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繁星又很無語,她也沒帶傘,怎麼就沒享受到這種福利啊?真是的,下輩子她拼了命也要投胎做個帥哥。
兩人加一輛破自行車,就這麼迎著風雨狼狽上路了。
這雨比剛才那會兒要小一些,在這樣的雨裡騎車前行,冰涼的雨水連綿不絕地打在臉上,頭髮也連帶著遭了殃,一根根地粘在臉上,非常難受。
雨中的時間變得十分漫長。以前沒感覺,這一刻陸繁星覺得回學校的路真是太遙遠了,按說前面載著她的男孩已經夠帥了,但陸繁星是一點都沒體會到小說裡提到的所謂浪漫,心裡隻盼他騎得再快點。
「簡振你倒是再快點啊。」她催促。
「你以為我不想快嗎?」簡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可你這輛車答應嗎?你問問它油門在哪?」
後面的陸繁星裝死不吭聲了。
前方視線不佳,非機動車道上多的是飛車而過的路人,簡振反而放慢了速度,耐下心來對後面的人說:「再忍一會兒,快了不安全。」
陸繁星也就隻有忍了。
青藍公園這一塊果然如司機所說堵得水洩不通,喇叭聲還有司機的叫罵聲不絕於耳,大家一點點挪動車子,多數人已經被擁堵磨沒了脾氣。
兩個輪子的自行車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顯出優勢來,過了青藍公園,簡振開始加快速度。
陸繁星心情飛揚起來,想起《阿甘正傳》裡的橋段,忍不住替前面的人高聲打氣:「中-國阿甘!run起來!!」
簡振哭笑不得:「陸繁星,你這是損我智商隻有75呢?」
他話音剛落,迎面一輛飛馳而過的別克車駛過一個大水坑,泥水飛起,猝不及防地濺了簡振一臉。
「哈哈哈,你這個傻子原來聽得懂。」陸繁星在後頭毫無同情地大笑。
她大笑的嘴巴還沒閉上呢,一輛車疾速經過水坑,簡振在水花濺起的前一秒迅速俯身,水花越過他,這回被濺一臉的人換成了陸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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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陸繁星一聲尖叫。
簡振停下來,去看背後呲牙斜眼瞪他的陸繁星,可憐的她半張臉都是髒兮兮的泥水,畫面太過喜感,他臉上的肌肉憋了又憋,最後實在憋不住,悶笑演變成狂笑。
被學校第一高冷男神這麼不顧風度地狂笑不止,陸繁星嘴巴都氣歪了。
簡振笑夠了,繼續騎,到了學校附近時,陸繁星一看手錶,心理又開始不平衡。她平時要花20分鐘時間才能到學校,簡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而且是載著她,就花了15分鐘,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停停停。」陸繁星急急喊他,「咱們在這各走各的,從現在開始咱們不認識啊。」
簡振在路邊停下,臉色又開始不好看,平生頭一回載一個女孩子,結果她一個謝字沒有,還把他趕下車。
陸繁星看一眼路邊一語不發的男孩子,他額前的碎發軟趴趴垂了下來,臉上全是水,騎了一路,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泥水還是雨水,儘管如此狼狽,他英俊的臉依然賞心悅目。
隻不過這張臉現在烏雲密布。
她說話這麼直接,他顯然是生氣了。
陸繁星握著車把不動,糾結了好幾秒才生硬地擠出幾個字:「那個……謝謝啊。」
「謝什麼?我認識你嗎?」簡振冷淡地拋出這麼一句,扭頭就走。
路上還肆意嘲笑她的男人,轉眼又表現得連路人都不如。
「切,一進學校就切換成男神模式。」陸繁星用他聽得到的音量嘟囔了一句,腳踏板一踩,揚長而去。
簡振盯著她那倔驢一般的背影,氣得牙痒痒。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會遇上陸繁星這樣的生物,還口口聲聲是他的迷妹。
天天想著氣死他的迷妹,也就這個陸繁星了。
人雖然是折騰回來了,不過估計是淋了點雨著了涼,當天半夜陸繁星就發燒了。
隔天一早就是葉海潮上的第一次美學理論課,陸繁星肉體和靈魂都在退縮,在上與不上之間,她最終選擇做一名逃兵。
託班長朱可凡替她請個病假,陸繁星燒到38.5度卻毫無困意,躺在床上回憶了一遍她和葉海潮的前世今生。
她第一次見葉海潮是在傅老師家裡,那時葉海潮已經大四,而她還是個高三女生,因為天資聰穎屢次得獎,再加上她外公和傅老師熟識,傅老師破格收她做關門弟子。
葉海潮是傅老師得意門生,年級輕輕就有好幾幅畫被畫廊收藏,他跟陸繁星年紀相近,陸繁星還清楚記得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小師妹,我看過你的畫。」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溫文爾雅總是帶笑的青年,沒有半點浪蕩藝術家該有的桀驁不羈,後來來往多了,陸繁星終於知道這個看似循規蹈矩的青年,他的靈魂是多麼不羈,他帶她去山洞探險,學古人在山洞裡作畫,然後說幾千年後一定會有人發現這裡,苦苦分析他們作畫的動機。
他跟她一起《神秘博士》梵谷那一集,穿越到現代的梵谷走入屬於自己的梵谷展館,聽到現代人對他藝術成就的高度讚美,一生從未得到認可的梵谷熱淚盈眶,而坐在她身邊的葉海潮,也哭得像個孩子。
陸繁星有時覺得他是個瘋子。
但他不是,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在他們相識的頭兩年,他一直扮演著好師兄的角色,他本碩連讀空餘時間多,分文不收一對一輔導她備戰藝考,速寫本來是陸繁星的弱項,在他苛刻集訓了後,她的速寫成績拿了專業第一名。
再後來她以專業第一考上美大,如願以償做了他的校友,見面的次數就更多了,青年的溫柔微笑少有女孩能抵禦,陸繁星也不例外,她無可救藥地對這個師兄動了心。。
可是葉海潮似乎一直隻當她是妹妹。
他有個在外留學多年的女友,這件事也是陸繁星進大一後在傅老師的師門宴上有人偶爾提起她才知道的。
從未聽他提起有女友,所以當時乍然聽到消息的她隻覺五雷轟頂。
當時那個同門師兄打趣他:「海潮,你跟筱露這都牛郎織女多少年了?怎麼樣?商量好是她回國,還是你到英國投奔她。」
當時葉海潮怎麼答的?陸繁星記得他當時是笑著的:「我們倆都是隨遇而安的個性,未來怎麼樣我們一直都是聽從時間安排。」
那晚師門宴陸繁星喝了好幾杯酒,回到家大哭了一場。
人生第一場暗戀連告白都沒說出口就無疾而終,陸繁星消沉了一段時間,用忙碌的打工生活來麻痺自己。
她開始躲葉海潮,屢次拒絕了他出去採風的邀約,葉海潮察覺到她的躲避,某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樓下借著偶遇的名義拉她去看流星雨。
那晚天氣晴朗,山頂竟然能看到無數璀璨的星,星空下葉海潮說:「今晚繁星如畫,真想念這樣的美。」
「想念這樣blingbling的繁星,好像在對我說話。它想對我說什麼呢?」他對著星空喃喃。
這語帶雙關的話陸繁星又怎麼會聽不懂,在這一刻她收起了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勇敢坦白出心裡話。
「我不知道天上的繁星想說什麼,但是地上的繁星有話要說……」她看著他,「師兄既然一直有女朋友,就不應該對我那麼好,你把我當妹妹,可是我做不到隻把你當哥哥。」
「以前不懂為什麼你會無緣無故地對我好,所以很不要臉的以為是自己太可愛了。」她很落寞地看著他:「那一天突然懂了,並不是我太可愛,而是你太寂寞了。」
葉海潮長久不語,最後問:「繁星,我是不是很自私?」
「也許吧。」陸繁星並不想說謊,「我也有錯,能做你的師妹已經很幸運,我卻還貪圖其它。。」
她轉身,葉海潮的聲音在背後追逐著她。
「小師妹,對不起!」
他什麼也沒說,甚至不曾表露過對她哪怕有一點點的喜歡,他隻是說了一聲「對不起」,這一晚陸繁星蒙在被窩裡哭了一小時。
原以為她和葉海潮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她自以為足夠冷靜,可是並不知道,火花太過耀眼,縱使飛蛾一度畏縮止步不前,最後還是經不起焰火的誘惑,一頭撲向死亡。
那晚以後,葉海潮去國外交流一年,地點是英國,他的女友顏筱露在的地方。
顏筱露,年紀輕輕就揚名國際的青年女畫家,在陸繁星還在求學的年紀,她就因為與生俱來的藝術才華得獎無數,早早就在國際油畫界站穩腳跟。
她才是真正的「天才少女」,是陸繁星努力仰望的人。
她努力適應著沒有他的大學生活,可半年以後,他卻提早結束交流回國了。
兩人在師門宴上再度遇見,點頭寒暄,彼此微笑的弧度都控制得剛剛好。
陸繁星一開始不明白葉海潮為什麼提早半年結束,直到有個師姐偶然說起,葉海潮和顏筱露竟然分手了。
金童玉女相愛多年的結局竟然是分道揚鑣,熟識他們的人都流露出惋惜。
葉海潮恢復單身,陸繁星心裡那未曾完全熄滅的火苗又死灰復燃。
可是她不敢再有期待了,顏筱露的優秀讓她自慚形穢,她告訴自己,葉海潮是不會喜歡她的。
大概是命運安排,某個暑期活動,讓本已經疏遠的兩人又再度有了聯繫。
在山村的篝火邊,葉海潮告訴陸繁星,分手是他提的,但是她並沒有反對,因為他們彼此對未來都沒了信心。
「時間和距離讓這份感情有了變化,我們都遇到了一些無法抗拒的誘惑,所以分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陸繁星並沒有問他,他遇到的無法抗拒的誘惑來自於誰呢?
暑期回來以後,葉海潮開始頻繁約陸繁星出去,某個秋日,兩人故地重遊,又去了那個洞穴。
陸繁星打著手電筒,葉海潮又在洞穴上塗鴉,陸繁星沒看懂那些奇形怪狀的線條,他便笑著解釋:「未來人一定看不懂,讓我這個古人解釋下,這些線條是在說,有個男人此時此刻在這裡向一個女孩表白,問她願不願意做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