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還求助了齊寧,找了周景鑠在對面陪他一天。
***
可是真到遲稚涵第二天走了,他起床看著她做好後熱在鍋裡的早飯,和一屋子熟悉了十年的安靜, 心裡仍然抽了一下。
然後手機就很適時的響了起來,遲稚涵打來的,而且還是視頻電話。
她戴了一頂毛茸茸的白色帽子,被風吹得臉有些紅,在鏡頭裡對著他揮了揮手。
陽光直射在她的臉上,她眯著眼,笑嘻嘻的。
這是齊程第一次看到遲稚涵在戶外的樣子,和陽光融為一體,真正青春洋溢的樣子。
他嘴角也跟著揚了起來,心底卻開始鈍鈍的痛。
她真的明明可以過得更好的,現在卻被關在這種地方,跟著他一起無聊的看看書研究研究柴米油鹽。
“你這什麼鬼表情?”遲稚涵那邊有風聲,把她的聲音吹得零落四散,“先去刷牙洗臉刮胡子,然後吃早飯。”
“看完爸爸我會先回家一趟。”遲稚涵先交代了下行程,然後呲著牙威脅,“我開著監控視頻,別試圖幹壞事。”
“……好。”齊程強行忽略掉心裡面的鈍痛,一步一指令的往衛生間走。
他明明說過,他想陪著她去看她爸爸的。
結果真的隻是說說而已,他連門都出不去。
“齊程,我能不能先把你介紹給我爸爸?”遲稚涵在走臺階,說的有些喘,“然後下次,你跟我一起來?”
齊程的腳步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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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他聲音很輕,覺得遲稚涵那個環境應該會聽不清楚,所以又更小聲的回答了一句,“再說吧。”
“什麼叫再說?”遲稚涵居然聽見了,聲音一下子就大了。
“……”齊程沒回答,走到衛生間門口晃了下鏡頭,“我進去洗臉了。”
他想掛電話。
被陽光籠罩著的遲稚涵讓他難受,自卑自責或許還有一些抗拒。
掛了就沒事了,他安慰自己。
她回來了,就沒事了,他又一次安慰自己。
然後壓下了頭暈感,沒理遲稚涵在那頭的大呼小叫,直接掛斷了電話。
把手機丟到了吧臺上,自己進了衛生間,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想要熬過這一陣的暈眩。
他這個樣子,哪裡像是要減藥的狀態。
遲稚涵一走,就原形畢露。
怪物仍然是怪物,剛才掛電話的那個瞬間,他想的是,掛了,遲稚涵一定會因為不放心推掉後面的計劃直接回家。
他心底就是想讓遲稚涵一直在身邊,不管用什麼樣的說辭美化這種欲望,內裡從來沒變過。
暈眩感漸漸的消失,他還維持著這個姿勢,等著手機再次響起。
遲稚涵的個性,不可能被他掛了電話還無聲無息。
他需要強忍著,把心底的那個怪物壓下去,讓她安心的在外面把事情辦完。
隻是他沒什麼信心。
因為現在家裡,已經安靜的如同墳墓。
可是手機,始終沒有再響起來。
他在過分的安靜裡,對時間的概念產生了混淆,等到頭不暈,他刮了胡子刷了牙洗了臉,出衛生間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監控。
手機仍然安靜無聲。
齊程皺起了眉頭,又看了一眼監控。
仍然沒反應。
……
他想去拿手機,看一眼是不是沒電關機,或者沒有信號。
但是他清楚的記得,手機電是滿格的,而遲稚涵的個性,如果打過來手機沒有信號,下一步他的門可能就會被安保踹開。
她沒給他打電話。
並且在他看向攝像頭的時候,仍然沒有動靜。
她……
齊程僵在原地。
第一個反應,是生氣,在他一個人在家的情況下,他掛了她的電話,她居然沒有打回來。
然後他想到了攝像頭,遲稚涵知道他沒事,因為攝像頭監控正在很忠實的正常運行。
那麼她,隻是單純的不想理他?
為什麼?
齊程又看了一眼攝像頭,這一會抿著嘴,表情居然透著委屈。
“臥槽,爸你看,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人!”遲稚涵正在自己爸爸墓前,拿著手機貼向墓碑,“明明是他掛的電話,現在居然又是這種我欺負他的表情。”
趙醫生在昨天晚上的郵件裡,提醒遲稚涵,這次出門,不能提前回家。
她也是齊程的藥,減藥的療程,也包括她。
“你總不能這輩子一直和他黏在一起,他需要健康一點的愛情。”這是趙醫生的原話。
雖然遲稚涵至今仍然沒覺得一直黏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但是那句健康一點的愛情還是打動了她。
況且齊程剛才掛了她電話時候的表情,也讓她決定要聽醫囑。
剛才的齊程,是遲稚涵不熟悉的齊程,自我厭棄,不耐煩,臉上全是抗拒的樣子,和那個溫柔的男人一點都不一樣。
他討厭她在外面的樣子。
這樣的認知,讓遲稚涵心裡也有了氣。
索性直接到了爸爸的墳前,上完香,端了幾碟爸爸愛吃的小菜,拿著攝像頭監控開始和爸爸嘮嗑。
齊程緩的很快,短暫的不舒服之後就恢復如常,然後,很明顯的在等她的電話。
遲稚涵噘嘴。
憑什麼,她爸爸還看著呢!
仗著在自己爸爸墓前,硬著心腸盯著視頻裡的男人,僵在原地很久,終於伸手去拿了手機。
卻沒有給她打電話,而是發了短信。
他說:我還沒吃早飯,很餓。
……
…………
遲稚涵深呼吸,又一次把手機切到了監控畫面。
她不能心軟,她是藥……
她要是心軟了,她爸爸會氣死……
掛電話的人明明是他!
齊程拿著手機等了一會,又看了一眼攝像頭。
遲稚涵拿出了和他對視的勇氣,挺了挺胸。
然後齊程低頭,捏著手機的手似乎在用力,良久,久到遲稚涵快要撐不下去準備打回去之前,他撥通了電話。
隻是,仍然不是視頻。
這人到底是多不喜歡她在外面的樣子?!
遲稚涵覺得自己氣的後槽牙都開始痛,接電話的手指倒是非常迅速。
接起來後心很虛的瞅了一眼爸爸的墓碑,吐吐舌。
齊程在電話那頭沒說話,她也沒說話。
兩人這樣沉默了很久,直到遲稚涵因為山風太大被吹得打了一個噴嚏。
齊程終於動了動。
“你……”他開口的時候背對著攝像頭,看著遲稚涵溫著的早飯,“幾點回來。”
遲稚涵吸鼻子,她也委屈了。
特別特別的委屈,在爸爸的墓碑前,自己寶貝的要死的男朋友,不想看到自己在外面的樣子。
倔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她又吸了吸鼻子把心裡面的酸楚壓下去,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肯說。
“我……”齊程又開口,“先吃飯。”
這算是討好了,遲稚涵知道。
但是心裡的酸楚卻一點都沒有減下來,她摸摸爸爸的墓碑,冰涼堅硬,無數次的貼上去抱住,都沒辦法暖和起來的石碑。
“我想爸爸了。”聲音很安靜。
齊程也很安靜。
“齊程,我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認識你之前,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這樣的。”
穿著家居服披著頭發窩在家裡的人是她,穿著外套在陽光下面的人也是她,齊程不能隻愛一個。
“除非你今天願意和我視頻,不然我不會回去。”咬了咬牙,說完了之後迅速的掛了電話。
甚至不敢去看監控視頻,她隻是匆匆忙忙的給周景鑠發了一條讓他密切監控齊程心跳血壓的短信,然後就低著頭收拾完給爸爸上墳的祭品,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戴好帽子,直接回了自己家。
齊程在認識她之前,好好的活了那麼多年。
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很好的照顧他,這一點,她不應該擔心。
如果齊程對她的感情,隻是淺薄到隻願意和她一起關在那個小洋房內,她會配合著幫他治療,等他康復,就不可能再留下來。
她不介意和他一起關著,但是她介意齊程也是這麼想的。
她想要齊程喜歡她的全部,而不是單一的,沒有陽光照耀的她。
所以她忍著,一直注意著手機上有沒有齊家人的電話,卻不敢再打開視頻監控。
齊程,一直沒有再聯系他。
短信,甚至連電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