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掃了她一眼,點頭“嗯”一聲。
分完組後大家各自做各自抽到的實驗題。
時念念的合作隊友是一個私立高中的女生,戴著的眼鏡鏡片厚厚一層,也是個挺文靜的性子。
她們抽到的是一個電路題,兩人配合默契,連交流都很少,步驟卻是有條不紊。
江妄和盛向晚抽到的力學實驗,需要做出好幾組實驗數據,江妄在一邊擺弄設備儀器,盛向晚則負責記錄。
她注意到江妄手腕上的頭繩,目光不藏的落在那,又記下一組數據後偏頭問:“你手上那個頭繩是你自己的麼?”
“不是。”江妄又報了一組數據,才漫不經心道,“女朋友的。”
時念念手中動作一頓,抬眼看去。
江妄後背寬闊挺直,低著頭擺弄手裡的東西,眉眼低垂,很認真,又顯露出不近人情的冷感。
“同學?”身旁的女生出聲。
時念念回神,低頭說了句“對不起”,繼續完成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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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競賽基地回家已經正好是晚飯時間,時念念一回家飯桌上就已經擺滿了豐盛的菜。
舅媽那架勢,像是她出去考試考了幾個月似的,又是夾魚又是夾肉的。
她覺得哭笑不得,一邊又覺得溫暖。
這是她高中來了這座城市以後才感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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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周一。
因為周六晚上告訴了姜靈自己喜歡江妄的事,時念念一到學校就被她纏著各種盤問,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到什麼時候打算在一起,兩人壓著聲音坐在教室角落裡講了半天。
最後時念念實在招架不住她的盤問,才面紅耳赤把她推推搡搡的推回座位上去。
英語早自習開始。
今天的任務是要把新學的單元單詞聽寫一遍。
江妄位置上仍然是空的,劉國啟一如既往的盯著江妄,等默寫完了見他還沒來上課就罵,問時念念:“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時念念也搖頭。
沒過一會兒手機就震了震,一條江妄發來的信息。
【高二3班,江妄,男:今天要訓練,可能下午才來學校,別被人欺負了。】這備注還是先前因為江妄把自己的備注改成“男朋友”後被時念念改成這樣的,她對此很滿意,也不打算再改。
自從程琦和路茗走後就沒人再欺負時念念了。
雖然仍然有人會笑她的結巴,可大家也大多隻是無意,沒有惡意。
時念念回復:知道了。
江妄重新學遊泳的事,班上除了她就沒人知道了。
或者說,大家連江妄曾經是省遊泳隊的都不知道。
他是驕傲的,從開始接觸遊泳以來就一直摘得金牌,後來卻因為一系列的事被迫放棄,這次到底能不能成功也不確定。
江妄沒跟人提起過,時念念便也沒跟人說過。
下午最後一節課後蔡育才叫了班上參加競賽的三個人去他辦公室。
“江妄人呢?”蔡育才看著進來的時念念和黃瑤問,“他今天又沒來學校?”
“嗯。”
“算了,我明天再找他吧。”蔡育才嘆了口氣,從一旁抽屜裡拿出一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紙,“這個是星期六你們考的那張競賽卷的答案,你們自己對一下答案,學校裡要預計一下這次的競賽情況。”
時念念大概的答案都還記得,快速的對了一遍。
跟校對平時的物理卷子相比錯的還挺多的,不過好在當時確定的題都沒有失誤。
“怎麼樣?”蔡育才很緊張的問,“考的還行嗎?”
時念念把自己錯了的題告訴他。
“其他的都對了嗎?”蔡育才驚喜的問。
“嗯。”
“挺好,挺好。”蔡育才笑著說,“二等肯定有了,可以拼一把一等。”
旁邊黃瑤校對了好一會兒,時不時皺著眉“啊”一聲,她考的不算好。
黃瑤平時物理成績不錯,不過對於競賽難度的題目學起來就很吃力了。
蔡育才跟她分析了一會兒,在兩人走出辦公室時又叫住了時念念。
“時念念,你等一下,我還有個事要找你。”
黃瑤便先走了。
“我們的元旦晚會上需要一個學生代表發言,本來呢,是想找江妄的,但他已經拒絕我了。”蔡育才嘆了口氣,“他的性子嘛,真想拒絕了我怎麼勸也沒用。”
時念念愣了愣:“我發言……嗎?”
“對啊,本來就該是你去的。”
“可是,可是……”時念念有點慌亂,“我這樣子,會被、笑的。”
“發言稿可以寫簡單點,五分鍾長度,不難,你還有好長時間能準備呢,試一試吧。”蔡育才說,“以後出了社會都會遇到這樣在眾人面前發言的機會的,逃避是沒辦法的,提前練一練吧,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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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妄回校時已經是下午。
大片大片的晚霞映著白雪,操場上的雪被掃過,在跑道邊堆成一個個小雪堆。
時念念趴在桌上,因為被交代的這個任務顯得心事重重。
她能理解班主任也是為了她好,可還是不敢在那麼多人面前發言,還長達五分鍾,肯定會出糗。
江妄站在她旁邊時她都沒發現,仍專心又喪的寫著發言稿。
江妄探身看了眼,問:“元旦晚會?”
時念念聞聲一回頭,差點撞到他,又往後避了避,轉回去,垂頭耷耳的“嗯”了一聲。
江妄揉了把她的頭發,拉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來:“怎麼這麼蔫兒,被人欺負了麼。”
“沒有。”她趴在桌上搖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江妄在她旁邊做一些親昵的動作,她能挺平靜的接受,也不覺得排斥。
晚自習開始。
今天是劉國啟坐班,江妄倒也不講話了,把今天的作業隨便翻了翻。
他很少會做作業,高二的內容他以前也都學過,隻大概看一眼,如果有難題才有可能會拿起筆在演算紙上寫幾個步驟,也不做完,就大概寫個思路,自己看懂了就停筆。
時念念已經在白天做完作業了,還在那苦惱發言稿。
稿子倒不難寫,她沒發言過也聽過不少,隻是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把這一張的稿子在人前流暢讀下來。
她寫的不長,給自己的結巴還預留了點時間。
雙手撐著臉費勁的默讀,可默讀到底和真實讀出來不一樣。
江妄把作業都粗略過了一遍,偏頭看時念念。
“能讀嗎?”
她拿額頭在桌沿上磕了一下,挺清楚的咚一聲,額頭紅了一塊,怏怏道:“不能。”
她把稿子放在大腿上,額頭抬了抬又要去磕第二下,這回沒聲音,磕在了江妄手心裡。
她動作一頓,偏頭看去。
江妄也看著她,手心貼著她額頭把她的腦袋抬起來,說:“小丫頭也不嫌疼,額頭都紅了。”
晚自習上,大家都在做作業,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江妄說那話時壓著聲音,透著不易察覺的縱容和寵溺。
時念念心跳漏了兩拍,訥訥的揉著自己的額頭坐直了,低頭假裝專心的繼續看著稿子。
“你這得讀出來。”江妄說。
“我知道。”時念念輕聲說,“可是現在,晚自習。”
“走,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時劉國啟還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隻不過時念念一直以來都太乖了,他也就沒懷疑,看了眼就重新低下頭繼續批作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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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校園靜悄悄一片。
時念念跟著江妄走出教學樓,穿過籃球場拐進一邊的小道。
黑漆漆的。
她停了腳步。
江妄回過頭來看她:“怕了?”
“黑。”
江妄伸過來手,讓她牽著。
時念念垂眸看,停了兩秒,伸出兩根瑩白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袖口。
江妄笑了聲,任她拽著袖子帶著她往裡走。
這裡有個廢棄的小屋,大概是從前學校用來放雜物的,外面的門還是橫向的鐵推拉門,拿鎖鎖著。
江妄拎起鎖看了眼。
這地方以前和許寧青、範孟明來過幾次,算是秘密基地了,不過江妄那時候訓練多,不像他們倆那樣來的這麼頻繁。
許寧青當時還在這接了根網線,逃了自習課來這裡打遊戲,甚至還外賣訂個火鍋一邊打一邊吃,要多瀟灑就多瀟灑。
他們當時專門找鎖匠配了這裡的鑰匙,畢業後就直接丟在這裡面了。
江妄抬頭往周圍看了眼,轉身對時念念說了句“在這等我會兒”,就直接退了兩步攀住一邊窗口跳了進去。
前後不過三秒,時念念都沒反應過來。
她到現在都沒搞清楚江妄帶她來這幹嘛,周圍還黑漆漆的,她怕被學校警衛發現自己逃課。
在原地站了兩秒,抬頭看著窗沿,後退了兩步——
江妄從一旁破舊木桌的抽屜裡找到當初被範孟明丟在裡面的門鑰匙,剛轉身準備去給時念念開門,就聽到一旁窗沿上的聲音。
少女一隻腿已經跨過來了,露出一截白皙纖瘦的腳踝,手指緊緊攀著窗沿,將另一條腿也跨進來。
江妄都沒來得及去扶她一把,她已經敏捷又迅速的輕盈從高牆上跳下,揚起一層薄灰。
“你這。”江妄看著她愣了愣。
時念念這一身翻牆爬窗的本領還是以前被程琦欺負時練出來的。
她站起來,抬頭看江妄。
江妄食指上還勾著那串鑰匙,他晃了晃,笑道:“剛還想給你開門。”
“……”時念念到這會兒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扯了扯衣角說,“我怕被人,看見。”
“又不是偷情。”江妄隨口道,拉著她的手腕把小姑娘拽到自己面前,替她掸掉袖子上的灰塵。
這裡沒人打掃,那窗沿上有很多灰。
她翻過來時是靠手臂攀著爬過來的,自然蹭的髒兮兮。
而江妄直接在牆上蹬了一腳,整個人騰起,隻腳踩在窗沿上就翻進去了,衣服褲子都幹幹淨淨。
“小丫頭一個,怎麼做事這麼野啊。”江妄一邊把她拍掉灰塵一邊說。
時念念在江妄彎腰準備掸去她膝蓋上的灰時終於忍不住退後了半步,嗫喏道:“我自己……來。”
江妄便也隨她。
她很快就把衣服褲子重新收拾幹淨,再直起身時江妄已經在一旁收拾出一個幹淨的墊子。
時念念才注意到這間小破屋裡的布局,頭頂懸著燈泡,亂七八糟的很多雜物,桌上竟然還放著一個電磁鍋,隻不過已經落了一層灰。
江妄看她盯著電磁鍋出神,說:“那是以前許寧青和範孟明留下的,逃課來這吃火鍋。”
“……”時念念抿了下嘴唇,“你們……都不學習的嗎?”
“就他們倆,沒我。”江妄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墊子示意她坐,“我不能吃火鍋。”
“為什麼?”時念念在他旁邊坐下了。
“運動員不能吃那些東西。”
時念念點了點頭,又環顧一圈屋子,問:“你帶我來這幹什麼?”
“你說呢?”
江妄笑了聲,在空蕩蕩的房間內格外清晰又撩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