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綿看著少女單薄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以及手裡攥著的那個文言文手冊。
張知曉真的很努力啊。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打電話尤綿就和沈御說今晚去輪滑俱樂部了,電話那邊男人安靜地聽她說。
說到哪就是哪,毫無邏輯,尤綿反正說得挺開心的。
“具體位置就是蘇寧廣場西邊的那片空地嗎?”他問。
“對呀,聽說我老師從一群廣場舞大爺大媽那裡好說歹說爭取來的呢。”尤綿嘿嘿笑著。
“那你老師還挺厲害。”沈御順著她的話聊。
“我也是小老師了,小朋友都追著我喊姐姐呢。”尤綿搖頭晃腦。
“這麼厲害呀。”沈御笑著誇她。
“當然!”
——————
本以為這兩周都會這麼開開心心的,直到有天中午吃完飯。
尤綿坐在沙發上,還在和沈御吐槽媽媽不在家,尤慶豐做的菜超級鹹。
過了會,那邊發了個視頻。
御:【視頻】
她坐在餐桌旁,低頭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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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裡應該是一所學校,環境優美,高樓粉刷得色彩亮眼簡約,牆面上印著各種英文報告,課桌椅子排列得分散,兩層樓高的巨大板書。
走出門面前是噴泉,猶如商業街環境那般優美奢華,玻璃落地窗幾乎每棟樓都有,建築藝術感強列,宛如城堡。
綿:這是哪裡。
御:HKU。
HKU。
香港大學。
尤綿愣了下。
他去香港大學做什麼,將來想考研?
也對,他都要大四畢業了。
尤綿應該高興他分享有趣好看的風景的,可現在,心卻有些不太舒服。
她反反復復又將那個僅僅九秒的視頻看了又看。
視頻很安靜,沒有聲音,隻是簡單錄了下周圍的環境。
沈御很少跟她分享生活,他一般更願意當那個被傾訴的,聽尤綿的分享。
尤綿想,他應該很喜歡這所學校吧。
不然也不會暑假這個時間專門跑香港一趟去遊玩。
她在鍵盤上敲了刪,刪了又敲。
“哇,好漂亮呀,你以後要在這上學嗎?
好好看啊,我都想去了。
這麼好看是不是舍不得回南大了。”
最終還是什麼都沒發,隻回了句。
——我下午要好好學習了。
誰還沒有個喜歡的學校了。
尤綿回到房間裡,看見牆壁上閃閃發光的南大校徽,堅定地搖搖頭,才不管他的未來。
她的未來比他的一定還耀眼。
“最近怎麼沒見沈御?”尤慶豐路過尤綿的房間門,隨意順口問了下。
“我怎麼知道!”尤綿像是吃了火藥桶一樣。
尤慶豐搖搖頭,小丫頭越長大越有自己的小脾氣了。
沈御看著昨晚還好好的小姑娘,今天就對他的消息愛搭不理了。
御:今天準備學些什麼?
御:昨晚那幾道物理題弄懂了嗎?
過了將近半小時。
綿:懂了。
他秒回。
御:嗯,那還有不會的嗎?
御:你今天都沒有拍錯題,是不是偷懶了。
尤綿緩過勁愣了下,她為什麼無緣無故要對沈御耍脾氣呢?
弄得她內心多敏感一樣。
她瀟灑地將全天的錯題拍了過去,和以前一樣心安理得地聽沈御的講解。
隻是在今晚的電話時間。
“不打電話了。”她冷靜淡定地說道。
“嗯?”沈御那邊鼠標點動的聲音停了下來。
“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曖昧了。”尤綿45°角仰望窗外的天空,有些憂傷地開了口。
沈御冷聲笑了下,正要說什麼的時候。
對方已掛斷。
——————
晚上八點左右,尤綿照常在廣場上帶小朋友們學習簡單的花式輪滑。
卻注意到附近車站旁站著位少年。
少年背影直挺,穿著單薄的灰色外套,戴著鴨舌帽,身材高挺。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尤綿,笑著伸手對她打招呼。
是程峰。
原來他私下穿衣打扮是這樣,尤綿差點沒認出來,她刻板印象裡,程峰就是那種穿白襯衫,舉止文明的乖小孩。
尤綿也沒注意張知曉從他身邊悄然走開。
“你怎麼在這呀?”尤綿踩著輪滑很快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來買教輔,沒想到你在這?”他回答得很自然,“滑多久了,累嗎?”程峰好奇地打量著她穿的輪滑鞋,“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你小時候沒玩過嗎?要不要來我這報個班,我親自教你哦。”尤綿笑著開開玩笑。
反正她想不到程峰這種性格內斂的人,會願意在大廣場上被她教著學輪滑。
且不說摔個狗啃泥有多丟臉了,就讓他平穩在眾人視野上玩一會,尤綿覺得程峰都做不到。
但他說,“好啊,後天我有空,可以嗎?”
“你說的,親自教我,教不會可就賴你了。”程峰笑著看她。
少年狹長的狐狸眸勾著笑意,直直地盯著她看。
尤綿下意識地“啊?”了下,然後緩過勁,“哦哦,可以的。”
不過多帶個小孩罷了。
自從沈御在她面前喊程峰喊小孩,她現在有些被感染的,覺得程峰就是個小孩。
雖然程峰比她還大了一歲。
“那小綿老師,後天見?”少年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身高差的原因,他摸尤綿也就是順手的事。
不過他第一次敢這麼做。
尤綿愣了一下又一下。
她不傻,從程峰那天在紫金山頂上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小子不正常。
尤綿木木地點頭,重新整理了下頭發,覺得被他弄亂不好看了。
手機裡突然有消息震動。
御:輪滑課結束了嗎?
御:我定了大後天回去的票。
尤綿慌亂地敲了敲鍵盤。
綿:好哦
綿:【小狗開心】
怕語氣不好,她又加了個小表情包。
不對,她心虛什麼?
尤綿算算日子,沈御好像提前趕回來了。
她生日還沒到呢。
——————
自從那句“我們之間有些曖昧”後,尤綿覺得沈御好像回到了以前,消息不是那麼頻繁了,回復的也都是給她講題的內容。
也不再和她說些開玩笑的話。
尤綿有些松口氣,又有些失落。
反正等他回來以後,還和以前一樣不就好了。
尤綿安慰安慰自己。
兩天後。
晚上尤綿果然在俱樂部裡見到了程峰,他正在一群小朋友裡,和孫姐說著什麼,戴著護具,穿著輪滑鞋。
來真格的。
尤綿換了鞋,難得地也穿了護具,掌心膝蓋手臂,能護住的,她都戴了。
她已經做好程峰摔在地面上,拉著她一起摔的場景了。
剛學輪滑哪有不摔的。
“小綿老師。”程峰不太熟練地,在小朋友的扶持下,挪動到尤綿的身邊。
“姐姐,他比我還菜,都不敢自己滑走。”小孩子仰起臉,得意地說道。
尤綿揉了揉小孩的腦袋,“這個哥哥呢不是菜,他隻是剛學,不熟練,你帶著他一起嘛。”
程峰卻學著那小孩輕聲喊了句:“姐姐?”
尤綿瞬間僵硬了下。
他喊哪門子姐姐啊!
晚風吹動著少女的發絲,那雙如剪秋水的眸色在月下更加柔和,尤綿雙手背在後面,壓低身姿,身輕如燕般在廣場上滑動,來回在程峰身邊竄來竄去,像個小鳥。
“沒關系,大膽點,保護好腳踝,用力踩地。”尤綿認真負責,和教小孩子沒有區別地教著程峰。
“嗯,好。”程峰很聰明,平衡也很好,基本沒有摔過。
尤綿就讓他慢慢跟在自己身後,帶著他熟悉熟悉。
“姐姐,我會繞八字了!”有個小朋友搖搖晃晃地衝向尤綿,可能是太激動了,速度很快。
其實不會撞向尤綿的,小朋友們剎車都學得很好。
但是尤綿沒有想到的是,程峰一個轉身,擋在她的面前。
小孩子停了下來,但是程峰卻沒有站穩。
尤綿眼看著他就要摔了,順手拉了他一把。
程峰手不小心搭在了她的肩膀,支撐著才沒有摔,兩人的距離瞬間挨得很緊。
“抱歉。”他低聲說,卻沒有著急起身。
尤綿隻覺得好重,重得要把她壓死了。
好奇怪,背後怎麼涼涼的。
總感覺有道目光正死死地盯著他們看。
在尤綿轉身的瞬間,她目光捕捉到了一道黑影藏匿在夜色下,男人身材高挺,黑色束身風衣掛著金屬墜,銀灰挑染狼尾發剃得犀利,眉骨上金屬釘泛著光澤。
他身邊甚至還有個高大的行李箱,漆黑箱身和他的主人一樣沉穩低調。
是沈御。
他怎麼提前一晚就回來了?
修長冷白的手拉動著黑色箱子,他不緊不慢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而程峰還沒有放手。
尤綿將他推開了。
“過來。”沈御對著尤綿說。
程峰側過身,才注意到他,“那是你哥?”
尤綿腦子短路著,不知道先理誰,她站在原地,隻想踩著滑輪鞋溜之大吉。
“別擋路。”沈御步步逼近了程峰,垂眸冷聲說。
“我是小綿的同學,你不記......”程峰直著身子,神色淡定地回他話。
他以為沈御隻是兇了點,還是和前幾次一樣能夠溝通交流。
下一秒。
“滾。”他不多說。
尤綿看傻眼了,眼前的沈御好像一個陌生人,她從未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模樣。
其實這也不算生氣,在她沒有認識沈御的時候。
這哥本來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主。
程峰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不會當眾和他起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