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念順從的閉上眼,聽他溫聲說:“別哭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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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時念念便走了,時德厚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要晚幾天才走。
時哲在飛機上因為不能適應起飛的失重感又一次尖銳刺耳的尖叫,持續了很長時間,時念念望著窗外逐漸變小的這座城市,沉默著。
以前總覺得這座城市大,可在高空往下看,好像也就這樣。
她走後不久,先前引起大家熱議的關於她轉學的消息便漸漸沉寂下來,大家重新被鋪面而來的成堆作業和學習壓力壓沒。
江妄去參加了比賽。
他其實本來就不算個話多的人,這段時間愈發冷漠,鮮少開口,沒再去學校,高強度的訓練。
那段時間很難熬,比監獄裡的那段時間還要難熬,他經常失眠,即便是睡著了也是淺眠。
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消沉下去,以至於比賽那天教練很擔心他的狀態,這次比賽很重要,正式選拔國家隊隊員。
“你這樣不行啊,成績重要身體也重要啊。”教練看著他說。
他隻淡聲:“沒事。”
比賽結果出來。
江妄第一名,拿到金牌。
當天晚上,他就把獎牌給許寧青。
許寧青夾著煙的手停了下,無聲的疑惑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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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答應她,要給她一塊金牌,你要是有機會去找她,幫我帶給她。”
他一開口喉嚨啞的不行,像在粗粝砂紙上磨過似的。
“你身體沒事吧。”許寧青皺眉說,半晌找一旁的服務員要了杯水,才又問,“你自己不去找她。”
江妄喝了口水,喉嚨舒服點了,沒回答他那個問題。
許寧青了然,不再多說。
高二的下半學期江妄很少出現在學校,大家都說自從時念念走了以後他也就沒了再來學校學習的原因,火箭班班主任倒是挺慶幸的,原來的年段第一第二都不在了,如今的第一名終於是他們班上的了。
可是高三起,江妄重新回學校,與此同時,他們聽說校董江抻出了車禍在醫院生死未卜。
他更加沉默,可是卻格外認真的學習。
從前的他是驕傲的,很多題目都是掃一眼就過,上課也總是不聽,劉國啟經常罵他,可高三以後江妄一天都沒遲到過,每次考試他都掛在紅榜第一名的位置,和第二名拉開幾十分差距。
姜靈有時候會看見他站在紅榜前發呆,仰著頭看著第一名的位置。
不知道為什麼,姜靈總覺得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懷念從前總是佔據著那個位置的時念念。
她還和時念念保持著聯系,可自從高三後學業壓力太大也減少很多,再加上時差和生活圈子的不同,她有時候想聊天也得想一會兒聊什麼內容。
起初她還會和時念念提起江妄,後來便也不提了。
友情尚且還容易維系,可愛情卻完全不是這樣。
時間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兒,以前總覺得一天很長,白天黑夜都漫漫,掰著手指等放假的日子,可不知道從哪個時間點開始,時間就真像白駒過隙了。
黑板上標著“距離高考還有7天”。
姜靈把自己的同學錄發給江妄。
他還坐在她斜後方的座位,時念念的位置一直都空著。
“江妄,你能幫我寫一張嗎?”
他抬眼,疲倦的搓了下臉:“好。”
他寫的很快,字跡流暢漂亮,在最後的留言板隻寫了五個字“祝高考順利”,姜靈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寫下,她原本以為江妄不會寫那一欄。
他其實變了很多,不隻是沉默,更多的是一種沉穩。
每天在一個班級上課這感覺不算明顯,可如果乍然和高二剛開學時的他比較,少年平靜漠然的站在講臺上,言簡意赅的自我介紹“江妄”,以及當時大家議論紛紛中的那個拿刀砍人的瘋子,就會很難跨越這兩年時光將這兩個時空的少年聯系起來。
“不知道念念在那裡怎麼樣了。”姜靈突然說。
江妄拿筆的手一頓,因為用力指節都有些泛白,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把同學錄遞還給姜靈:“好了。”
“啊,好。”
兩天的高考也同樣很快,那天天氣很熱,風扇在頭頂孜孜不倦的扇動,最後一門英語,江妄寫完最後一篇作文時還有30分鍾。
他簡單檢查一遍,提前交卷走了。
高中生活結束了,這漫長的高中生活,中間浪費了那一年,重新又讀了一遍的高二,他都已經20歲了。
江妄從考場出來後就沒回班級,之前許多人考一門撕一門,也有人把書本試卷疊的整整齊齊要作為最拼搏的這一年的回憶印證。
他不打算再回班上拿書了,過幾天學校就會請人打掃全部清除。
不知不覺走到操場,暗紅色的塑膠跑道,大片的綠色足球場,陽光明晃晃的灑下來,刺的都睜不開眼。
他忽然想起來,時念念。
後來這段時間他其實已經不像從前那樣那麼頻繁的時刻想起她,被折磨的睡不著覺,時念念隻偶爾出現在他的夢中,或者在某個像是過去的時刻毫無預兆的闖進他的腦海。
少女還是原來的那樣,笑容淺淺的,柔和又溫柔的模樣。
江妄勾唇,拿出手機點開最頂上的對話框。
-我考完了。
範孟明和一群狐朋狗友早就約好了今天晚上要一塊兒慶祝江妄終於脫離高中苦海,就連在“野”的座位都提前訂好了。
結果掐著時間開車在校門口等了半天都不見人,眼見著人都快走光了也沒看見江妄,最後隻好進學校去找。
最後在操場上找到他。
江妄就坐在看臺上,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兒,或者隻是在發呆。
“妄哥!”範孟明喊他,抬了抬手。
江妄看過去,把手機收起來後起身朝他走去。
範孟明問:“考的怎麼樣啊?”
他笑笑:“還行。”
當晚,“野”包場,許寧青也趕來。
江妄坐在最中間,指尖捻著一根煙,青白煙霧將他的眉眼都攏進去,從前經歷過的一切造就他獨有的疏離和冷漠再次席卷而來。
有個細腰長腿的美女拿著酒單走到他們一群人面前。
幾個不正經的立馬對著姑娘吹了幾聲流氓哨。
姑娘看上去年紀還挺小的,應該是來這簡直的:“你們看看,要、要點些什麼……酒呢。”
江妄幾乎是瞬間,抬眼朝面前那人看過去,狹長的眼尾拉扯出一道過分凜冽的弧度,夾煙的手一抖,掉在地上,很快踩滅。
“我們點完了再叫你啊。”其中一個男生說。
姑娘點點頭,很快就走了。
“妄哥,今天你才是主角兒,你看看要喝什麼呢。”
他其實沒怎麼失態,除了那支掉落的煙將他波動的內心暴露的一覽無餘,可很快就鎮定下來,抽了一支筆,嫻熟的點酒。
江妄高三後和這些人聚的很少,就連許寧青和範孟明也挺久沒見了,關於他從前那個女朋友早已經被大家淡忘。
不就是一個女朋友麼,他們中間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了。
誰會真的覺得一場高中時的感情真能刻骨銘心到什麼地步。
江妄點的都是挺烈的酒。
許寧青掃了酒單一眼,這裡大概隻有他知道剛才那個服務員會引起江妄反應的原因。
他淡聲:“行了,你還打算不醉不歸啊。”
範孟明在一旁立馬反駁道:“許哥,這就是你不對了,我們今兒還就是要不醉不歸了!年輕人嘛!喝酒就得有這個態度!”
很快上了酒,一邊一群人玩骰子,江妄就安靜坐在一邊喝酒。
他酒量其實挺好的,也沒怎麼真醉過,可今天不對勁,可能就想喝醉吧,旁邊豎了三個空瓶,江妄有了醉意。
他起身去衛生間,卻在洗完手出來時,看到門口一個男人糾纏著方才給他們送酒單的服務生。
那個說話和時念念很像的服務生。
江妄覺得自己真是醉了,那個穿著“野”的制服的女生的臉也一點點和時念念的樣子重合,男人緊緊抓著她手腕,掐的都發紅。
一團火突然蹿出來,江妄晃了兩下,掌根抵著太陽穴搖了搖腦袋,徑自走過去拳頭直接朝男人砸過去。
門口的騷動很快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許寧青反應最快,踩著茶幾玻璃衝過去,拽著江妄把糾纏的兩人分開。
“你發什麼瘋!”許寧青罵他。
大家看著縮在一邊,磕磕巴巴說不出話的女服務生,突然想起什麼。
範孟明怔愣著:“不會吧……”
許寧青掃了他一眼:“這裡你解決清楚,我先送他回去。”
許寧青把人弄回家,煩躁又疲憊:“江妄,你他媽放不下就去找她啊,別他媽看著個有點兒像的人就覺得是她,還為了人打架,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妄後仰在沙發上,大概是喝醉了的關系,這段日子來的一切偽裝都出現裂隙,他抬手擋住眼睛,聲音透著濃濃的強撐的哽咽。
隻一句:“她以前也經常被人欺負。”
許寧青愣了會兒,片刻嘆了口氣:“我前段時間去看過她,比以前開朗點兒了,也有朋友,沒人欺負。”
他“嗯”一聲。
“你為什麼從來不去找她?”
“有些事,想讓它始終保持不變,就要讓它一直停留在不變的時刻。”
不是不想,是不敢。
許寧青給自己點了支煙,懶散坐著:“我其實沒想過你會喜歡到這種地步。”
江妄坐起來,腦袋還是暈的:“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和她都沒能走到最後,我不知道我還能和誰走下去。”
第50章 念念不忘
“念, 真的打算回國了嗎?”金發碧眼的導師問她, “原來你能拿到去醫院實習的名額。”
時念念笑了笑, 流利英文說:“嗯,我決定了。”
“好吧。”導師張開雙臂擁抱了她一下,“祝你順利。”
剛從學院出來, 就聽到不遠處一聲嘹亮喜悅的喊聲:“——念念!!”
難得在學校裡聽見國語,她回頭, 便看見了姜靈。
好幾年沒見了, 和印象中校服校褲的姜靈也已經大變樣, 她穿著一身長裙,身形高挑纖瘦, 戴了副墨鏡,用食指勾著拖下來,用力晃了晃手臂:“念念!!!!”
之前姜靈說要來時給她發過短信,時念念笑著跑過去, 和她抱在一起:“你怎麼自己過來了呀?”
“我反正闲著沒事兒幹!”姜靈挺激動的說。
她拉著時念念的手,繞著她轉了一圈:“你穿白大褂還挺有feel的欸!”
她剛從學院出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還是醫學院人手一件的白大褂, 長度都拖到膝蓋了。
“等會兒啊, 我去寢室換個衣服。”
四年大學畢業,她考了國內的研究生, 這些天行李也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她已經寄了一部分去她租好的房子, 宿舍裡隻剩下那麼幾件平時換的,她很快換好衣服,隨便收拾了一下就下樓。
來這裡也已經四年,說來也巧,姜靈本科畢業後收到的offer也是在這座城市,她去的那所學校離時念念的還挺近的。
她帶著姜靈在周邊逛了逛,然後坐地鐵去一家她平常考試前常去復習的茶餐廳。
叫了一壺茶,又隨便點了幾盤小點心。
“念念,我聽說他們學醫的都早早脫發了,天天熬夜似高考,我看你怎麼還沒什麼被摧殘的感覺?”姜靈問。
時念念笑了笑:“我覺得還好,習慣了強度其實還可以。”
“那是你學霸,學霸的世界……”姜靈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對勁,眨巴眨巴眼睛,“你說話,不結巴了?”
“嗯,過來第二年慢慢就好了很多。”
英文發音磕巴起來比中文難受的多,剛開始那段時間的確難熬,不過後來漸漸的居然好了許多,尤其大學後,她參加挺多項目,經常要上臺匯報,久而久之就好了,挺神奇的。
“對了,你還記得陳舒舒嘛。”姜靈問。
“記得啊。”
“她和徐蜚馬上就要結婚了。”
時念念一愣,過往的回憶突然席卷而來,夾帶著很多她本來以為已經模糊的記憶蜂擁而至。
“一畢業就結婚啊,這麼快。”
“嗯。”姜靈喝了口茶,點點頭,“奉子成婚,時間就很趕,怕之後肚子都大了。”
從前的同學時念念還有聯系的也隻有姜靈,先前其實也已經漸漸淡了,後來她收到當地大學的offer後才又聯系頻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