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風煙是當晚宴席結束之後回到江家老宅時,才知曉江延已經在數小時前離開了江家。
早前聽了江延提到的那些危險話,於風煙對江延的人身安全無比重視,私下裡僱了不少私家保鏢跟在他身旁。
這會知道他偷偷離開江家,於風煙自然是擔心不已,在拜過江老爺子和江老太太之後,她立馬給江延打了電話,隻是一直打不通。
江隋遠知曉妻子的擔憂,寬慰道,“阿延既然知道情況,自然不會亂跑,應該是有什麼急事才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
於風煙心裡的顧慮並沒有因為江隋遠的話而打消,一雙彎月眉緊蹙著,“可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就好像隱隱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可偏偏她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來是什麼事情。
“你不是找人跟在阿延身邊嗎?”江隋遠提醒她,“怎麼不問問他們是什麼情況。”
於風煙太過著急一時忘記還有保鏢這回事,聽他這麼一說,立馬反應過來,起身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目前還沒有什麼特殊情況。”助理看著底下傳過來的訊息,“小少爺應該隻是回自己的住處了。”
“那就好,你讓他們多注意些。”於風煙松了一口氣,“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好的。”
掛了電話後,於風煙放下手機,回頭看見站在身後的江隋遠,心裡慨然萬千。
兩個人歷經千山萬水,才走到如今的這般花好月圓,其中的辛苦和掙扎隻有彼此知曉。
好在上天垂憐,總算沒有辜負他們的期盼。
兩人回房之後,江隋遠解了外套丟在床尾,先進了浴室洗漱,於風煙在外替他收起衣服,隨後在梳妝臺前坐下。
興許也是為了照顧江慕瀾的想法,江家老宅裡也並沒有太多張燈結彩,江隋遠和於風煙也沒有特意重新裝修婚房,兩人還是住在之前住的屋子,為了添點喜氣,佣人在床上貼了兩對紅喜字,妝臺處還放了幾對喜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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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其中一隻喜燭底部壓著一張信封,信封露出來的一角,寫著江延兩字。
不知為何,於風煙在看到這封信時,心裡忽然咯噔了一下,隱約有股不安的情緒在心頭盤旋。
她拿起信封,封口未封,裡面有一封信和一張照片。
照片有些陳舊,那是江延六歲生日時,她和方海抱著他在溪城天文博物館前的一張合照。
背面還寫著一行小字。
-記兒江延六歲生日,父方海留。
於風煙的記憶軸忽然被拉回十多年前,印象裡的方海從始至終對她都是極盡溫柔,沒有一絲苛責。
如果不是……
如果沒有……
於風煙垂眸輕嘆了聲氣,收起那些不再可能有的想法,放下照片,拿起了那封信。
在信裡,江延提到了過去的很多事情,也提到江慕瀾為何會突然答應讓江隋遠娶她的原因。
也提到了他為什麼一直都不願意承認江隋遠這個父親。
“……我以為您和他隻是簡單的破鏡重圓,可現實告訴我,在別人眼裡您是江隋遠和周之瀾之間的小三,而我就是那個不恥提及的私生子。
如果沒有江隋遠,也許我們還是簡單幸福的一家三口,您也不會承受這多年的罵名,而我也不必為了成為江家人,而多了一個所謂的哥哥,受到那麼多的白眼。
這一切都是您和他的錯,恕我不能原諒。
但您也是我的母親,作為兒子,我希望我的母親能幸福,所以有些虧欠,就讓我來償還吧。
從今以後再沒有江家的江延,隻有方家的江延,我的父親永遠隻有方海一人,他沒有妻,隻有我這麼一個兒子,我父親是個善良的人,他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
……
最後希望您能幸福,這是最後一次作為您的兒子,也是我父親最想看到的事情。”
看完信後,於風煙心裡那根緊繃的弦倏然崩斷,眼淚如雨下般不受控制,她從未想過,江延在心裡背負了那麼多的愧疚。
她和江隋遠一直忽視和不敢記起的歉疚,江延始終記得。
他在極其矛盾的同時又分外的懂事。
為了母親的幸福做出一切犧牲,可偏偏又不能原諒母親的所作所為,但作為兒子又希望母親能夠幸福,所以他隻能默默背起所有虧欠。
於風煙一直自詡儀態有致,多年來在人前從未有過一絲的情緒泄露,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這也是江隋遠眾多好友打心底承認她的原因,誰不想身邊有這樣一位紅顏佳人。
可在這一刻,於風煙卻失了所有的儀態,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湧。
江隋遠聽聞動靜,連鞋都顧不上穿,便急匆匆地從浴室裡跑了出來,“阿煙,怎麼了?”
於風煙眼睛湿紅,說不出話來,隻能把手裡的信遞給他。
江隋遠接過信寥寥掃過幾眼之後,陷入了沉默。
良久。
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安撫著於風煙,“好了,怎麼說今天也是該高興的日子,你先去洗漱,這件事我來解決。”
於風煙隻是落淚,沒有言語。
江隋遠叫了平常在老宅照顧於風煙的佣人前來照顧她,自己去了書房認真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
沉默了片刻後,他起身去了三樓江慕瀾的房間。
“阿瀾,你弟弟要放棄繼承權和離開的事情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多年來,江隋遠一直覺得對自己這個兒子有所虧欠,所以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一句狠話,也從未紅過臉,像這樣厲聲地質問還是頭一回。
江慕瀾像是早猜到他會有這麼問,也沒有太驚訝,隻是心裡多了些失望,“我為什麼這麼做,您不該是最清楚的嗎?再說了,他真的能算我弟弟嗎?”
江隋遠默然。
江慕瀾嘲弄似地笑了聲,“我隻是想守護屬於我母親的東西,你不要忘記,我母親才是你明媒正娶的江太太,是你親口許下諾言要照顧她一輩子的人!”
“阿瀾,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我和你解釋過很多遍了,我們是商業聯姻,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姻是走不長久的。”
“那你當初為什麼還要娶她!”江慕瀾起身將一隻水杯摔在江隋遠腳邊,而後就像是出了所有的惡氣般,迅速冷靜下來,“算了,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我同意讓您娶於風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至於你們想做什麼要做什麼,以後跟我都沒有任何關系。”
江隋遠知曉這個時候不該和江慕瀾說這些,有些無能為力般嘆了聲氣後,轉身離開。
江慕瀾看著他的背影,嘲諷道,“你覺得虧欠我虧欠我母親虧欠很多人,可你永遠不會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和丈夫,哦不對,作為於風煙的丈夫,你倒是挺合格的。”
聞言,江隋遠的動作一頓,而後隻是輕輕開了門,又輕輕關上了門。
……
愛情讓人上癮讓人沉迷,像是一顆糖果包裹著甜蜜,可有時候它就像是一顆罂|粟,當你沉溺與此的同時,也會帶給身邊人無盡的痛苦。
上天成就了於風煙和江隋遠的愛情,可卻給他們親近的人帶去了折磨和痛苦。
……
後來,江隋遠和於風煙又找過江延幾次,隻是都沒有見上面,連電話都沒接過幾次。
好像他離開的事情就這麼被迫成了定居。
日子也這麼一天天的過了下去。
立春之後,江慕瀾前往大洋彼岸的英國讀書,江隋遠和於風煙也沒有留在溪城,而是南下去了海城,進行商業開拓。
十中也早就在年後開了學。
新學期開始後,江延便沒有再來學校上課,而是跟隨郭文教練進了國家隊的預備役學習。
學校裡,林窕和杜聞博成了同桌。
關於同桌這件事,原先林窕是準備跟胡杭杭搭個幾個月的同桌,但是江延怕胡杭杭帶著她玩,跟老餘提了給她換同桌的事情。
林窕以為江延會拜託老餘在班裡找個學習比較好的女生和她同桌,可是她沒想到,她的新同桌竟然會是杜聞博。
說起杜聞博,當初高二剛開學的時候,林窕還跟他做過一個星期的同桌,隻不過那時候,兩人也不熟,都沒怎麼說過幾句話。
現在……
好像依然不是很熟。
林窕覺得杜聞博簡直是她見過話最少的人,基本上沒有話可以說,開學一星期,兩個人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還都是沒什麼營養的對話,大多都是林窕課下要出去,開口叫他讓一下,或者是上課時,林窕要回座位,再開口叫他讓一下。
後來,杜聞博直接跟林窕換了座位,變成他在裡面,林窕挨著過道,這樣兩個人連最後的交流都沒有了。
語文課上,林窕寫完試卷沒什麼事情,摸出手機跟孟昕吐槽。
-救救孩子吧!!!
-?
-杜聞博真的一個字都不跟我說,我感覺江延給我找了一個人形消音。
-[哦那又關我什麼事呢.jpg]
-[沒意思下線了88.jpg]
-我真的不想笑的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啊!!
-……
林窕正和孟昕歡快鬥圖中,微信突然收到了江延發來的消息。
-上課不要玩手機。
林窕:“!!![震驚臉.jpg]”
她很快回了消息。
-我沒有玩手機啊。
-哦,那現在是鬼在給我發的消息?
-……
林窕默默腹誹,是你女!朋!友!!!
江延沒和她多聊,隻是讓她少玩手機,林窕微信上應著,實際上還是偷偷摸摸在玩手機。
但不知道江延是不是和她太心有靈犀,下線沒一會,又冒了個泡。
-還玩。
-……
-886。
林窕一開始隻以為他是湊巧碰上自己正好在玩手機,也沒怎麼在意,可以後來幾天,隻要她拿出手機,沒過幾分鍾,江延一定上線。
幾次下來,林窕也察覺到不對勁,私下裡找到最好套話的胡杭杭,“胖胖,你哥離開溪城之前有沒有交代過你們什麼啊?”
“交代啥?他跟我們有啥好交代的。”胡杭杭說,“自從他有了你,和我們就跟斷絕關系了一樣。”
“……”OJBK。
林窕覺得似乎也套不出什麼話,但除了他們幾個也沒別人,最後還是不死心的問了句,“他就沒有跟你們說讓你們看著我一點,比如我玩手機的時候讓你們立馬通知他?”
胡杭杭抓了抓腦袋,“哦,這個有。”
林窕眼睛一亮,在心裡誇了自己一句不愧是我,接著就聽到胡杭杭沒有感情的說道,“他讓宋遠看著我和徐一川,說隻要我們找你打遊戲,就讓宋遠跟他說,然後等他回來再好好修理我們。”
“!!!”林窕簡直驚呆了,難怪最近他們都不叫她一起上分了。
上分乃人生大事,林窕覺得自己可以再掙扎一下,“或許你們可以避開宋遠,私下找我偷偷上分?”
“不了吧。”胡杭杭幹脆利落的拒絕,“我們這邊帶你上分,下次就是延哥來給我們上墳了。”
“……[I am ]”
林窕最後再三確認了幾遍,除了這個江延就沒再多說過其他的,而且林窕後來想了下,她有時候上課玩手機,都是極其隱蔽的,坐在後排的胡杭杭和宋遠壓根就看不見,除非是坐在她旁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