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人這才感覺自己終於派上用場了,連忙搖搖頭說:“不是腿腳有問題。”
宴文嘉有點捉摸不透,偏偏顧雪儀又一個字都不肯透。
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感覺到迫切地想要知道。
宴文嘉幹脆起身走了出去。
這時候又一輛車到了。
其他的物流工作人員也開始了來回往復的搬運動作。
天上下起了一點細細的雨絲。
宴文嘉想到了前一天醫院裡的場景,從魯冬太太的病房離開後,他不自覺地重新留意起了那些在走廊、在電梯、在排隊的病人和病人家屬。
他們中有些面色蒼白憔悴,有些病容麻木,還有些病人家屬突然跪地大哭。
他在短短一天裡,見到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顧雪儀是要給他看更悲慘的事嗎?
宴文嘉感覺到了一絲茫然。
辦公室裡,顧雪儀透過玻璃窗,看見了外面連綿的雨絲。
她問負責人:“有傘嗎?”
“有有有!”
負責人連忙取了傘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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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儀接過來,撐開,這才也緩步走了出去。
經紀人連忙也跟著跑了出去。
這時候另一輛車上下來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皺緊了臉:“怎麼又下雨了?雨衣呢!雨衣呢!”
有人拿了雨衣出來。
工作人員套上了。
“今天還有多少啊?”工作人員一邊套一邊大聲問。
“多啊!每天不都這樣嗎?比起雙十一的時候好多了!”另一個說著吐了口氣,然後他突然轉頭叫了一聲:“蔣高!你要不要雨衣?”
那個摔倒的人,慢吞吞地拍了拍身上弄髒的地方,吐出了兩個字:“要、要。”
口齒不太清晰。
對方遞了雨衣給他。
那個人蜷起手臂,試著去穿雨衣,但動作總是顯得有點笨拙。
“你過來唄,我給你弄!”對方喊。
蔣高應了聲:“嗯嗯!”
然後邁著步子過去了。
這時候宴文嘉也才看清了他的樣子。
劉海打了卷兒,五官清秀,但是有一點點的移位。像是有鼠標在PS的時候,不小心一鍵拖歪了點。
他臉上很快打湿了。
他不得不眯起了眼。
對方幫他穿雨衣,一邊弄一邊問:“你下午還弄嗎?”
“弄、弄的。”
“你多費勁啊,要不你請個假回去吧。我都他媽累死了!”
“還……行。”蔣高自己抬起手擦了擦臉,又露出了底下清秀的,甚至還帶著一點笑的五官:“今天……三九小區門口……那個阿姨,給了我,一瓶奶。”
那人笑罵了一句:“草,怎麼又有人給你喝的?長得好就是不一樣哦!”
蔣高也認認真真地應和了一聲:“嗯嗯。”
宴文嘉剎那間好像抓住了點什麼。
他一回頭,發現顧雪儀撐傘遮在了他的頭上。
宴文嘉開口,嗓音竟然有點沙啞:“他是不是有點別的毛病?”
顧雪儀的語氣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是的,小時候發過高燒,大腦有一點問題。”
宴文嘉心緒有點復雜,但一時間又很難以描述那種滋味兒。
“現在很多企業都會僱佣殘疾人,以減免部分稅額。”顧雪儀說。
這也是她之前為了寶鑫,特地去了解了很多企業的相關知識,中間恰好有這樣一條。
“將美好打碎,你才看得見痛苦與殘忍。見過了痛苦與殘忍,你才會知道,廢墟裡開出的花有多美麗。”
見過黑暗才會知道光是什麼樣子,也會懂得黑暗裡的一點燭火,是多麼動人的東西。
生活裡有很多陷入苦難的人。
見過苦難,並不代表著就能領會人生百態了。
陷入苦難還認真生活的普通人,才是大部分人的樣子。
宴文嘉好像在一剎那,將共情徹底提到了極致。
他喃喃道:“人真復雜啊……”
所以他才總是演不了更生活化的角色,也學不會從微小處去捕捉更大的情感。隻會按照劇本,簡單的哭哭笑笑。
蔣高已經穿好了雨衣,重新接著去搬東西了。
顧雪儀看了一眼時間說:“十二點了,走吧,去吃飯了。”
宴文嘉低低應了聲:“唔。”
負責人送著他們上了車。
等上車後,大家一扭頭,才發現經紀人滿臉都湿透了。
“沒、沒事,就……”經紀人打了個哭嗝:“就雨害挺大,淋得我眼睛痛。”
……
他們在外面的餐廳用了一餐飯。
這家餐廳也很奇特,裡面有一半是聾啞人員,不過服務水平並不差,態度也都很好。
這是挺便宜的一餐,一共才花了四百多塊。
他們還要了個包廂。
等吃完飯之後,他們就又回了宴家。
宴文嘉一回家,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又重新開始再讀一遍劇本。
物流點的負責人也打回給了江越。
他將顧雪儀說過的話,都復述給了江越聽。
聽到利用起對頭怎麼會手軟的時候,江越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的確從來沒手軟過。
所以才更讓人嫉妒!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看上宴朝了呢?
負責人在那邊聽著笑聲,反而有點發慌,琢磨不透江總這是生氣呢?還是生氣氣過頭了呢?
“然後呢?”江越問。
負責人就又接著往下說。
等聽完之後,江越神色復雜地掛斷了電話。
她看上去模樣冷淡,但又好像比誰都懂得去留意那些情感化的東西……
江靖在一邊按捺不住地出聲:“宴太太怎麼去咱們家的物流點了?”
“為了教宴朝的弟弟。”
江靖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哥你什麼時候教教我?”
江越轉頭看著他:“你想我花功夫教你啊?”
江靖怵得渾身一哆嗦:“算了……我想了想,倒也不必這麼麻煩您老人家。”
江越卻目光散了散,開始了神遊天外。
要教也行,那我得先去找顧雪儀請教啊!
之後幾天,顧雪儀又分別帶著宴文嘉去了不同的地方。
中間還借用了下簡昌明的面子。
宴文嘉看完了一家三口的日常,還飛到高原,去看了戍邊日常。
等回來的時候,宴文嘉因為沒適應高原氣候,還去了一趟醫院。
這時候已經是籤完劇組合同的第六天了。
@娛小記:有記者拍到原文嘉進醫院了!之前的微博果然隻是炒作,原文嘉不可能進孫俊義的劇組……下面是傳出來的孫俊義選角名單,全都是沒聽過名字的新人。[圖]
微博上營銷號的瘋狂帶節奏,氣得宴文嘉的粉絲好好問候了一下他們。
宴文嘉在醫院沒待太久,很快就回家了。
他在回家的路上,還抽空發了條朋友圈:
【上完課了:)】
朋友圈一下又地震了,紛紛猜測起,咋地,進一趟醫院還能開個竅?什麼醫院,我們也去試試?
有人效仿真去給自己也請了老師。
不過也有人覺得,宴文嘉這是在裝逼。
顧雪儀半夜回到了宴家,宴文姝清晨起來看見她的身影,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大嫂!”宴文姝連忙奔了過去:“我還以為你跟宴文嘉跑路了呢!”
宴文柏緊跟著下了樓,也是一愣。
他悶聲問:“回來了?”
顧雪儀點頭:“嗯。”
“宴文嘉呢?”宴文姝問。
“在醫院。”
宴文姝驚道:“他的粉絲終於受不了給他潑硫酸了?”
“……”顧雪儀屈指敲了敲桌面:“要尊重哥哥。”
宴文姝抿了下唇:“哦,那是怎麼了?”
“高原反應。”
宴文柏的目光立刻緊緊落在了顧雪儀的身上:“你沒事?”
“嗯,我沒事。”她又不是沒去過那樣的地方。
而且顧雪儀發現,這具身體似乎越來越像她原本的模樣了。
宴文姝松了口氣,笑了起來:“大嫂真厲害!”
過了會兒,宴朝也下樓了。
宴朝掩去眼底的復雜之色,問:“你給江二打電話了?”
“嗯。”顧雪儀點頭。
“你給簡昌明打電話了?”他又問。
“嗯。”
“……”
顧雪儀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顧雪儀說:“沒有給你打電話。”
“嗯。”
“是因為有些地方是宴氏涵蓋不到的。”
宴朝驟然意識到,她平等地看待每一個人。
除了底下幾個小的,在她眼中的其他人都是一樣,不論貧窮與富貴,隻分用得上和用不上。
宴朝淡淡道:“看來宴朝的產業範圍擴張得還不夠大。”
經過這幾次嘗試,顧雪儀差不多知道了營銷的威力。
你辦了再厲害的事,總需要傳達出去讓別人知道,才能更進一步提升你的企業影響力。
當然前提是,你得辦某一些,和別的企業不同的事。否則大家都做一樣的,也沒意思。
顧雪儀突然問:“宴氏旗下的公司有盲道嗎?”
宴朝滯了滯。
她還真是和公益槓上了。
宴朝從來不會去關心這些問題,但他還是立刻回溯了一下記憶,說:“有一些是有的,有一些是沒有的。”
“我會讓人安排上的。”宴朝說。
顧雪儀點了下頭。
“還有。”顧雪儀頓了下:“宋氏最近好像有點財務危機。”
宴朝嘴角這才帶出了一點淺淡的笑意:“太太怎麼知道?”
“我在外的時候,石華的三兒媳,已經給我打過五次電話了。”顧雪儀也輕笑了下,仿佛想到了什麼令人愉悅的事:“在紅杏等人的眼中,我大概就是一個熱愛豪擲千金的香饽饽。”
宴朝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模樣納入了眼底。
每次當她胸有成竹,甚至要開始看自己安排好的戲時,她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唇角微彎,如冰雪初融,眉眼都綴上了點點暖光。
這時候,宴朝轉頭掃了一眼。
兩個小的自覺噤了聲,乖乖起身走開了。
就算有大嫂,宴朝在他們心中也依舊是不可抗衡,也不敢抗衡的存在。
宴朝示意一旁的女佣將手中的早點、紅茶放下,然後才淡淡道:“嗯。副卡裡的額度,還夠你繼續豪擲千金很多筆。”
顧雪儀微微驚訝地看了看他。
宴朝這樣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