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雁說:“是誰的電話?”
許星洲想都不想:“詐騙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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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大廈在夕陽下金碧輝煌,百年老校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樣,年輕的學生和教師坐在樓梯上討論問題,春風吹過時,風裡應都是草香,正是江南春好處,便利店門口叮咚一響,年輕的學生們剛打完球,進來買水。
吃空的關東煮紙碗放在一邊,程雁突然說:“……洲寶,五一假期你真的不回去嗎?”
許星洲又咳了兩聲,說:“真的不了不了,我在學校蠻好。”
“……是這樣,”程雁嘆了口氣道:“我就說實話吧,阿姨要結婚了,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幫忙撐個門面啥的。”
許星洲:“……”
許星洲嘲諷地笑了笑,說:“你和她講,我五一要去投暑假實習,問了兩個報社,他們的社會版主編對我很有興趣。”
程雁恩了一聲,說:“那我晚上就這麼回復她好了,我也覺得太不像話了,都這麼多年了,找你幹嘛?”
許星洲無奈道:“是啊,讓她就放過我唄。”
外頭籃球場上男孩三步上籃,遠處爆發出一陣歡呼。
下一秒,許星洲手機叮地一聲,是一條短信,是個本地歸屬號——號碼在十分鍾前打過電話。
短信的內容是:
“手機號存一下。”
許星洲於是規規矩矩地存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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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多分鍾,“秦會長”又發來短信,問:“看到短信都不回的嗎?”
許星洲:“……”
許星洲把短信拿給程雁看,問:“你說這人是不是小學雞?”
程雁想起秦渡那個把人當情敵看的眼神,充滿惡意地火上添油:“確實是你的不對啊,不怪他訓你。許星洲,你收到學生會的‘通知’都不回嗎?”
程雁實在也不是塊好餅,‘通知’二字說得格外重,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許星洲立刻表示虛心受教,禮貌地回復了兩個萬金油似的大字。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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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看著‘收到’兩個字,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網紅麻花店排得擠擠挨挨,喧鬧非常。
秦渡坐在車裡,外頭這條漫長的隊列已經足足十分鍾沒動過了,他一手拿著手機,屏幕突然又亮起,屏幕上是張博的來電。
秦渡:“……”
秦渡劃開屏幕,接了電話。
“喂?張博?”秦渡一手握著方向盤道,“你不是吃過這家嗎,我剛每個味道買了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張博尷尬地說:“是我女朋友挺喜歡吃這家的……我之前排隊給她買過,但是後來發現太難排了,每次都得兩三個小時,後來我們就吃隔壁食堂的了……”
秦渡頭大地問:“女孩子到底喜歡吃什麼?”
“鬼知道啊!”張博怒道:“你怎麼不問男孩子都喜歡穿什麼鞋呢?”
秦渡想起自己的鞋架上的球鞋,光AJ就有七雙,終於理解了自己的提問有多傻逼。
張博過了會兒又補充:“福安路有一家Moonis-m……你去看看吧,我女朋友剛剛和我說那家的小太陽超級好吃,就是排隊也很長,她去排過,半個小時才買到。”
秦渡:“操。”
張博說:“網紅店哪能不排隊啊!師兄你清醒一點好吧!話說我連那個妹是誰來自哪裡都不知道我怎麼給你建議……”
秦渡想了想,艱難地說:“……湖、湖北的吧。”
“湖北是吧,”張博在那頭和女朋友交談了兩句,又對秦渡道:“師兄,周黑鴨啊!冷吃兔啊!不過周黑鴨偏甜,她可能心裡有點嫌棄……”
張博說完,又好奇地問:“話說師兄,那個妹子到底是誰?我見過嗎?”
秦渡想都不想就道:“見過。”
張博誇張大叫一聲:“哇——!在哪裡?什麼時候?”
“隔的時間也不太長,”秦渡將卷發往後一捋,道:“就你問我Teichmular空間的那天,華言樓門口。”
張博:“!!!”
秦渡道貌岸然道:“……眼睛黑黑亮亮的那……”
張博打斷了他,幸災樂禍道:“——被師兄你搶了雨傘的那個是吧,我記得。”
“——怎麼了?師兄你今天終於下手搶她的吃的了?”
張博終於提起了沒開的那一壺。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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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洲是個身體底子很好的人。
底子很好就代表感冒好得特別快,三粒復方氨酚烷胺下去許星洲就恢復了生龍活虎——至少是能去上課的程度,前提是,如果懷裡揣著紙巾的話。
早上七點二十。
“換到今天了,”窗簾縫隙內晨光熹微,程雁拽了拽許星洲的被子:“起床上統計課,智障。”
許星洲憋在被子裡,痛苦地喊道:“……我要請病假!你們不要叫我了!”
李青青也喊:“愛請不請,反正戴老師上課不點名,要我看連給導員打電話都不用,頂多也就是這門課容易吃D……”
許星洲鯉魚打挺式起床,十分鍾內洗漱完畢,背了包絕塵而去。
李青青:“……”
李青青喃喃道:“吃D對她這麼有殺傷力的嗎?”
程雁專心畫著眉毛道:“……當然了,她大一浪過頭了,GPA還得靠這些課往上拉呢。”
“你別看她是個傻逼,”程雁想了想,補充道:“可是關鍵時候還是很拎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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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小長假剛剛結束,又是早第一節課,饒是陽光正好,空氣中都仍然彌漫著一股‘為什麼要上課’的怨氣。
許星洲一天晚上都不怎麼想睡覺,刷了一天晚上的微博,早上起床素面朝天,頭發亂糟糟地披著,半點光鮮亮麗的樣都沒有,還有點黑眼圈,戴了個大框眼鏡遮了一下。
應統教室在第六教學樓,簡直要橫跨大半個校區,許星洲滿頭頭發毛毛糙糙的,加以假期第一天摔的腳還不太利索,走的尤其慢,索性連早飯都不吃了,隻求不遲到。
她一路昏昏欲睡地走過去,在六教門口的大鏡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隻覺得自己頭發亂糟糟的像個鳥窩,耳朵後面能飛出小鳥來,又把自己逗笑了。
——如果要飛出鳥來,希望是紅嘴藍鵲,她摸著自己的頭發胡思亂想。
下一秒,她聽見了一個耳熟的聲音。
“許星洲?”那個道貌岸然的聲音在樓梯上道:“不怕遲到了?”
許星洲:“……”
許星洲一向不記仇,加上晚上看了好幾集摩登家庭,氣早就消了——然而就是因為氣消了,才不想見到秦渡。
樓上牆上滿是花影,桃花枝從窗畔探了進來,秦渡身型結實修長,靠在窗邊。
許星洲眯起眼睛看著他……
秦渡今天早上從頭武裝到腳,眉毛都修了,看人時銳利且極有魅力,襯衫剪裁合體,還戴了個銀框眼鏡,從一個浪蕩混蛋搖身一變,成了個斯文敗類——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長得就硬挺,連這種風格轉換都毫不生硬,還有種難言的騷氣,往教室門口一站,簡直吸夠了注意力。
許星洲:“……”
許星洲心想:“騷雞。”
“……我那天下午,”騷雞秦渡硬著脾氣說:“確實不應該搶你吃的。”
許星洲隔著鏡片,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秦渡心裡簡直咯噔一聲,艱難地說:“我……”
然後許星洲突然眉眼一彎,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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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相媚好,花枝柔軟。
陽光下,許星洲眉毛細細的,眼睛彎得像月牙兒,笑著問:“秦渡,你居然真的會為了一個豬扒包道歉呀?”
秦渡:“……”
許星洲歡呼一聲:“耶我贏了!”
許星洲喊完就背著包跑進了教室,裡頭老教授已經打開了課件,許星洲鑽進了階梯教室前幾排,找了個空位,坐在了學生堆裡。
這樣秦渡絕對就沒臉跟進來了,許星洲想,畢竟看他那個模樣這次自己很難全身而退。許星洲在教室靠窗一排坐好,身周全是同學,她把書和筆袋一字排開,託著腮幫發起了呆。
……不過話說那個小Kindle是不是還沒能拿回來……許星洲胡思亂想,肚子咕嚕一聲響,她拍了拍前面學委的肩膀。
“……寶貝兒,寶貝兒。”許星洲小聲道:“我好餓,有吃的嗎?”
學委想了想道:“隻有一包橡皮糖,你吃嗎?粥寶沒吃早飯?”
然後學委將橡皮糖丟了過來,許星洲餓得肚子咕咕響,正準備將包拆了,就聽到旁邊椅子吱嘎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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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旁邊的女同學為難地說:“這位同學,我不認識你,你是來蹭課的嗎?”
秦渡說:“我蹭這個課幹嘛,我全國數學聯賽金牌,保送來的。”
那個同學:“……”
那同學簡直被這句話活活噎死,尷尬道:“那……那這位同學你來幹什麼,我就更不懂了啊……”
秦渡伸手一指許星洲,道:“她欠我錢。”
那個同學:“……”
許星洲:“……”
許星洲第一反應是,應該拔腿就跑……
但是她本來就是坐在靠窗一排了,要逃命大概隻能跳窗,因此秦渡走進來坐定,直接就將她擠得無處逃生。
許星洲憋屈地說:“你撒謊,我沒欠你錢……”
秦渡眯起眼睛:“我給你算算?酒吧那天晚上最後賬單都是我付的。”
許星洲一聽到‘那天晚上’四個字就羞恥至極,捂住耳朵喊道:“我聽不見!”
上課鈴聲響起,許星洲又嘀咕道:“……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這話誠不我欺,還是女孩子可愛。”
秦渡:“……”
秦渡團了許星洲的書,作勢要拍她,許星洲立刻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腦袋。
但是秦渡沒揍她,隻把許星洲炸起來的毛拍扁了,不輕不重地拍著她的腦袋問:“女孩子為什麼好?”
許星洲想了想,隻得誠實地說:“因為可愛啊。”
秦渡停頓了一會兒,突然奇怪地問:“……許星洲,你是不是從小沒和爸媽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