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被你急死了……”程雁伸手戳許星洲腦門:“二十萬是什麼鬼啊,二十萬?你男人就值二十萬?”
一個漂亮大姐姐拎著Prada大紙袋經過,她踩著十公分高跟鞋,嘎達嘎達地走得搖曳生輝,許星洲看到漂亮大姐姐的烈焰紅唇,特別想上去搭訕……
好漂亮啊,許星洲羨慕地想,這才是御姐。
程雁大概隻看到了錢,因為她頓時更急了。
程雁:“……”
程雁恨鐵不成鋼:“他媽的至少也得勒索個二百萬吧!”
“你家秦師兄什麼人啊!”程雁不爽道:“你也不看看他家裡幹嘛的?你把他的大腿抱緊點,怎麼不也能勒索個上百幾千萬的?幾千上百萬啊許星洲!一輩子富婆,一輩子都能包養小奶狗!你這個沒出息的,二十萬?在上海連廁所都買不起……”
許星洲慢條斯理道:“雁雁。”
程雁:“?”
許星洲安詳地說:“我不會訛詐人的。”
“二十萬都算勒索,”許星洲祥和地豎起一根手指頭,說:
“秦師兄,真的不值錢。”-
…
……
與此同時。
中午午休時間,秦渡趁著空隙出來買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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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拿著自己的西裝外套和兩個小紙袋下樓,將剛刷過的黑卡裝回錢包,又將錢包放進了西裝——掏出車鑰匙,準備回實習的公司。
那小紙袋裡裝的是許星洲愛吃的蓮霧,外加給許星洲買的小禮物——應統能考到九十就是她的,考不到就得肉償,秦渡想。
肉償。
許星洲昨晚美味過了頭,秦渡西裝革履,微微扯松了一下領帶,沿著自動扶梯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去兩步,就看見許星洲和程雁坐在長凳上聊天,豎著根手指頭,不知在嘀咕什麼。
“……二十萬……”他聽見許星洲說話,單詞斷斷續續的:“……不值錢……”
真巧,秦渡耳尖一紅。
人生真是,處處是偶遇。
“星洲?”秦渡簡直心都要化了,在許星洲肩上一拍:“幹嘛呢?”
第76章
回家的路上, 外頭雨水連綿, 落在奧迪的窗玻璃上。
許星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程雁與她一同坐在後排,秦渡坐在駕駛座上,副駕上放著兩個手提紙袋,不知買了什麼,一看就價值不菲。
程雁小小戳了一下許星洲:“你師兄不比你剛剛看上的白富美姐姐有錢多了……”
許星洲生怕被秦渡聽見,使勁兒掐了程雁一下,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在秦渡沒聽見——他心情很好地開著車, 漆黑的商務轎車駛過漫長的街道,片刻後他帶著笑意問:“怎麼不上自習出來了?兩個人都復習好了?”
程雁搶先道:“沒有,許星洲現在屁都不會, 可是心情不太好,我帶她出來佔——”
佔卜的卜字還沒說完, 許星洲就拼命捂住了程雁的鳥嘴……
……程雁這是看不得朋友有健全的雙腿嗎!不是說了應統如果掛科秦渡會打斷自己的狗腿麼!
秦渡眉峰一挑。
“星洲心情不好?”秦渡探究地從後視鏡看著許星洲, “可是怎麼我遇上你們的時候你們這麼快樂呢?”
程雁想都不想:“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勞而獲, 賺了二十萬,能在魔都買個廁所。”
許星洲:“……”
許星洲使勁兒掐著程雁的大腿, 程雁嗷嗷叫著閉嘴了……
秦渡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問:“不勞而獲?”
許星洲張嘴就是放屁:“我們兩個人在想中了彩票之後的事。”
秦渡探究地問:“這都能哄好?”
車駛進阜江校區,法國梧桐遮天蔽日,車窗上黏了一片枯黃的法桐葉,程雁意有所指地道:“沒哄好呢, 但是被錢麻痺了。”
秦渡嘆了口氣道:“……我猜也是。”
“許星洲,”秦渡看著許星洲的眼睛道:“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難哄的哭包。”
接著秦渡將車一停, 說自己要下車去買點東西,冒著雨衝了出去。
可是許星洲聽了那句話,耳根都紅了。
——秦渡顯然是沒有生氣的,也沒有任何一點不耐煩的意思,但是許星洲那一剎那唯恐給他帶來了麻煩,生怕秦渡覺得自己破事太多。
車裡隻剩許星洲和程雁兩個人,程雁在一旁玩手機,大雨穿過漫漫白晝與她的防線,許星洲難受地拽住了自己的裙角。
“粥寶,”程雁突然道:“那個茶葉,我找人給你讀了一下。”
許星洲糊弄地嗯了一聲。
程雁看著屏幕上的佔卜結果道:“一切你所擔心的事情。”
“——都會順利解決。”
許星洲微微抬起頭。
“你會收獲家人,”程雁看著手機念道:“說不定還有諾亞方舟上橄欖枝般的朋友,星洲,那些你所期許的、你所盼望的東西,都會千裡迢迢地與你相見。”
許星洲眼眶紅了,小聲道:“騙人的……騙人的吧。”
“這種東西信不得的,”許星洲帶著絲哭腔道:“哪有這麼簡單呢,雁雁。狐狸說過,如果你要馴服一個人,就要冒著掉眼淚的風險。……這還隻是馴服而已,你說的是我所盼望了那麼多年的東西。”
程雁沙啞地說:“可是,說不定呢。”
許星洲嗫嚅著說:“雁雁,我不敢相信。”
車外下著盛夏的雨。
……
許星洲看著車窗外F大的梧桐,突然想起她在奶奶去世後,她一個人住在老家的小院落裡,也是六月初的模樣,她也是隔著層窗戶,看著外面的雨。
那時候外頭的鐵窗鏽著,花椒樹被雨水洗得翠青,向日葵垂著頭顱。
本來星洲的奶奶在她爺爺去世後,是搬進了敞亮樓房裡的。可是她在決定撫養小星洲後,發現小星洲情緒太過不穩定,唯恐小許星洲從樓上跳下去,又毅然搬回了那個安全而老舊的小胡同。
那時,那個院落都荒廢了。
在她的奶奶去世後,許星洲住了半年的院,出來就是深秋。客廳角落供桌上還擺著奶奶的遺像,許星洲抱著膝蓋坐在老沙發上,腳下踩著奶奶趕集買的富貴如意沙發套,在聽到門鈴後去門前開門。
那時候個子還不太高的許星洲艱難地拽開院落的大鐵門。
風雨迢迢,她父親的妻子撐著傘站在門前,提著兩個飯盒,給她帶來了他們新下的餛飩——並問了幾句關於她學習的問題,許星洲說正在復習,開學應該能跟上初三的進度,讓他們不必擔心。
那個女人笑了笑說,那就好。
那時十四歲的許星洲仰起頭,看著那個女人。
那是她名義上的養母,應該是個好母親,頭發樸素地在腦後扎起。不施脂粉,四十多歲,面目和善。
她的養母沒有半點童話故事中後媽與皇後的刻薄。她做的事情都恰到好處,對許星洲也沒有半分坑害,不曾因為自家親生的孩子不如星洲爭氣而坑她、給她下絆子,相反,還因為星洲的優秀而盡她所能地幫助。
她還說,星洲。你真的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我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人。
可是,你不需要我。
擁有一個家人,能有一片可以使用的綠色花瓣,和被人需要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了。
十四歲的許星洲關上門的時候想。接著她趿著人字拖穿過菜園的泥濘,抱著兩盒包好的荠菜餛飩,打開蛛網橫生的防盜門,一個人縮在了沙發上。
“——許星洲。”
有人的聲音隔著重重山水和歲月傳來。
那一剎那,小星洲和十九歲的星洲合為一體,在秦渡的車後座上,歸攏成同一個人-
許星洲一抬頭,秦渡在窗玻璃上敲了敲,示意她把車窗放下來。
高個學長的頭發上都是雨珠,朦朦朧朧的貼在窗外。許星洲感到迷茫,搖下車窗,下一秒就被塞了一大團湿乎乎的東西進懷裡。
那好像是個塑料袋,裡頭鼓鼓囊囊塞著紙盒和充氮氣的袋子,許星洲將它抱在了懷裡。
“師兄去給你買了點你喜歡吃的零食。”秦渡在許星洲額頭上一彈,“再不開心我就把你腿打斷。”
許星洲懵了一下,心裡算了算自己到底有幾條腿可以打折,接著就被自天穹落下的雨滴砸了一下眼皮。
許星洲:“……啊!”
她揉了揉眼睛。
秦渡又粗糙地在自己彈過的地方搓了搓,將手裡另外一杯東西遞進了窗戶。
“你上次說要吃的,”秦渡將東西遞完道:“吃了開心一點。”
許星洲一呆,發現那是一杯關東煮。
裡頭是黃金蟹粉包、菠菜蛋糕若幹,還有北極翅、竹筍福袋和大根。
那是秦渡第一次把她惹生氣後,許星洲在給‘秦主席’的電話裡,宣稱自己要吃並且驢了他的東西。
——那時她對秦渡說的那些玩意兒,居然一樣不少,一樣不落。
她抱著那一大袋零食和關東煮,聽著秦渡打開了車門。
秦渡坐在副駕駛上,對許星洲道:“零食可以分,糖不可以。糖是師兄給你買的,吃了開心一點。”
許星洲呆呆地看著秦渡。
秦渡說:“看什麼看。我送你們兩個人去上自習——是文科圖書館是吧?”
許星洲還沒回過神兒來,程雁應道:“是的。”
“送完你們我午休也該結束了……”秦渡一搓自己湿漉漉的頭發,一邊搓一邊道:“你們可別摸魚了……好好復習吧啊。”
秦渡看了一眼許星洲,又道:“許星洲,我可沒騙你,你要是掛科我就把你腿打折。”
許星洲笑了起來:“嗯!”
“晚上八點,”秦渡說:“你如果還在自習室,和師兄說一聲,師兄來接你。”
許星洲抱著零食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秦渡覺得灰暗的天穹之下,原野之間,有一顆星星。
而那星星穿過世界,落在了在他的星洲的身上-
…………
……
許星洲考完最後一門期末考試,結束的時候,外頭豔陽高照,華言樓樓梯口一片嘈雜,階梯教室灑滿陽光。
李青青學號和許星洲隻差一位數,一邊收拾包一邊問:“粥寶。那道關於意見領袖的簡答你寫上了嗎?”
許星洲簡直都要落下淚來了:“昨晚剛剛看過,寫上了!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