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晗看去過,張鬱青臉上笑意未消:“給你說個事兒。”
“什麼?”
“我以前覺得,人這一聲經歷什麼都是有定數的,就像我高中時去給校外的畫室做兼職模特......”
他說到這兒,微妙地停頓了一瞬,“你那是什麼表情?嗯?”
秦晗老老實實地問:“是那種,全部看光光的模特?”
張鬱青揉著她的腦袋:“不是,普通素描模特。”
“哦,那你繼續說吧。”
“怎麼,我沒去當裸模你還很失望啊?”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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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偷看我了?”
“沒有!”
張鬱青逗夠了,才繼續說:“做模特時聽了挺多老師給那些美術生的指導,也看了不少畫,有時候想不出來做題思路也會在紙上畫一些素描。”
他記性好,在繪畫上也有些靈性,後來還是畫室裡的美術老師在張鬱青大學時,介紹他去在大學時去紋身店裡兼職。
在紋身店裡兼職那會兒,他又慢慢學會了紋身,但當時張鬱青也沒想過,居然後來會以紋身為生。
張鬱青很少流露岀這種“憶往昔”的神色,看起來略顯嚴肅,秦晗也就不自覺地把手裡的口紅和小鏡子放下,認真去聽張鬱青說話。
“很多經歷是無價的,我閱讀過很多書籍這件事,也許是為了遇見你。”
張鬱青笑得溫柔,抬手輕輕捏了捏秦晗的臉頰,“為了讓我在喜歡上一個愛讀書的小姑娘這件事上,不那麼吃力。”
64. 陪伴 留我那兒住吧
張鬱青送過她去學校之後, 秦晗才發現,自己要有很多天都沒有機會再去遙南斜街。
臨近暑假,聾啞部的高中生開始期末考試, 秦晗要被聾啞部借調過去監考兩天。
監考正好是下周末, 然後又趕上端午節的調休,足足16天, 秦晗沒有假期可放。
越是忙碌的時候, 越是有更多的事情發生。
班級裡一個自閉症的小女孩3歲半,這個學期一直表現得都不錯,在行為矯正上面也有很大的進步。
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每天一進到教室裡就開始尖叫, 女孩子的尖叫聲很尖銳, 連和秦晗同一辦公室的手語老師都問秦晗, 是不是培智那邊又有小孩子情緒失控了。
在她接連不斷的尖叫和不肯配合上課中, 小女孩的家長也崩潰了。
小女孩和她媽媽長得很像, 隻不過她媽媽那雙漂亮的杏眼周圍, 布滿紋路,眼睛裡灰蒙蒙地全是愁緒, 顯得蒼老又哀傷。
秦晗一邊找小女孩進教室尖叫的原因, 一邊安撫家長。
也許是因為這兩天天氣也總是時常在下午變得陰雲密布, 也許是因為本來很有進步的學生情況變得忽然不明朗又找不到原因,也許是因為家長的負面情緒影響到她, 秦晗也有些不明顯的低落。
星期三那天下午活動課的時間,學校突然在廣播裡通知,要求各班的班主任和副班主任到會議教室開會。
秦晗安撫好班裡的一個學生, 拿了記錄本匆匆和其他老師一起去了會議教室。
校長面色沉重,說聾啞部一個學生的奶奶去世了。
那個學生秦晗知道,是個上初一的男生, 父母把他拋棄了,隻有奶奶和他生活在一起。
奶奶每天早起送他上學,晚上接他回家,風雨無阻,但老人畢竟年事已高,昨天夜裡突然去世了。
老人去世,意味著這個學生失去了所有家庭支持。
學校正在積極替他向相關部門申請更多的補助,也在為他向社會尋求幫助。
又是一個沉重的消息。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爸爸發來微信消息。
爸爸發來的照片裡有兩款鑽戒。
秦晗趁著午休時間給爸爸打了電話,秦父在電話裡徵求她的意見:“小晗覺得哪款戒指更適合媽媽?”
“要給媽媽送鑽戒嗎?”
“是,我準備重新向你媽媽求婚。”
秦父在電話裡笑著,“以前年輕時候沒那個條件,也不懂浪漫,哪有求婚這種事,就是兩家人一起吃個飯,然後就把結婚的事情定下來了,現在有機會,當然要浪漫一些。”
秦晗和爸爸聊了一會兒電話,掛斷後,突然很想張鬱青。
她想了想,給他撥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稍等。”
這句話的聲音是模糊的,顯然不是在對她說。
很快,電話裡傳來一種類似布料摩擦的聲音,張鬱青大概是摘掉了口罩,聲音清晰起來:“小姑娘,吃飯沒?”
“吃過了。是不是打擾你啦?很忙嗎?”秦晗問。
她自己沒留意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低落,但張鬱青注意到了。
他非常隱晦地停頓一瞬,然後笑著說:“怎麼回事兒,兩天沒親你,跟我這麼客氣?”
被張鬱青這麼一逗,秦晗心裡的沉重感瞬間消了一大半。
她還沒等說話,手機裡又傳來張鬱青的聲音:“電話隨時可以打給我,好久以前我就告訴過你吧。”
秦晗想起很多年前,她站在寢室的陽臺,和張鬱青通話。
那時候還是大學剛開學,軍訓期都沒過,她問張鬱青,可不可以偶爾在闲暇時給他打電話。
張鬱青說,隨時。
確實,他很多年前就告訴她了。
隨時可以打給他。
學校食堂裡的人漸漸減少,秦晗舉著手機回到桌邊,用單手慢悠悠收好吃過的餐盤,和張鬱青小聲聊著這幾天的天氣和學校裡發生的事情。
她講了那個聾啞部的男生失去奶奶的事情,但在某個瞬間,秦晗突然敏感地想起,張鬱青也是這樣的孩子的家長,怕張鬱青擔心丹丹,她馬上轉移了話題,聊起爸爸說要重新和媽媽求婚的計劃。
“爸爸還拿了兩款鑽戒給我看,問我媽媽會更喜歡哪種。”
張鬱青問她:“喜歡鑽石?”
“也還好,老師又不能戴戒指,美甲也不能做的。”秦晗說。
掛斷電話,秦晗才重新揚起笑臉,拿著上課該用的東西去了教室。
有家長說,小秦老師每天都是笑眯眯的,看著就讓人覺得生活充滿希望。
秦晗隻是笑笑,她也有讓她覺得生活充滿希望的人。
那天下午天色又陰沉下來,不到3點鍾,外面和傍晚似的。
很快又落下大雨。
秦晗下班收拾東西時有些沉默,其實她知道自己在低沉什麼。
她隻是還沒適應這種“不愉快的消息”接踵而至的感覺。
她也明白,自己太幸福了,生活得太過順利了。
要面對陰天、學生的退步、家長的病逝、半個月不能去遙南斜街、鄰近經期,情緒調整不過來,難免顯得有些矯情。
秦晗沒想把這些壞情緒傳遞給別人,坐在辦公室裡加班,仔細分析著教室裡一切會讓那個小女孩出現抵觸並情緒失控的物品。
她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關掉燈後,走廊陷入一種暴雨中的黑暗。
雨水重重拍打著玻璃窗,風裡摻雜著涼意,秦晗垂著頭從辦公室裡出來,卻在向下的視線裡看見一雙長腿。
白色運動鞋,黑色工裝褲。
秦晗猛地抬眸,張鬱青笑著靠在走廊的護欄上。
他打著一把黑色雨傘,抬手和她打招呼:“小秦老師,約會嗎?”
“你怎麼在這!”秦晗面露驚喜。
張鬱青把人一把攬進傘下,笑著說:“來接女朋友下班,順便問問,是誰讓我們小姑娘不開心了?”
“我有那麼明顯?”
秦晗被張鬱青護在傘下,揚著頭看他,“可是,家長們都說我笑得很溫暖的。”
張鬱青沒舉傘的那隻手揉著秦晗的頭:“所以她們隻是你學生的家長,而我是你男朋友。”
“可是學校門衛大爺怎麼會放你進來?”
“門衛大爺和我恐怕比和你還熟。”
車裡開著暖風,因為天氣極端又趕上下班高峰,車子擁堵在道路裡,反而給了他們聊天的機會。
張鬱青沒再提及秦晗為什麼不開心,她不說,他也不多問。
他會在開著車時,不緊不慢地給她講遙南斜街的事情。
講北北最近對一隻白色的薩摩小母狗很是喜歡,整天想著出去和人家小薩摩玩,但人家小薩摩並不喜歡它,北北的食欲都減退了。
講奶奶前些天跟著老街坊去郊區看山,在山底下讓人忽悠著買了一個銀手镯,戴了沒幾天,手腕全黑了,硬說是在排毒。
講羅什錦和李楠鬥嘴的小日常。
也講他店裡遇見的形形色色的顧客。
秦晗就是在低落,也忍不住在他車上笑得前仰後合。
那天之後,每天秦晗下班張鬱青都會來接她,然後送她回家。
在張鬱青的陪伴中,日子變得快了些,16天的工作日很快過去一大半。
學校裡那個聾啞學生找到了救助家庭,秦晗班裡的小女孩在教室裡情緒失控的原因也找到了。
她在車上興奮地和張鬱青說著這些:“我們想了很多種可能,就是沒想到,會是因為另一個學生最近總是穿一雙小黃鴨的鞋子,正好這些天都在下雨,她還以為下雨是因為同學穿了小黃鴨鞋子......”
又想到爸爸昨天給她打過電話:“對了張鬱青,我爸爸說過兩天他要帶著媽媽去旅行,端午節也在外面過,我端午節去遙南和你們吃飯吧,還可以給你們帶我奶奶包的粽子。”
講完這些,車子也開到了張鬱青家樓下。
秦晗有些不好意思:“你明明都那麼忙了,還每天來送我回家......”
張鬱青把車子挺穩,輕輕“嘖”了一聲。
他解開安全帶,湊過去捏了一下秦晗的鼻尖:“小姑娘,是不是我最近沒碰你,怎麼總跟我見外?”
也不等秦晗回答,他俯身過去吻她。
吻過,他在秦晗耳邊,低聲輕啄:“端午節留我那兒住吧。”
65. 端午 她鑽進車裡,親了張鬱青
到了端午節的前一天, 秦晗和張鬱青說好了,下班直接去奶奶家。
爸爸媽媽離婚的這幾年,奶奶家的每一個人都很積極地在關心秦晗。
而且, 所有人都沒說過媽媽任何不好。
秦晗記得, 爸媽正式籤下離婚協議的前一天,奶奶拄著拐杖, 帶著小姑和小嬸最後一次去她家裡。
當時奶奶布滿皺紋的手拍了拍媽媽的手:“經茹啊, 如果是真的覺得和安知在一起不開心,那就分開,媽支持你。什麼時候想再回來, 也回來, 媽永遠都把你當親生女兒。”
小姑和小嬸那天也抹著眼淚。
小姑說:“嫂子, 我們都是你和我哥婚姻中的‘外人’, 不知道你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但如果是我哥做得讓你寒心了, 你就說我再也不理他了。”
臨出門前小姑緊緊擁抱了秦晗:“小晗,爸爸媽媽之間的事就交給他們處理,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別讓爺爺奶奶擔心, 知道麼?”
那段時間秦晗也很痛苦,但現在想想, 好像也沒什麼了。
終於過去了,爸爸媽媽也在準備復婚。
那些傷心的時光就像是夢,已經散掉了。
雖然秦晗說了自己今天去奶奶家, 張鬱青還是去學校接了她,說是要送她過去。
“可是我奶奶家很遠的。”
窗外是零星小雨,張鬱青笑著:“就是因為遠, 你自己走我才不放心。”
一路上秦晗接到好幾個電話,有小姑小姑父打來的,也有小叔小嬸打來的。
秦晗接電話時笑得很開心。
張鬱青把秦晗送到奶奶家樓下,秦晗站在駕駛位的車窗旁,和張鬱青擺手:“那我上去啦,明天見。”
“等會兒。”
張鬱青搖下車窗吻了吻她的額頭,“開心就多住兩天,該開學上班時我來接你。”
秦晗是個誠實的姑娘,手扒著車窗邊沿。
她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問:“可是我去你店裡更開心啊,而且不是說好明天晚上留在你那裡住麼?”
“小姑娘,話如果這麼說,那就不是吻一下額頭就能放你走的了。”
張鬱青靠在車座裡,笑著逗她。
倒是沒料到秦晗會真的探了半個身子進來,把唇貼在他唇上,吧唧親了一下,又緊忙鑽出去,羞紅著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