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書包丟出牆,拖著時念念爬上牆,而後自己利落的翻牆上去又輕盈跳下,再次朝她伸出手。
學校圍牆挺高的,時念念坐在上邊往下看,不太敢跳。
“下來,我接著你。”江妄說。
她索性心一橫,閉上眼跳下去。
落入一個懷抱,又順勢一倒,再睜眼她便趴在江妄身上,雙手按在旁邊的草坪上…
昨夜下過雨,泥土是湿潤的,她很快起來掸了掸手心的土。
江妄勾唇,慢吞吞的起來,脫下弄髒的外套搭在手彎。
新開的遊樂場在城南,門口有好多套著可愛玩偶服的人發氣球,時念念和江妄都分到一個,周一早上遊樂場裡的人理該不多的,可大概是剛開業做了宣傳的關系,竟然還挺擁擠的。
時念念還穿著校服,裡面的白色衛衣帽子拿出來,尾端還墜了個毛茸茸的圓球。
江妄把自己的那個氣球線綁在她的帽子圓球上,圓球被拽的往上微微上翹。
他才發現,這小姑娘其實膽子挺大的,很多驚險刺激的遊戲也都敢玩。
從過山車上下來,她額角都出了一層薄汗,可總算從眼底溢出些欣喜的光芒。
“吃冰淇淋麼。”江妄指著一邊。
是那種特別長的並起來,時念念點頭,說“想”。
他們排了好一會兒的隊,江妄不愛吃甜食,隻買了一個,坐在一邊長椅上吃。
少女粉色的舌頭,染上白色的冰淇淋,這種畫面不能看,又容易挑戰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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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妄移開視線,雙上向後搭在長椅椅背上,漫不經心的看著來往的行人遊客。
“有事瞞著我麼。”他輕聲問,聲線懶洋洋的。
時念念一頓,又聽他說,“別是喜歡上別人的就行。”半開玩笑的語氣。
她咬了咬唇,腦袋放空,隻憑著突然的衝動把嘴唇湊上去,唇齒間還有冰淇淋的甜味。
“喜歡你。“她說。
江妄笑了笑:“本來還想說,要是你喜歡別人了也不行,我就把你抓回來關在家裡。”
時念念愣了愣,還是重復:“喜歡你。”
江妄心跳驀地停了下,託著她後腦吻下來,酥酥麻麻的觸感,兩人的喘息很輕,時念念不會迎合,隻茫然的微張開唇,他舌頭便掃進來。
時念念顧不上羞,笨拙的環住他脖子。
等到快要喘不過氣,他才微推開,低聲說:“等想好了告訴我。”
她被親的恍恍惚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心中藏著的心事兒等想好了告訴他。
他們繼續在遊樂場裡闲逛,再晚一點遊樂場裡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他們走進一個紀念品商店,裡面有許多熊本熊樣式的各種小玩具,商店很大,有許多小朋友在裡面纏著爸媽要買。
時念念逛了好一會兒,被擠的出了層汗,一轉頭竟沒找到江妄。
她睜大了點兒眼睛,往商場周圍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他,這才心下慌亂了下,手機還落在學校裡沒法聯系。
她急切的跑出商店,外面也找不到江妄的蹤影。
她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分開走丟的,這種不回頭發現找不到人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她無措的揪緊袖子,忽然聽到廣播聲在空曠的遊樂場中盤旋。
“請時念念小朋友聽到廣播後馬上來廣播臺,你的男朋友江妄先生正在這裡等你。”
時念念小朋友,江妄先生,還是男朋友。
周圍行人聽到廣播紛紛都笑起來。
廣播臺不遠,時念念跟著指示牌走了沒一會兒就到,江妄就站在那,身形颀長挺拔,眉間微蹙。
眼淚掉下來時是毫無預兆的,以至於江妄一抬眼看到時念念就愣住。
他快步跑過去,在她面前蹲下來:“怎麼了,哭什麼啊。”
她哽咽著,胡亂抹了抹眼淚,哭腔道:“找不到你。”
江妄失笑,在她手心上親了親:“怪我,那裡人太多,我沒找到你,還以為你已經出去了。”
她偏了偏身子,把之前江妄在她帽子上綁著的氣球露出來,湿著眼眶說:“你看氣球,不是就找到我了。”
“我給忘了,我錯了時念念小朋友。”他蹲在她面前溫聲哄著。
她彎了彎腰,輕輕抱住他:“要是,我以後再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會找到你的。”
第48章 妄想
那天後來再回學校正是下午的自習課, 江妄隻送她進學校, 一進班級就被姜靈拽過去, 壓著聲音急切問:“念念,你幹什麼去了,之前老蔡找你呢。”
“啊?”
“我說你去醫務室了, 老蔡找了黃瑤過去現在好像沒什麼事兒了。”姜靈說,“你到底幹嘛去了?”
沒等時念念回答, 她又悄聲八卦問:“你不會和江妄約會去了吧, 我剛早上看到你們樓梯口聊天呢!”
時念念無奈笑笑:“是啊。”
“臥槽時念念同學!”姜靈聲音一拍桌子, 聲音揚起來,把周圍同學的目光引過來, 她縮了縮脖子,偷偷給她比了個大拇指,“你深藏不露啊,也太酷了吧!
剛開學不久, 學習任務還不算重,時念念在第一節晚自習時把早上落下的課和當天作業全部解決。
後面剩下的時候她都趴在桌上,嘴裡咬了根之前江妄給她的棒棒糖,默默的想著心裡的事兒。
江妄在晚自習前就已經回來了, 偏頭看了她一眼。
時念念不對勁, 這一點他看的出來,以前的小姑娘晚自習坐起作業來簡直像個不會累的小陀螺, 什麼時候見過她今天這副模樣。
他食指在手機邊兒上摩挲過,猶豫要不要去問問許寧青知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可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想不出就時念念這樣也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麼實在解決不了的煩心事兒,這會兒不願意說就隨她吧。
江妄伸手到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啊。”她回神。
“作業寫完了?”
“嗯。”
江妄拎著自己的練習冊到她桌上:“那幫我做。”
時念念下意識的重新拿起筆,掃了一眼第一題寫下“A”,才反應過來不對,停筆側頭看過去:“自己寫。”
江妄笑了下,聲音懶散像是撒嬌:“不想寫啊。”
“江妄。”她小聲叫他名字,問,“你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他漫不經心卻又直白:“拿冠軍啊。”
江妄真的很優秀,時念念清楚這一點,以至於她經常會覺得自己也要更加優秀一點兒才能配得上他的喜歡。
窗戶開了一條縫,裹挾著冷風吹進來,卷起一點少女額前的碎發,而後聽到他說:“以後把金牌送給你。”
她笑笑,說:“好”。
-
在她做出最後決定之前,許寧青終於是也知道了這件事,當即就回了趟家,氣勢洶洶的就往時念念房間走,被舅媽半路攔下來。
“你做什麼這麼急?”
“那丫頭確定要走了?”
“沒呢。”舅媽壓著聲音嘆了口氣,“念念不想走的,可是現在這情況也挺難弄的,你去勸勸。”
許寧青“嘖”了聲,推門進去。
時德厚工作的紕漏出了大問題,如今正在嚴加調查,隻能趁著這個空擋先把人安置出去,否則以後很多方面都會受限,時念念和時哲年紀都還小,出國讀書等問題過去是最好的選擇。
進門就看到坐在書桌前背對著的時念念,她扭頭看過來。
許寧青在她床邊坐下,開門見山:“打算怎麼辦?”
時念念一愣:“不知道。”
“江妄知道這件事了嗎?”
“還沒。”她停頓片刻,聲音糅雜濃濃的情緒,“我不知道……怎麼說。”
許寧青深吸了口氣,聲音靜下來點兒:“你自己要是不想走的話,我和你舅舅舅媽都能想辦法。”
“沒用的。”
時念念前天剛剛又一次跟媽媽說了她不想和他們一起去國外,可許淑的性格,哪裡會容忍她這樣子,她的監護權在媽媽手裡,關於出國的手續已經全部都下來。
她艱難的扯起唇角,看著許寧青,“我媽媽,不會聽你們的。”
“那江妄呢,你們倆打算怎麼辦?”
“聽舅媽說,如果不出國,之後很多……都會受限。”時念念垂著頭揉了兩下眼睛,她其實對這些也不懂,“我有時候會擔心,江妄以後……會拿金牌,那我呢,我不想。”
她停頓片刻,極輕的嘆了口氣,“我不想,被他落在後面。”
許寧青沒說話。
臥室內沉默安靜,片刻後他才站起來,隻一句:“決定了就早點跟他說,無非是異地戀,他也能去找你。”
-
三天後,江妄再一次收到來自國家隊教練的橄欖枝,而時念念終於反抗無效決定妥協,暫時跟許淑出國去,和江妄分開一段時間。
單方面的決定。
其實挺自私的,她甚至沒有和江妄商量一下。
她知道江妄一定不會願意,可能還會生氣,可她沒有辦法,許淑決定的事改變不了,她一個16歲的小姑娘又有什麼能力改變。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自己停留在原地,無能為力看著江妄一步步向頂峰攀登,她希望的是,在頂峰相遇。
關於以後會怎樣,她沒有把握,不知道她自己將會成長為怎樣的人,也不知道江妄會變的怎麼樣,更不知道他們會如何。
國家隊教練來遊泳館選拔運動員的那天時念念也去了。
江妄表現的很好。
自從他耳朵恢復後成績上來的就很快,大概是先前已經訓練過一段時間的關系,最後的弱點彌補後一下就接近了從前的最好成績。
結束後他回休息室換了衣服出去找時念念。
“怎麼樣?”她問。
“沒那麼快。”他一邊擦著湿發一邊說,“後面還有個比賽,要看那次的成績。”
出去時天已經暗了,天氣回暖了些,天際繁星點點,一輪皎潔圓月掛在上面,灑下白盈盈的光。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窄路,旁邊是喧哗的步行街,時念念往對面馬路看了看,便看見了銅色牌子上的幾個字:拘留所。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江妄的地方。
那天晚上少年的模樣像是一幅畫烙印在她心間,昏黃的路燈斜打下來,少年臉部輪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眉骨硬朗,下顎瘦削,看起來冷漠又堅硬。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江妄後的初印象,到後來才發現他是個非常溫柔甚至柔軟的少年。
旁邊有一把長椅,上面鋪了薄薄一層枯樹葉。
時念念用手掸去,扯著江妄坐下,努力穩住聲音:“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嗯?”
時念念大概跟江妄說了一下自己家裡的情況,她第一次告訴江妄這些,關於生活在外省的父母,那個經常尖叫和亂發脾氣的弟弟,以及那條在他手術前夕斷掉的手鏈。
江妄原本平靜聽著,到後來便漸漸覺得不對勁,眉間蹙起,打斷她的話,直接問:“你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瞞著我。”
時念念看著他,說:“我們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
“……”他沒說話,面色沉著。
時念念不再看他,視線落在前邊虛無的一點:“我要出國去……念書了,江妄。”
江妄的神色終於是徹底愣冷了下來,從前面對時念念時總帶著的三分笑也不存在,嗓音低啞疏離:“你要跟我分手。”
“不是。”她很快搖頭,語氣染上幾分急迫,“不是,不是分手。”
“暫時分開,多久。”他難得的顯出咄咄逼人的姿態。
可這個問題時念念也不知道,她那時候和媽媽發生爭執時,許淑說等爸爸的事情解決了就可以,可什麼時候解決她也不知道。
“所以你現在是在通知我,時念念,你。”他深吸了口氣,“我對你不夠好,嗯?”
她垂著眼,跟她平常的樣子差不多,波瀾不驚,看上去好像什麼都不會被她產生影響,讓這會兒的江妄看一眼就愈加憋著火。
江妄最後聽到她說:“對不起。”
他脾氣向來不好,尤其是以前,經常控制不住,很多人都怕他,他打架也向來狠,就連那時候剛入獄後不久那些人、那樣的人也漸漸開始忌憚他。
出獄後他更多的是漠然,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脾氣不再從前那麼火爆,就是冷,懶得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