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那些人說的什麼時褒姒、江幽王。
時念念沒想到江妄能這麼做,她印象中的江妄在工作上似乎應該是沉著冷靜的。
她咬了咬筷子,挺認真的說:“你不能因為這樣的事就跟這麼大一個公司解約啊。”
江妄抬眼:“嗯?”
“你手下的員工會覺得你是個昏君的。”
昏君。
江妄眯了眯眼:“剛才都聽人說什麼了?”
“說你是江幽王,為了我一擲千金烽火戲諸侯。”
江妄低聲笑了:“可不就是嗎。”
時念念看著她。
江妄伸手,挑了挑她下巴:“我都一擲千金了,這美人兒怎麼還不笑啊。”
第65章 念念不忘
關於和盛氏解約的事很快就鬧的沸沸揚揚, 後來時念念才知道盛氏本來就已經在很多產業上遇到了問題, 江妄一解約就遇到了更加嚴重的危機。
時念念對這些事不算了解, 隻知道外界關於她的傳聞越來越神乎其神。
臨近春節,公司放假,今年發放的獎金比去年翻了兩倍, 公司群裡沒人謝謝大boss,全部都是“謝謝皇後娘娘”。
江妄把手機給時念念看, 她笑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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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兩人難得的一起睡到了中午。
中午江妄陪她去舅媽家吃飯, 許寧青也在, 倒是沒見他家那個自稱是他女朋友的常梨小朋友,估計回自己家過年去了。
“你們結婚也有段時間了吧, 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飯桌上舅媽問。
時念念拿筷子的手一頓:“啊,還早呢,我們還沒想過這個。”
江妄輕笑,回的自若:“等念念讀完書吧, 她讀書壓力本來就大。”
“也是也是。”舅媽附和著,“讀書是辛苦,我看著你怎麼一點兒都不見長肉啊,還和高中時候一樣, 都不像個研究生樣子。”
時念念笑著回:“沒有啊, 我回國以後胖了幾斤的。”
許寧青飯桌上都沒怎麼講話,看著心情不太好, 吃過飯後快走了他又把江妄叫到一邊說話去了。
等上車後時念念便問:“哥哥他剛才在跟你說什麼啊?”
江妄勾唇:“說是家裡那小姑娘跟他鬧脾氣離家出走了,問我怎麼哄的。”
“啊?”時念念愣了下, 遲疑道,“……常梨啊。”
他漫不經心的:“應該吧。”
“那你怎麼說的。”
其實她很少生氣,以江妄對她好的程度,應該也不可能把她氣到離家出走,也不知道許寧青是幹了什麼能把常梨氣成那樣。
江妄想起很早以前,許寧青幸災樂禍的看著他說:“江妄,你這是要栽啊。”
如今他終於和時念念塵埃落定,倒是輪到許寧青了。
他當時挺炫耀的和許寧青說:“哦,我老婆不跟我鬧脾氣。”把許寧青氣的夠嗆。
車停在紅燈前,江妄偏頭看了眼時念念,小姑娘似乎對這個問題停好奇的,連帶眼睛都亮亮的,他便突然起了壞心,故意逗弄。
江妄俯身靠近,湊在她耳邊,聲線拖長,似笑非笑的:“操/一頓就好了。”
時念念耳朵一熱,推他:“什麼啊。”
他笑,磁沉的笑聲蕩漾開來:“不是麼,生氣了伸著爪子跟隻野貓似的,操/完就軟了。”
越說越不要臉,時念念移開眼看著車窗外當沒聽見。
江妄這些年都沒有回過舊宅,事實上他在那住的時間並不長,媽媽死後就直接搬出去,再後來就鮮少回去了。
時念念看著車窗外逐漸陌生的景色,江家舊宅依山傍江,離商業區遠,越開過去周邊的車就越少了。
“怎麼想起來今天要回去?”時念念問。
“也沒什麼特別原因。”江妄說,“順便去看看。”
江抻當初出車禍不久繼妻就直接帶著女兒離婚走了,死後的事都是江妄找人操辦的,也沒有大辦,火葬後找了個墓園埋下就算結束。
江抻這輩子在外界形象一直是個溫文儒雅的商人,當初繼妻離開還被許多人罵同甘不同苦,沒人知道江抻這人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樣。
他死後江妄就遣散了舊宅的所有佣人,這麼大一棟房子沒有人住也沒賣,就這麼空落落的放在這。
家裡落了層薄薄的灰,推門進去,陽光灑進屋內都能看見空氣中飄舞的浮沉,時念念抬手揮了揮跟著江妄走進去。
窗戶重新被打開,吹散空房子裡長久沒人的潮氣。
時念念看到了客廳中央最顯眼的地方擺著的兩張黑白照片,一個是江抻,她以前也見過的,還有一個是長的極漂亮的年輕女人。
她仰著頭望了會兒,女人身上有股書卷氣,長的很溫柔。
江妄站在她身後說:“這是我媽媽。”
時念念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江抻的繼妻和他離了婚後,後來能和他一起掛在牆上的自然隻能是江妄的親生母親。
隻是這樣看著就有點兒可笑了。
江抻生前是那樣子的人。
江妄這趟回來的確是沒什麼事,這棟房子裡剩下的舊物也多是江抻生前衣物一類不值錢的,他死後江妄就直接代他把他收藏的名畫古玩一類全給了慈善拍賣,拍賣的錢也全部已經捐出去了。
江妄隻是來找一枚戒指的。
時念念看著他從抽屜裡拿出戒指,不是用絲絨盒子裝著的,而是很隨意的扔在裡面,可以想見戒指主人對這枚戒指並不重視。
“這是誰的?”她問。
“我媽的結婚戒指。”江妄平靜說,“她墜河的那天沒有戴,就一直扔在這裡。”
時念念沒問他為什麼要特地來一趟就為了拿這枚戒指,安靜跟著他重新離開舊宅,江妄走到屋前江邊,手一抬。
戒指拋在空中時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最後輕輕的“撲通”一聲掉進水裡,蕩漾開一圈圈細小的漣漪,很快就沉底看不見了。
時念念到這也就明白了。
江抻生前沒有好好對江妄的親生母親,死後卻要為了顏面把兩人的照片一並掛著營造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樣子,沒這樣的道理。
把戒指這麼一丟,也算是徹底斷了他們的關系。
她靠近江妄,無聲的從後面抱住他的腰,鼻尖抵著他後背。
江妄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無名指上的那枚鑽戒,臉上才漸漸重新又恢復了平常模樣。
他說:“你這枚戒指,得一直戴下去。”
時念念乖乖的點頭:“好。”
江妄轉身把她抱進懷裡:“我對你好一輩子。”
她鼻酸的又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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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街上人來人往,步行街路邊的兩排樹都掛滿了小紅燈籠,亮堂一片,把光禿禿的樹杈都映成紅色。
商場前面的噴泉全部開啟,熱鬧非凡,周圍很多情侶手牽著手,還有帶著小寶寶的一家三口。
兩人在外吃完飯,江妄沒往回家的方向開車。
時念念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心跳逐漸加快混亂起來。
一中。
她有六年沒來了。
當年離開時是冬天,如今回來也是冬天。
月亮懸掛在頭頂,潔白的幹淨的,灑下清冷的光。
江妄把車停在門口,除夕夜學校自然沒人了,大門鎖著,警衛也已經放假回家過年,校園裡黑漆漆的連路燈都沒有開。
江妄站在那,人高腿長,穿了件黑色外套,裡面是一件薄毛衣,大片脖頸露在寒風中,額前的碎發也長了些,被風往上吹拂開。
時念念看著,心就這麼安靜的,一陣悸動。
他偏頭看過來,笑意從眼睛漾開:“還會翻牆嗎?”
時念念一頓,點頭:“應該會。”
學會翻牆是因為從前讀書時被欺負被迫學會的。
江妄朝前面的圍牆抬了抬下巴:“你先過去。”
還好她今天穿的簡單,就是底下一條牛仔褲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時念念往後撤了幾步,一躍而起,雙手攀住圍牆頂,還算輕松的坐在上面。
江妄在底下仰頭看著她,笑了笑,時念念剛想伸出手拉他,他就已經迅速在牆上蹬一腳也翻上來了。
他先跳下去,朝時念念張開雙臂:“跳。”
學校的圍牆不算矮,對時念念來說跳下去遠比翻上來難,從前她就總是在跳下去時扭到腳。
她垂眼看著江妄,撐在牆頂的雙臂用力往後一推。
她摔在江妄身上,江妄順勢一倒,跌落在許久沒有修建的厚實草地上,鼻尖是霜露的清香。
時念念沒忍住,趴在他身上笑起來。
男人也沒急著起身,摟著她的腰,跟著她笑,胸腔震動。
時念念走後,許寧青不理解他為什麼執意不跟時念念聯系,後來江妄對他說過一句話:“如果我和她都沒能走到最後,我不知道我還能和誰走下去。”
他在這一刻,無比確信這一句話。
如果最後不是時念念,江妄想象不出他還能喜歡誰。
這些年也見過很多女人,可再也沒有誰能像時念念那樣,隻一眼就足以引起他心底悸動。
學校沒有大變化,翻牆進去就是操場,綠色的足球場,紅色塑膠跑道,還有周圍各色椅子的觀眾臺,學校的水池結了冰,再往前走就是教學樓。
算起來江妄在這裡讀了四年書,卻因為時念念隻出現在他出獄後的那一年高二,他所有關於學校美好的記憶都似乎停留在那一刻。
教室黑漆漆的,門窗都關上,兩人逛了一圈又下樓,去了體育館後頭的那間廢棄雜物間。
在這裡,江妄曾經一個字一個字的教她念演講稿。
他輕車熟路的翻牆進去,這回時念念沒跟著他一起翻進去,在外面等了會兒,裡面亮了燈,隨即門打開,江妄牽手把她拉進去。
洶湧的記憶回歸,那些她在國外時都不敢細想的回憶,這一刻像是身臨其境般展現在她眼前。
時念念的眼眶湿潤了。
江妄隨手掸了掸坐下來。
他仰頭看著她,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最初,雜物間是最原始的那種燈泡,一根電線懸掛在天花板,時念念周身被光芒暈染開。
像是他生命中的女神,不嫌他前半生的骯髒腐爛,一雙清凌凌的眼眸看向他。
江妄在她眼裡看到了月亮,而他的女神也願意把光普渡給他。
“還記得你第一次翻牆被我看到的時候嗎?”他忽然問。
時念念一想起那時候的事就忍不住笑了:“記得啊。”
那是江妄來班級的第一天中午,她渾身髒兮兮的翻牆進來,江妄對著她背影叫“小結巴”,後來一字一字的教她叫他的名字。
江。妄。
少年那時候就不正經,整日吊兒郎當的,故意使壞想讓她叫一聲“江妄哥哥”。
江妄往後靠了靠,笑的溫柔妥協。
“其實你一開始就對我很好。”
“是你給了我那一片創口貼,是你給我吃的糖,4x100接力也是你給我送的水,也是你問我怕不怕。”
時念念沉默的看向他。
江妄視線筆直看著,落在一個虛無縹緲的點:“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怕不怕,失聰的時候沒有,把刀捅進高晟肚子的時候沒有,入獄時也沒有,隻有你很輕的抱著我,安靜的問我,怕不怕。”
他閉了閉眼:“當然怕啊。”
時念念屈膝跪下來,直著上身抱住他,摸了摸他的頭發:“怕也沒關系,以後我都會在的。”
不是“不要怕”,而是“怕也沒關系”。
時念念始終抱著他,下巴枕著他肩窩,平靜的說話:“我在國外的時候經常做一個一樣的夢。”
“夢見我嗎?”
“嗯。”她說,“是我見到你的第一面,我那時候是被程琦欺負的最慘的時候,每天都要躲著她們,一下課就要跑,被抓到就會被欺負,那天晚自習結束差點被她抓到,拼了命的跑出來,到那條路上才停下。”
然後她便第一次見到了江妄。
少年從門框走出來,臉部輪廓被昏黃燈光切割的稜角分明,一半隱於暗色,一半是病態的白,眉骨硬朗,下顎瘦削,一雙戾氣的眼,看起來冷漠又堅硬,攢著揮散不去的桀骜。
時念念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夢見那個場景,可能因為這是所有故事的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