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傅容與面色平靜,似乎早就料到躲不開跟這兩兄弟相處一天,從容不迫地走過去選了個座位,與謝忱岸的座位就緊挨著過道的距離。
在謝忱岸諱莫如深的目光恰好落到這邊時,他頷了下首,長指將袖扣稍解開些,語調自然不過道:“也去晉城?”
在場誰不知謝家掌權的那位,就在晉城。
這兩兄弟大老遠地飛過去,多半是收到了父親的傳喚。
謝忱岸語氣極淡說了句:“託你的福。”
很快那邊靠窗位置的謝忱時嗓音冷淡又氣悶道:“我爸派秘書專門打電話把我和黑心肝叫過去,輕則是訓幾句,重則是一頓家法伺候啊,傅容與,老子百八年沒挨過打了,提前謝謝你。”
不難猜出,謝闌深是直接遷怒在了兩個親生兒子身上。
邢荔找了個位置落座,故意離謝忱時這個瘋批遠點,卻忍不住打圓場說:“這,怎麼能怪你們呢,是吧?”
謝忱時冷冷的笑:“怪我兄弟兩人廢物唄。”
這話殺氣太重,邢荔縮著腦袋不敢接,偷偷的跟旁邊陳願說:“謝家的家主連兩個兒子都沒放過,這是堪比誅九族的架勢啊……完了,傅總這關可不好過。”
陳願面癱著表情,沉默地點頭。
隨即,將邢荔掏出手機給待在醫院的傅容徊匯報進程,又若無其事地放回包裡。
她這次會願意跟傅容與出一趟差,顯然是被傅容徊派來當耳報神的。
過了會,等飛機起飛後。
邢荔偷偷的看謝忱時那邊,這個視線角度隻能看見他穿著一身暗綠色西裝,襯衫的領口敞開著,正從褲袋掏出領帶,隨便纏在修長腕部,等下飛機再系。
之前幾回都沒見謝忱時穿得這麼正式,多半是要去見父親,不敢隨心所欲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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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以他瘋批性格,看到傅容與連累自己被遷怒,早就暴躁的動起手了。
邢荔細長手指摸了摸精致下巴,忽然扭頭對斜後方閉目養神的傅容與,很忠心耿耿提出建議:“傅總,要不讓那瘋批下飛機時捅你一刀子吧,這樣他爸看自己兒子捅了人,就不好為難你了。”
傅容與掀開眼皮,極淡的視線看向她。
邢荔還在認真地道:“不過他要去見親爹變得收斂不少,我得想個法子……”
“邢荔。”
傅容與聲音低沉輕緩,打斷她的自言自語,似乎對被捅一刀這事毫無興趣般,提醒她旁邊的謝忱岸沒有耳聾。
邢荔循著視線看過去,見這位不言不笑的盯著自己,瞬間把狐狸腦袋縮了回去。
“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嘛。”
……
飛晉城要十來個小時,謝音樓估摸著傅容與沒那麼快見到父親,便在傍晚時分,發了條短信過去詢問情況,就靜等消息了。
她在準備去錄制節目前,抽空跟雲清梨約了個飯。
經過上次酒店催眠的事,周序之找來,態度強勢地將雲清梨帶回了婚房別墅,兩人同住在屋檐下,一切看似恢復平靜,卻比以前更相敬如賓。
雲清梨得知謝音樓就差見父母那關了,是發自內心的祝福:“你父親那麼疼愛你,肯定是會答應你和容與的婚約。”
謝音樓唇角微彎,含著淺淺笑音:“這可能就是長大的好處吧,可以肆無忌憚去愛一個人,比起當初年紀太小又在顏家求學時習慣身邊有他,就怕全世界都來阻礙我們定下的婚約,如今有他在,我也不怕了。”
雲清梨恍神想起當年她是不是太輕易得到與周序之的婚姻,才會被困在這個牢籠裡。
幾秒後,便將這個念頭趕出去,往事都過去了。
兩人用晚餐,外面天色也逐漸變暗。
不等謝音樓去約車,餐廳旁邊的街道就出現了一輛豪車,是周序之親自來接人。
雲清梨對這幕沒什麼情緒波動,反而越發平靜對謝音樓說:“他總是把體貼周全的好丈夫演的入木三分,可是裝的再好,他的愛都差點意思。”
這話音剛落,餐廳的門被從外推開。
是周序之邁步進來,沉靜的視線幾乎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女人纖美的身影,面容毫無波瀾起伏,紳士風度極佳地過來。
“我來接清梨,謝小姐一道走?”
他這話是對謝音樓說,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卻覆上雲清梨肩膀,怎麼看都很般配。
謝音樓張了張口,剛想婉拒。
“音樓,讓他送吧。”雲清梨提起包,裙擺有點長,動作輕柔規矩地離開座位,對她笑:“周總願意當司機,何必落了他面子呢。”
周序之似乎不介意被這樣說,也習慣雲清梨這種寡淡無味的姿態。
謝音樓隻好陪雲清梨一起上車,卻不是回謝家的路。
在路上,周序之已經安排好了去歌劇院看演出,原先是想跟雲清梨約會的,如今意外多加一個人,他面不改色又訂了張票。
說出口的是,以夫妻名義請謝音樓看演出。
“你準前夫……要想寵女人,多半是經驗豐富的很。”謝音樓看車行駛的方向,是直接往歌劇院去的,隻好暗地裡跟雲清梨發短信。
就這前前後後多長時間?
什麼都被他安排的滴水不漏,連借口都找的天衣無縫。
以夫妻名義邀請,雲清梨自然是會跟著去歌劇院,她垂眼,也給謝音樓回道:“是吧,就算我單方面覺得這場婚姻索然無味,他都覺得有趣的很,一個人就能演完。”
謝音樓笑了笑,極美的側顏被屏幕的光淡淡照著。
明明是坐同一輛車,兩個女人卻拿手機在聊天溝通,周序之端坐在副駕座位,猜到聊的話題肯定是他,收回了沉靜的視線。
四十分鍾後。
車子抵達了歌劇院門前,來看演出的客人不少,票是周序之安排的,臨時購買的那張,顯然座位是不在一塊。
走到光線明亮演出廳的觀眾席時,周序之停下腳步,氣定神闲地將雲清梨摟了過來。
修長的指,將那三張薄薄的票裡抽了一張,遞給了謝音樓。
第63章
觀眾席的燈暗下時,謝音樓指尖拿著票,走到了前排左側的位置落座,這兒看演出臺是最佳的視野角度,加上她一身及踝長的白裙又輕搭著傅容與衣櫃拿的西裝外套,襯得身影安靜,周圍的觀眾都沒注意過來。
有多留意兩眼的,頂多是看到謝音樓烏錦秀發下露出的側顏,根根細密的睫毛柔軟地垂著,在眼下還有顆胭脂淚痣,猶帶一分搖搖欲墜的美感。
覺得很熟悉,又一時忘記哪裡見過,顧著看美色,忘記想起是某檔爆火節目裡的嘉賓。
謝音樓到不在意被盯著看,端坐好,又回頭看向後方的雲清梨,即便光是暗的,都能看出她素淨無妝的眉眼皺了皺,不太情願跟周序之坐在一處。
奈何現場客滿,臨時也沒有票了。
見演出開始了,謝音樓重新將視線看向臺上,隨即瞥見了一抹秀麗身影,是程元汐,最先開場是她的獨舞。
還真是巧了。
謝音樓換了個輕松的坐姿靠在椅背上,手指慢悠悠地轉著芙蓉玉镯,也沒離席,真欣賞起了程元汐的演出,都是有跳舞基礎的,不難看出她舞技苦練多年,最後那一個甩袖時,右臂也暴露在了強烈的白光下,肌膚雪白一片,已經徹底尋不到梵文刺青的圖案。
謝音樓確定沒看錯,眼下的情緒微微意外。
而程元汐並沒有發現觀眾席暗處坐著都有誰,獨舞一曲,又換了裝和眾人繼續演出。
演出廳的現場很熱鬧,就越發襯得謝音樓這邊安靜,她不再去看臺上,拿出手機時,恰好已經抵達晉城的邢荔給她發了張照片過來。
指尖輕輕一點開,看到屏幕上背景是在中式的豪宅庭院內,深秋季節下著雨,濃重的夜色連暖黃燈光也化不開。
而傅容與穿著極為正式場合下的深灰色西服,筆挺地跪在了屋檐外,他從肩膀至腰部都幾乎勾勒成一條直線,雨打下來,從精致下顎的輪廓往下滴,沿著路過脖線的喉結,膚色冷白的晃眼,最終都被深色的西服面料給吸走。
謝音樓倏地挺直了背,發消息問邢荔怎麼回事。
五六分鍾之後,邢荔才回道:“跪了快三小時了,連你爸爸一面都還沒見到。”
傅容與當年走的訣別,把婚約取消了,一句話都沒給謝音樓留下。
也害的謝音樓高燒病了一場,這筆賬,謝家是記著的。
而且十年後,他還違背了退婚時答應的條件,別說跪三個小時了,三天三夜都是要跪。
邢荔深知這點,沒有提傅容與喊苦,而是偷偷的發給謝音樓看,又說:“你那兩個弟弟,也挨了訓……真是想喊救命,我終於知道你那小戒尺弟弟氣場是從哪裡遺傳來的了!”
也終於理解,為什麼謝忱時一下飛機就收起那股放縱不羈的作風,規規矩矩打領帶,把西裝穿得一絲不苟地,沒有半點皺痕。
謝音樓指尖停在傅容與這張跪著淋雨的照片上,心裡牽掛著,沒有心情跟邢荔調侃兩個弟弟,隨後,快速編輯了幾個字過去問:“我媽媽在嗎?”
邢荔左顧右看過了院子裡裡外外,沒有見到那個傳說中在娛樂圈堪稱仙品的女神。
“沒在。”
謝音樓看到消息發來的這兩個字,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悄然地離席觀眾臺,在外面走廊尋了個安靜地方,撥打了謝忱岸的電話。
頂上照射的光暈是暖色,清晰襯著一面牆的色彩濃豔壁畫,她仰頭看著,片刻後,手機那端終於被接聽,是謝忱岸清冽的嗓音入耳:“姐。”
謝音樓在短暫的幾秒裡,已經想好了說辭,先溫溫柔柔的問:“忱岸,爸爸有沒有因為我的事責罰你和二妹?”
要是她一開口就急著替傅容與求情,恐怕會適得其反。
先關心弟弟,才能讓謝忱岸情緒保持平靜的氛圍內,單手抄著褲袋,略顯得幾分闲散道:“被訓了幾句罷了,別擔心,這是你二妹自幼的家常便飯。”
謝音樓略松了空氣,又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