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嫂,我也叫你大嫂行了吧?”
“你再打我我就……”
“告家長?”顧雪儀不冷不熱地接了後半句。
江靖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他要這麼幹了,他還有面子嗎?那不是又挨打又丟臉!
“我道歉,我道歉行嗎?”江靖咬牙切齒地說。
好男兒,能屈能伸,不能讓人給打死在宴家啊!他過去是真不知道皮帶抽身上那麼疼啊……皮肉火燎燎的,一鞭帶過去,好像要把骨肉都分離開一樣……滿清十大酷刑也就這樣吧。
真不是他抗不過啊!
顧雪儀住了手。
再看江靖,他已經抱頭躬背,縮一團蹲地上了。
宴文柏嘴角抽了抽。
他還真沒見過江靖這麼慫的樣子。
“道歉吧。”顧雪儀低頭垂眸,慢吞吞地卷起了手裡的皮帶。
皮帶是棕黑色的,她的手指卻是纖長又白皙的,挨在一塊兒,反襯得她那雙手更像是昂貴無價的奢侈品。漂亮極了。
江靖抬頭看了一眼,怔了一秒,然後才恢復了自然的神色。
“我……我道什麼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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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儀攥著皮帶的手一頓。
江靖連忙說:“不,不是,我不是反悔啊,我就是、就是……真沒道歉的經驗啊!您……提示一下?”
顧雪儀也不生氣,淡淡道:“想想你今天說過什麼話。”
江靖這下來了思路,馬上說:“對不起,我不該冒犯宴總,不該冒犯你,不,不該冒犯您。我嘴上沒把門慣了,就……就這不習慣性的嗎,就開了個嘲諷。但那真不是真心的。真的,您相信我。”
“好、好了嗎?”江靖小聲問。
宴文柏臉上仍舊是黑沉的,但心底那口氣卻是出了不少。
他是真沒想到,一頓打就讓江靖服了軟。
顧雪儀這時候卻突然轉頭看向了宴文柏。
宴文柏心頭一跳。
她還想幹什麼?
顧雪儀抬手指了下他,對江靖說:“他呢?”
江靖傻眼:“我,我還得給他道歉?”
“你打了他。”
“他也打我了啊。”
顧雪儀的手指輕一用力,捏住了皮帶。
“好,一碼歸一碼,對,得道歉。我這不得講禮貌嗎?我講禮貌了現在。”江靖看向宴文柏,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宴四少,對不起,我不該和你打架。下次宴會上,我不提宴家了。”
宴文柏壓根不在乎江靖道不道歉。
他就算道歉也不是誠心的。
但宴文柏卻忍不住再次看向了顧雪儀,她竟然還會記著,讓江靖再給他道歉?宴文柏心底的感覺一時間有些復雜。
“我可以走了吧?”江靖龇牙咧嘴地問。
難怪外頭的人都說顧雪儀刁蠻,要他看,那哪兒是刁蠻啊,那是剽悍啊!顧雪儀要把他弄死在這兒埋地下室,他都不意外。
“你走吧。”顧雪儀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靖心底還有點不是滋味兒了。
這宴太太眼界這麼高的嗎?
他挨了頓打,還得不到她正眼相看?
江靖抿著唇,一瘸一拐地下樓去了,再也不敢想在宴家要什麼撫慰了。
樓下。
別墅的隔音雖好,但畢竟會客廳的門是大開著的,噼啪聲她們聽了個一清二楚。
連蔣夢的臉色都白了。
她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總有種一會兒自己就要被顧雪儀收拾了的錯覺……
顧雪儀這一定是在殺雞儆猴!
就是故意嚇她的!
可……可她連宴四少……不,現在連江少都打了……蔣夢目瞪口呆地看著江靖,心底的慌亂慢慢擴散開來。
“江、江少沒事吧?”雖然江靖前面沒給她好臉子,但蔣夢這會兒卻殷勤地迎了上去。
江靖本來姿勢還有點別扭,這下立馬就挺直了背脊,咬牙切齒:“我沒事兒啊,我挺好的啊。”
“宴太太她對人也太無禮了……”蔣夢憂愁地皺起眉。
“沒有啊,挺好的啊,宴太太挺有禮的。”
蔣夢:“……”
江靖懶得跟這麼個路人甲廢話,也不再看她,趕緊先出了宴家大門。
樓上,氣氛有些尷尬。
宴文柏從來沒有和顧雪儀同處一個空間這麼長的時間,顧雪儀總是處在一種快要跳腳或者正在跳腳的狀態中,沒有人能和她和平共處。
可今天……
宴文柏這才又看了看顧雪儀的面容。
她打了江靖來維護他?
不。
這太可笑了。
這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宴文柏的大腦裡思緒亂飛的時候,顧雪儀突然舒展開了皮帶,抬起了手。
“咻”的一聲。
皮帶飛到了宴文柏的身上。
艹!
真他媽疼啊!
宴文柏這下終於感受到了剛才江靖挨打的滋味兒了,這換誰都得服軟啊……
宴文柏恨恨咬牙:“顧雪儀!你幹什麼?”
“我打他,是因為他欺負了你,嘴上不尊重宴家。”
“我打你,是因為你選擇了打架這樣低劣的方式去解決麻煩,絲毫不顧宴家的臉面。”顧雪儀頓了頓:“選了也就罷了,還打輸了。”
“……”
宴文柏臉上頓時燒了起來。
顧雪儀張嘴剛想說,我盛家沒有你這樣的,連打架都能打輸的兒郎。等話到了嘴邊,才驀地想起來,她如今已經不是盛家主母了。
顧雪儀皺了下眉,抬手又抽了宴文柏一鞭子:“這一下,打的是你不懂得什麼叫做長幼有序,目無尊卑。”
宴文柏死死咬住唇,才沒有叫出來。
他瞪著顧雪儀,有點憎意,有點憤怒,反而又沒以前那麼嫌惡了。
他的內心復雜極了,腦子裡也是亂糟糟的……
顧雪儀住了手,這次她沒有再慢條斯理地去卷皮帶,而是順手就扔到了一旁。
宴文柏這才慢慢松開了緊咬的唇,因為要忍著疼痛,他一開口,音調都降了不少……
“你不打了?”
挾裹著一點怨氣,語調又低軟,倒有點像是在和親近的人撒嬌了。
宴文柏暗暗咬牙,立馬後悔開了這個口。
顧雪儀卻壓根沒注意到他的種種反應,她分外坦然地道:“嗯,不打了。打外人,需要重鞭,才能起到震懾之效。打自己家的人,不一樣。”
自己家的人?
宴文柏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最後到底還是沒有再說她不是宴家人。
顧雪儀緩緩朝前走去,微微俯身、低頭,對樓下說:“醫生。”
家庭醫生還沒走呢,正好這時候一提醫藥箱,噔噔噔趕緊就跑上來了。
顧雪儀轉過身,倚著身後的欄杆,指了指宴文柏的額頭:“給他瞧瞧。”
“連同他身上抽出來的傷。”
她神色依舊淡漠冷靜,眉眼卻漂亮得驚人。
紅色風衣套在她的身上,像是化作了一捧火,牢牢印在旁人的眼底,帶著灼熱的溫度。
宴文柏低下了頭。
心底翻湧起了更復雜的情緒,裡面夾雜著那麼一點不易察覺的又酸澀又溫暖的味道。
第4章 蔣夢的謀算
等家庭醫生給宴文柏處理好了傷口,宴文柏再抬起頭,已經沒有顧雪儀的身影了。
宴文柏皺了下眉,猶豫一下,叫來了女佣,問:“樓下那個……叫蔣夢?”
“是。”
“就是之前狗仔爆料的,說那個和我大哥一前一後出酒店的女人?”
“是。”
宴文柏面色沉了下去,冷聲道:“我大哥都失蹤半個月了,那個子虛烏有的緋聞也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她現在跑上門來幹什麼?”
女佣哪裡答得上來,隻好愣愣地看著宴文柏。
宴文柏站起身就往樓下走。
真欺他大哥失蹤,宴家無人了?什麼貨色都能上門來撒野?
誰知道,等下了樓,樓下客廳裡卻已經沒了蔣夢的身影。
宴文柏皺眉問:“人呢?”
“幾分鍾前走了。說是不舒服,得去醫院。”
宴文柏皺著的眉頭沒有松開,他轉頭看了一眼樓上的方向。顧雪儀住在三樓。
“顧……顧雪儀呢?”宴文柏又問。
他過去總是直呼顧雪儀的名字,但這會兒再這麼叫,宴文柏心底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可要他叫“大嫂”,他又是不肯的。
女佣沒察覺到四少話音裡的僵硬生澀,回答道:“太太回房間休息了,還讓我們不要打擾她。”
他們也真就不敢再去打擾了。
誰想挨抽呢?
誰也不想。
宴文柏沒有再問,他隻是不自覺地低下頭,默默抬手按了按額角的傷口。
口子很淺,是碎裂的玻璃劃上去的。
一按,有點疼,和藥品火辣辣的感覺交織在一起……
這頭顧雪儀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房間。
這個世界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陌生卻並不復雜。這至少說明,她能在這裡很好地活下去。
而她對原來所在的王朝,是有不舍和思念,但顧雪儀的性情裡從沒有猶豫不決、沉湎過去這八個字。
她死時,剛得封一品诰命,盛家、顧家都正是最強盛的時候。他們的君王賢明,王朝強大。
她的家族,和她的國家,都沒有需要她去掛念的地方。
這樣想著,顧雪儀回到了桌前坐下,翻開了那本印著《強寵甜心妻》的書。
要了解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就應當多閱讀書籍。
就先從這本書開始看起好了。
……
蔣夢回到車裡,才覺得氣喘勻了。
顧雪儀太可怕了!她竟然說打就真的打了!萬一自己也被她打了,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了,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蔣小姐,我們現在去哪兒?”司機問:“去醫院嗎?”
“去,去醫院……”本來蔣夢是裝的,但在聽見那一聲又一聲皮帶抽下去的“噼啪”聲後,蔣夢就有種說不出的心慌。怕自己這顆雞蛋,在對方那顆石頭上碰碎了。
這下好了,她背上全是汗,渾身都不舒服,真得去醫院了。
司機應了聲,一腳踩下了油門。
蔣夢緩了緩,從包裡摸出了手機,調到撥號界面,輸入了熟記於心的號碼,撥通,掛斷,然後再撥通。
那邊大約等了一分鍾才接起。
“我不是說了,最近要少給我打電話嗎?”那頭傳出了男人疲憊的聲音。
“事情……不太順利。”蔣夢嗓音生澀地說。她心底也覺得委屈,但面對那頭的男人,又不好發作。
“不順利?就一個沒腦子的顧雪儀,你也哄不住?”
蔣夢更覺得委屈了。
誰知道這個顧雪儀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
“簡家人要從海市回來了。”那頭的男人沉聲道。
蔣夢也有點慌亂:“怎麼這麼快?”
“宴朝失蹤這麼久了,簡昌明是他的好友,當然會趕回來查看情況。”男人的聲音更顯煩躁了:“簡芮肯定會和他一起抵達京市。”
蔣夢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簡芮,大鯨娛樂總裁的正房夫人,出自赫赫有名的簡家。
簡家和Z壇的關系密切,現任的掌權人簡昌明更是有著雷霆手腕。簡芮,則是簡昌明最疼愛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