半垂,淡色小痣在眼尾微爍:“嗯,衝動了,”停了幾秒他驀地笑了,垂著眸悶了口蘇打水,“沒忍住。”
“……”
老太太聞聲,有點古怪地望了他一眼。
這一眼末尾是要轉向浴室的,也恰是這時候,門內吹風機的聲音停了,門縫拉開一條,小姑娘吹得毛茸茸的腦袋慢慢探了出來。
靳一靠在冰箱門上,聞聲回頭,笑還未盡地撩眼:“吹幹了?”
“嗯。”盛喃被熱風吹得臉紅撲撲的,眸子沾了雨水似的,透著晶亮的黑。
靳一放下蘇打水罐,走向臥室:“我給你拿衣服。”
盛喃不確定地問:“你有女孩衣服嗎?”
“沒有。”
“?”盛喃茫然,“那你要給我拿……”
靳一已經從臥室裡出來了,手裡拎著件白色的連帽衛衣,眼神和語氣一般的平靜淡定:“我的。”
“……”
盛小白菜後退半步,身心表情都充滿了抗拒。
靳一似乎是讀懂了她試圖抗爭的眼神,懶懶散散地補上一句:“或者你也可以選我奶奶的,老年款紅牡丹針織衫,怎麼樣,喜歡嗎?”
盛喃:“…………”
盛喃:“太客氣了,我穿你的就行。”
說著,小姑娘嗖地一下拉開門,把他手裡那件白色衛衣勾進懷裡,然後又嗖地一下縮回去了。
門也被關上。
靳一看著空了的手掌,不意外地一笑,垂手插進口袋裡,他踱步回到冰箱旁。
骨節分明的手指剛搭上蘇打水罐,他察覺什麼,回眸。
老太太正端詳他:“我什麼時候有過紅牡丹的針織衫了?你買的?”
靳一眸裡笑意更盛:“您要是喜歡,明天我就去給您買。”
“我看是你喜歡。”靳一奶奶拿起放在茶幾上的茶碗,過去幾秒,她突然像隨口問,“你真喜歡?”
靳一抬蘇打水罐的手一停。
半晌過去。
他抿了一口,細涼的泡沫在他唇間碎開:“沒喜歡過,不知道。”
老太太沒抬頭:“知不知道的,可都不許再欺負人家。”
“嗯。”
“更不能像今天一樣,再把人弄哭了。”
“……嗯。”靳一垂眸似笑,“以後就算我哭,也不讓她哭,這樣行麼。”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沒過去多久,盛喃換好衣服出來了。
靳一遞給她的這件本來就是寬松版的衛衣,他又是那種肩寬腰窄的衣架子身材,還有187的身高,盛喃在161群體裡都偏瘦的骨架不知道比他小了多少套,肩線更是完全撐不起,快要耷拉到胳膊肘了。
於是最後軟塌塌掛在她身上的衛衣,比那天穿他的夾克外套還要顯得再長一截。
……手指頭尖都夠不著袖口。
盛小白菜由衷感到羞恥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