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怒道:“廢話!”
…………
……
那杯伏特加許星洲喝了兩口,就打死都不肯再喝,畢竟那玩意實在是辣得人渾身發慌。於是許星洲把杯子往旁邊推了推,靠在吧臺邊一個人發怔。
程雁在旁邊打了個哈欠,說:“這種會所也蠻無聊的。”
許星洲盯著酒杯沒說話,沉默得像一座碑。
程雁知道她有時候會滾進自己世界裡呆著,就打了個哈欠,將自己那杯檸茶喝了底兒淨,到外面站著吹風去了。
紫色霓虹燈光晃晃悠悠,像是碎裂的天穹。
許星洲坐在燈下,茫然地望著一個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後,調酒師將冒著氣泡的玻璃杯往許星洲面前一推。
調酒師禮貌地道:“一位先生給您點的。”
許星洲低下頭看那杯飲料,是一杯檸檬和薄荷調就的莫吉託。她又順著調酒師的眼光看過去,吧臺外鬧騰著、烏烏泱泱的一群人,角落裡有個頗高的、男模般腿長的身影,大概就是調酒師嘴裡的那個冤大頭。
許星洲的視線燈紅酒綠,模模糊糊,一切都猶如妖魔鬼怪——她使勁揉揉發疼的眉心,強迫自己清醒。
調酒師以一塊毛巾擦拭酒瓶,說:“杯子下面有他的手機號。”
許星洲在杯子下面看到一張便箋紙,上頭寫了行電話號碼和一個潦草漢字——她盯著那張紙看了一眼,就將它一卷,扔了。
調酒師被那串動作逗得微笑起來,對許星洲說:“祝您今晚愉快。”
Advertisement
許星洲嗯了一聲,迷茫地看著那群紅男綠女。
她根本沒把那個給她點酒的人當一回事,隻漫不經心地掃視全場。許星洲面孔清湯寡水,眼角卻微微上揚,眼神裡帶著種難以言說的,因活著而熱烈的味道。
調酒師頗投她的緣,隨口問:“姑娘,你一個人來喝酒,又有什麼故事?”
許星洲沒回答。
突然,酒吧那頭傳來推搡之聲。
“讓你過來你不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爽地道:“他媽的躲在這裡幹嘛?看你哥我不順眼是不是?”
許星洲眉毛一動,朝那個方向看去。
調酒師莞爾道:“別看了,小情侶吵架而已。”
許星洲:“……”
角落裡那女生十分抗拒,拿著包往那男的身上拍,那男的大概喝的也有些上頭,牛脾氣上來了,直接拉著女生往隔間裡扯。
那個隔間裡,恰好就是非常鬧騰的,燈紅酒綠的那一群人,裡頭大半都是女孩。
許星洲盯著那個方向,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在外面這樣好看嗎?有什麼事不能回去說?”那個女生一邊尖叫一邊拿包抽那個男生:“陳兩蛋你他媽的是個死流氓吧!我不想和你們呆在一起了——!你聽到沒有——!”
許星洲沒聽見別的,隻聽見了‘流氓’二字,登時熱血上頭。
許星洲對調酒師說:“你問我有什麼故事?”
“——我的故事太長了,一時說不完。”
許星洲停頓一下,嚴肅地對調酒師道:“但是你要知道的是,今晚也會成為我的傳奇的一部分。”
然後她站起了身。
-
………………
…………
時間撥回現在。
雨汽刷然吹過,F大理教,三樓會議室。
會議室裡足足幾十人,傳奇女孩許星洲低著頭,裝做自己是個蘑菇。
——沒人會分神關心一個想找時光機的許星洲,大家都忙於自己的破事兒,新學生會主席將任務一個個地布置下去,譚瑞瑞在一旁奮筆疾書,記著這個周的工作安排。
許星洲以頭發遮了大半面孔,冒著生命危險偷偷瞄了一眼——那叫秦渡的青年人個子足有一米八五,目光鋒利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野性,像一頭獨行的狼。
……鬼能猜到這居然是他們學校的,學生。
許星洲思及至此,簡直悲憤至極……
他應該沒注意到這裡吧?反正先捱過這幾分鍾,等散了會我就要逃離地球……許星洲亂七八糟地想:他肯定沒注意到我,估計第一眼也認不出來我是誰,畢竟那天晚上燈光那麼妖魔鬼怪……
這頭許星洲絞盡腦汁思考怎麼逃脫,那頭終於散了會,譚瑞瑞將宣傳部的工作內容整理完畢,本子往桌上一磕,對許星洲說:“副部,完事兒了,走了。”
許星洲如蒙大赦,當即拿了本子站起了身。
譚瑞瑞將許星洲往旁邊兒一扯,小聲問:“你和秦渡有什麼恩怨……”
她聲音特別小,秦渡卻抬起了頭,漫不經心地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許星洲立即低頭躲開了他的目光。
譚瑞瑞見狀,越發確信他們中間一定有過什麼不可見人的腌臢故事。她瞥了一眼秦渡,秦渡漫不經心地玩手機,渾不在意這邊發生了什麼事兒。
譚瑞瑞狐疑道:“你到底和他有什麼恩怨?你見了他怎麼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許星洲道:“耗子見了貓不過是見了天敵,我見了他等於見了我不能直面的過去!你每一次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對我的二次傷害,並且令我身處被凌遲的危險之中,請你不要說了。”
譚瑞瑞由衷嘆道:“你怕的東西居然是秦渡!服了,秦渡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什麼時候和秦渡結的梁子?”
許星洲連著被戳心窩了三次,說:“你這個問題,問的不對。”
譚瑞瑞吃了一驚:“哈?秦渡對你用刑了?”
許星洲被戳心窩第四次,戰戰兢兢地說:“……你得問,”
——她身後的暮色中,秦渡終於將手機一放,沉沉地看了過來。
許星洲渾然不覺,小聲咬耳朵道:
“——你得問,我對他,做了什麼。”
第3章
-
“你得問,我對他,做了什麼。”
譚瑞瑞:“……”
譚瑞瑞眼神飄了——許星洲狐疑地看著譚瑞瑞的眼睛。她似乎不想再和許星洲扯上關系。
許星洲隻覺自己清白受辱,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沒上他!”
譚瑞瑞艱難道:“……我不是……”
許星洲氣憤地說:“我也沒給他喂媽富隆!”
譚瑞瑞:“那個我不是……”
許星洲怒道:“你的眼神出賣了你!你在控訴我!我不是拔屌無情的渣男!”
譚瑞瑞有口難言:“……我……”
許星洲輕輕拭去眼角的鱷魚淚,悲傷地捏著蘭花指說:“部長、部長!我的朱麗葉!你明明知道我這一生隻鍾情於你,你就像我維洛那花園的玫瑰,我如何容忍我的心兒被別的野男人染指……”
譚瑞瑞:“……”
譚瑞瑞說:“主席,下午好。”
然後譚瑞瑞摁住許星洲的肩膀,將她轉了個身,迫使她面對世界真實的一面。
春雨黃昏,數十年的理教潮湿昏暗,許星洲身後站了個青年。
青年一頭棕發向後梳,穿了雙拼色AJ,夾克上一個針繡的虎頭,顯得極為玩世不恭、浪蕩不馴。
那個青年人——秦渡一揉眉骨,不走心地點點頭表示知道,繼而朝許星洲走了過來。
許星洲瞬間,大腦當機……
許星洲猛然之間毫無遮掩地面對秦渡,險些慘叫出聲!原本心裡那點‘可能認錯了人’的僥幸蒸發得一幹二淨,他絕對認識自己!她此時滿腦子隻剩求生欲,簡直想要落荒而逃。
“這就是,”秦渡道:“宣傳部的副部長啊?”
又一道晴天霹靂,將許星洲劈得焦糊漆黑。
那天晚上許星洲的確喝了酒,卻沒喝斷片,發生的一切仍歷歷在目——那個羞恥、中二且找揍的夜晚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以至於她這幾個星期連‘酒’字都看不得。
秦渡以手抵住下顎,手裡還拿著本講義,沒甚表情地問:“副部你大幾?什麼院的?名字叫啥?”
——三連問。
許星洲一心想著甩鍋,連腦子都沒過就信口胡謅:“法學院法學三班,因為是大二……”
“……所以名字叫鄭三。”
-
下一秒,講義啪的一聲砸了她腦門。
許星洲捂著額頭,嗷嗚一聲……
許星洲浪了一輩子,頭一次被人拿拓撲講義拍臉,疼得呲牙咧嘴……
秦渡冷漠地又抖了抖兇器——講義,抱著雙臂道:“別以為我不打女的。”
許星洲怒道:“打我幹嘛!自我介紹有錯嗎?”
“我這有學生會成員的資料,”秦渡眼睛危險一眯:“你的班級姓名錯一個字你被我拿書抽一下怎麼樣?”
許星洲:“……”
許星洲早預料到了秦渡大概率不買她的賬,但沒想到是這種程度……
秦渡漫不經心地摸出手機,問:“幹不幹?”
譚瑞瑞在一邊頭疼道:“說實話。否則秦渡真的會抽你。”
許星洲委委屈屈地說:“……許星洲。”
秦渡眉毛一動,極具侵略性地望了過來。
“新院新聞學專業……”許星洲憋屈地說:“……三班的,大二。”
她又問:“要我報學號和GPA嗎?”
秦渡沒說話,隻盯著她,眉峰不置可否地上挑。
平常人這時候多半要被嚇死,許星洲就不一樣了,她敏銳地嗅到了秦渡想找她算賬卻又不知從何算起的氣息——他居然連從何找茬都沒想好!這時候不溜更待何時!
許星洲當即立斷,拉著譚瑞瑞,溜得連影兒都不剩……
春夜的雨不住落入大地,秦渡在窗邊看著許星洲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了根煙叼著,黑暗中他的打火機一撥,火光微微亮起。
他咬著煙,在明滅火光中,看著那背影,嗤笑了一聲。
-
許星洲逃命時沒拿自己的小花傘,一出樓就覺得不對勁,但又不敢上去再面對秦渡一次。星洲隻得冒著雨一路風馳電掣狂奔回宿舍,到宿舍時連頭發都淋得一绺一道地貼在臉上。
程雁茫然地問:“怎麼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