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訣沉默兩秒,“……可能是房東腦子不太好使。”
而後依舊是由他伸手關了燈。
等房間陷入黑暗,顧訣這回不是伸手摸她的臉了,用胳膊撐著,直接俯身吻在她的額頭上。
阮安安的聲音帶著特別明顯的笑意,似乎很開心:“男朋友,晚安哦。”
顧訣當時也挺開心的,“嗯”了聲,說了今晚第二次“晚安”。
但……十分鍾之後他就不開心了。
主臥這床是他親手選的,不僅舒服,而且大,大到幾乎是個正方形,大到他們兩人就算都睡成個“大”字型都完全ok。
顧訣現在痛並快樂著。
快樂在於回了大床,身體上比剛才要舒服一萬倍。
但……明明身邊睡著女朋友,卻離他太遠……
這簡直……太折磨。
阮安安大概是真的困了――又或者是對他特別放心,放心到互道晚安十分鍾,他就聽到了她的勻速呼吸。
顧訣嘗試著向她學習,但閉眼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滿腦子都是阮安安剛才去敲他的門,俏生生地站在那兒說“我怕打雷”。
他真是白腦補她在他懷裡“嚶嚶嚶”的畫面了。
她還真是說到做到,隻要身邊有人就不害怕,十分鍾輕松入睡,太牛了。
顧訣鬱悶地摸出了手機,打開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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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全是薛昭的轟炸。
薛昭:【你他媽的人呢?掛機掛沒了?下線了?不刷怪就別浪費老子時間!!】
薛昭:【知道老子是誰不!啊?昭昭暮暮這id是他媽多少妹子在遊戲論壇表白的偶像?啊?我掉下大神榜你負責啊?】
薛昭:【而且我最近看上一個賊可愛的姑娘,人家天天指著我帶她下副本呢,我帶你小號是你的榮幸,我的時間多寶貴你特麼到底知不知道啊!一言不合掉線狗???】
……
差不多都是一個內容,顧訣簡單掃了兩眼就翻到最底。
他打字:【剛才不是故意下線,是我女朋友來我房間了。】
薛昭:【???】
薛昭:【當……幸福來敲門???】
顧訣一噎,又打:【……是被你給蒙對了,她怕打雷。】
薛昭:【我.操!我真牛皮!!】
這人容易蹬鼻子上臉,顧訣沒給他自誇的時間,又迅速闡述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一直說到兩人換房間換床。
GJ:【雖然這個床很大,幾乎跟我家的是一個號的,但再怎麼大,這不也是一張床?】
薛昭:【?你想說啥?】
GJ:【男女朋友,睡在一張床上,她十分鍾不到就睡著了……對我也太他媽放心了吧】
阮安安今晚目的多明確啊,因為害怕打雷,所以找上他……
那一定程度上他似乎也算個工具人――躺在她身邊,有個活人就好的那種工具人。
入睡這麼快,不就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對她做什麼了嗎?
顧訣嘆氣,打字:【我可能是平常太紳士了,她覺得我是正人君子……】
薛昭:【嘔……求你了大半夜的放我一條生路。】
薛昭:【你紳士個錘子正人君子個屁!你太狗了,還騷,說實話,我都不敢想你在你女朋友面前都是怎麼騷的】
薛昭:【不是,你怎麼這麼事兒逼啊?要我說你女朋友沒啥別的原因啊,凌晨兩點了還不允許人家姑娘困了?怎麼還就非得對你表示擔憂,怎麼就非得擔憂地睡不著???】
“……”
這樣倒也說得通。
但顧訣就是覺得不可思議。
第一次跟女朋友同床共眠,有一個如此轟轟烈烈跌宕起伏的開始……卻要這麼平平淡淡地結束了???
都說談戀愛的女生思緒敏感,他特麼好像比阮安安還敏感。
半小時後,薛昭都被他聊困了,深夜怨男吐槽地依舊來勁。
顧訣打字幾乎沒什麼聲音,房間裡十分靜謐,直到他身後突然傳出一聲低低的囈語。
“媽媽......”
......
阮安安睡著的很快。
迷迷糊糊地,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
這對她來說是很經常性的,每次有跟媽媽相關的事情或者對話在白天發生,晚上她就會做夢。而在潛意識裡,打雷就是和媽媽相關的事情。
夢裡,她回到了小時候,還跟媽媽在青城那個小鎮上的時候。
阮安安以前跟媽媽在一起住的就是小房子。
很普通,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那會兒她沒有大房子大別墅的概念,覺得自己的家是全世界最棒的。
所以後來她被接走,第一次見到阮家的別墅的時候,眼睛都要驚掉了。
是跟那個小鎮完全不一樣的畫風,精致的,美麗的,特別像是她跟著媽媽看的那些偶像劇裡面男女主會住的房子。
但那時候,對於別墅和自己公主房一樣的房間,興趣也隻維持了一會兒,那段時間她剛跟媽媽分開,更多的時候還是難過,自己一個人睡做夢都會哭著醒過來。
再到後來,等住習慣了阮家之後,甚至於認識了姜怡和殷媛之後,在知道外公是誰之後……別墅對她來說早已司空見慣,就連自己住的高檔公寓都是幾百平,一眼望不到邊,華美又空曠。
這麼多年都沒敢回那個小鎮看過,如果不是還會做夢,阮安安都快忘了,其實十多年前她和媽媽住的平房似乎也像顧訣租的房子這樣。
客廳臥室廚房,一進門就能一眼能看到全部,雖然小,卻格外溫馨。
她夢到的應該是一個很普通的場景。
媽媽出門給她買糖吃,那顆糖是被五顏六色的糖紙包著,她問小號的阮安安是什麼口味的,得猜對了口味才可以吃,她運氣不好,幾乎把所有的水果都猜了個遍才猜中,是葡萄的。
一切都發生地好好地,夢境裡,周身都是暖洋洋的色調,小時候的她正要伸手接過來,耳邊卻猛地響起一聲驚雷。
阮安安一瞬間從夢裡驚醒,唰地睜開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發出了什麼叫聲或者說了什麼話,因為她一睜眼就對上了顧訣的視線。
阮安安腦子還有點兒懵,分不清到底是夢裡打的雷還是現實中打的。
她眨了眨眼:“剛才是不是打雷了?”
顧訣很快地“嗯”了聲。
剛才她......叫了好幾聲媽媽,還說了好幾種水果的名字,最後一個是葡萄,再然後就是窗外傳來的雷聲,他看著她渾身猛地一抖,一下子驚醒了。
坦白講,今晚的雷除了最開始的確很響,後面的都是悶悶的,並扯不上可怕。
看樣子她一時半會也不會睡了,顧訣伸手撥開她擋住臉頰的頭發,“......為什麼這麼怕打雷?能說嗎?”
他指尖很暖,阮安安臉上被他弄得痒痒的。
這種驚醒後被人很溫柔地摸兩下......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她形容不出來,但剛做完夢,心裡的那種空虛感似乎被瞬間填滿了。
“這個呀,沒什麼不能說的。”阮安安嘆氣,“其實不是我害怕,我這樣子……是因為我媽媽。”
說來奇怪,阮安安小時候沒有太多的概念,長大了之後靠回憶和夢境,一直覺得她媽媽是個很可愛的女人。
媽媽害怕打雷,但似乎又很擔心影響到女兒,於是每次打雷的時候兩人睡覺,阮安安就記得媽媽會一直一直摟著她摸著她說,“寶貝兒別怕別怕”、“響兩聲就過去了”、“你聽這還挺像放煙花的”……但,其實發抖的明明是她自己。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每次打雷,我媽媽抖得真的很厲害,比我厲害得多的那種。”她忍不住笑了笑,“雖然她一直抱著我安慰我,但我感覺她完全是抱著我在給自己找安慰。”
阮安安覺得自己原本大概是真的不怕,但被她這麼一安慰,反倒害怕了。
可安慰這件事更沒有錯,自己極度害怕的東西,當然會下意識地不讓親近的人接觸,會不自覺給他們一個警告的訊號。
所以阮安安也很無奈。
“我媽媽這樣的安撫方式很奇怪吧,大概是長年累月下來,就給了我的身體一種提示,”顧訣來拉她的手,阮安安回握住,“就是......一打雷就會怕,除非有人在身邊。”
不管是悶雷還是響雷,隻要是雷,一聲就能把她給喚醒。
心理和生理反應是不一樣的,生理反應不可控,以前自己睡的時候遇上半夜打雷,每次外面的雷響一聲,阮安安在被子裡就忍不住地發抖,通常都是等到雷停雨停才能合眼。
窗外又是一道悶雷劈下,阮安安的身體立刻就給了反應,一抖,人往被子裡瑟縮了一下。
她的語氣有些小抱歉,“......那個,我遇到打雷就是這樣的,你會不會被我影響到?”
顧訣皺了皺眉。
仔細想想,從剛才她去找他到現在為止,好像中間並沒有出現雷聲。他也完全不知道她所謂的“怕”有這麼嚴重。
剛才沒見到她這麼明顯的表現,現在看來,這幾乎類似於應激反應。
顧訣又想起來高中時候,他蹲牆頭蹲到的她那場眼淚,說她想媽媽......又想到剛才她閉著眼在夢裡叫媽媽的樣子。
突然覺得心髒像被什麼揪住,一扯一扯地疼。
“不會影響。”顧訣說,“所以你小時候,你媽媽......都是怎麼安慰你的?”
頓了頓,顧訣補充:“具體一點。”
阮安安一愣:“啊?”
反應過來他問的問題,她“啊”了一聲,“你說安慰啊,倒也不是什麼特殊的安慰方法……就,把我摟在懷裡,抱抱我。”
年代久遠,細節阮安安自己也不太確定,“應該是這樣,然後我記得,媽媽抱我的時候我好像都是背對著她的,因為我記得她手放在我的前面......”
顧訣沒說話。
阮安安:“但你問這個――”
話沒說完,她肩膀突然被他給輕輕一掰,阮安安也不知道這是股什麼巧勁兒,她順著這股力道,人直接翻了個身,變成背對著他了。
“你幹――”
她剛說了兩個字,就又被截斷。
“噓......”
阮安安聽話地閉了嘴。
她背對著他,突然感到顧訣起身,似乎動作很大地動了下,而後貼合上來,手臂伸到了她的前面,把她整個人圈住。
阮安安怔住。
他......從背後把她摟在了懷裡。
是非常標準地,按照她剛才說的那種姿勢。
“來,”顧訣湊近了,說話時熱氣就在她耳邊,暖暖的,“不怕了,男朋友抱抱。”
套路
“男朋友抱抱”這個句式不是顧訣第一次說了, 以此類推,還有“男朋友親親”、“男朋友看看”等。
但他是個滿嘴騷話的,這種程度的對他來說都排不到前十。
可是現在, 阮安安聽到他這句話卻莫名有點兒想哭。
可能是因為她剛從夢中醒來, 那種色調溫暖的回憶和現在有太大差別, 也可能是剛剛聽完雷聲,精神比較脆弱敏感,又或者是因為一些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