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頭看著她,目光溫柔,“嗯?”
“一切都會好的。”
“嗯。”
是的。
一切都會好的。
不管當下我們正在遭受著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一切都會好的,即使我們生活在黑暗之中,隻要我們堅持下去,陽光總會照進這裡。
黑夜之後便是黎明,生活不會永遠辜負我們。
-
一個星期之後。
周玥的情況在專業心理醫生的疏導之下逐漸有所好轉,不再激烈排斥異性,在江延安排之下,梁蔚帶著公證人員和她見了一面。
聊天的過程還算順利,周玥沒有表現出太強的抵觸情緒,梁蔚問什麼她也都乖乖回答,隻是依然有點怕人,一直躲在周銘背後。
梁蔚在讀大學的時候也專門輔修過心理學的學位,對於像周玥這類的孩子,有自己專門的一套溝通方式,很快便將當天整個事件的過程詢問清楚。
當時江延和林窕也在病房裡,隻不過沒有出現在周玥身邊,他們兩都站在病房裡的屏風後邊。
盡管事情已經發生,他們對當時的情形也都心知肚明,但當這些話從周玥口中說出來,還是讓人覺得十分氣憤。
“……我叫了哥哥,他就捂住我的嘴巴。”周玥的聲音很小,“……很疼,我都哭了,他還是不松開。”
“脫了我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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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
“他拿棍子打哥哥,我看到了很多血……”
……
站在一旁的江延攥緊了手,林窕眼睛紅了紅,不忍再聽下去,很快離開了病房。
坐在沙發上的梁奶奶低頭抹著眼淚。
周玥出事那天是呆在她家裡,中午吃過飯之後,她因為身體不適,吃了藥就睡覺了,睡覺之前周玥在客廳看電視,她一時疏忽忘了關門,周玥看到自己家門開著,以為是周銘回來了,就跑了回去。
誰也不知道就在家門口還會出這樣的事情。
看到以前那個玲瓏剔透的小姑娘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梁奶奶的心裡比誰都難受。
江延也聽周銘提過這件事,這會聽到老人的動靜,他走了過去,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低聲道:“梁奶奶。”
梁奶奶今年年過六十,膝下無兒無女,在巷子裡住了幾十年,自從老伴三年前去世之後,她就一個人生活,平常對周家這對兄妹也多有照顧。
她待人和善,口袋裡經常裝著糖,平常出門遛彎在巷子裡碰到小孩子,總會遞給他們糖吃,所以巷子裡的小朋友都喜歡她,平時沒什麼事情的時候,都喜歡扎堆到她家裡看電視劇。
雖然吵鬧,但梁奶奶也樂在其中。
自從周玥出事之後,梁奶奶就一直活在自責之中,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消瘦了一圈。
江延知道老人心裡不好受,輕聲安慰道,“梁奶奶,周玥出事不是您的錯,您不要太過自責了,大家都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梁奶奶抹了抹細紋滿布的眼角,“阿玥是個好孩子啊,我真的是……”
老人搖搖頭,說不下去了。
“周銘他們都沒怪您。”江延說,“他們也很感謝您平常對他們的照顧,出了這樣事情,誰都不好受,周銘周玥更不好受,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沒有怪過您。”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兩兄妹都是好孩子。”梁奶奶嘆了聲氣,“可是好人沒好報啊……”
江延也跟著嘆了聲氣,沒有再說什麼。
屏風的另一邊,梁蔚已經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快速收起錄音筆和筆記本之後,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周玥,淺笑著道:“阿玥今天很棒,這是叔叔獎勵你的小禮物。”
梁蔚拿給周玥的是一套小狗模型的擺件,一盒十二個,品種不一,但每個都很精致,看起來可可愛愛。
周玥雖然還躲在周銘背後,但眼睛在看到梁蔚手裡的東西時,還是亮了亮,隻不過始終沒伸手去拿。
梁蔚知道她心裡還有些怕,也沒說什麼,把禮物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拎著包站起身,“好了,叔叔要回去了,阿玥好好休息。”
說完,他又看了看周銘,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好照顧自己,也要好好照顧妹妹。”
周銘腦袋上的傷口還沒有拆線,依舊裹著紗布,紗布底下一雙眼眸紅得透徹,“謝謝梁叔叔。”
“不客氣,叔叔走了。”
梁蔚從屏風的一側走了出去,看到站在病房外的林窕,打了聲招呼,“不出問題的話,下個星期可以開庭。”
林窕點頭道謝,“好,麻煩梁律師了。”
“到時候你們可以陪周銘一起過去,作為親屬旁聽。”梁蔚交代完,接了個電話,直接進了電梯。
林窕看著走廊盡頭照進來的陽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
很快便到了開庭日。
開庭當天是個大晴天,林窕和江延還有巷子裡的幾位叔叔阿姨陪著周銘一起出庭。
案件的審理過程很快。
在庭上,梁蔚拿出了一隻錄音筆,內容是之前和周玥見面時錄下的證詞,庭上無人作聲。
小姑娘怯懦的聲音通過錄音筆在廳內回響著。
錄音內容不長,也就十幾分鍾,快到結尾時有三十秒的空白,緊接著又是周玥的聲音,“梁叔叔,那個叔叔他為什麼要對我做這樣的事情……”
音頻戛然而止。
這個問題梁蔚沒有回答。
也沒有人能回答這樣的問題。
……
宣判結果是當庭宣讀的。
“……根據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百三十六條,判處被告人祝媵無期徒刑,立即執行。”
……
聽到結果之後,坐在臺下的周銘猛地站起身,視線緊盯著坐在被告席上的男人,眼眶用力到發紅,垂在兩側的手指緊緊握著。
直到祝媵被警監帶走,周銘才回過神,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垂頭捂著臉失聲痛哭。
小少年埋著頭嚎啕大哭,身形瘦弱佝偻,哭聲嘶厲,像是要把這麼多年來受盡的所有委屈都哭出來。
在場的眾人無一不被這哭聲感染,所有人都看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少年,眼睛發紅。
林窕撇開視線深深呼吸,目光落在法庭正前方頂端刻著的一杆天平秤,一邊是正義一邊是公平。
這個世界雖然多有不公,但正義永遠不會缺席。
庭上梁蔚身著正裝,收斂起早先面對被告人時咄咄逼人的姿態,回身對上林窕的目光時,略微頷首笑了笑。
林窕眼皮一跳,也朝他頷首一笑。
散庭之後,巷子裡的叔叔阿姨原本打算設宴請梁蔚吃頓飯,梁蔚以避嫌為由拒絕了。
他提著黑色的公文包,戴著金邊的眼睛,額前碎發全都梳了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端正五官,黑色的西裝為他量身打造了一股非凡的正氣。
“不用謝我,讓壞人繩之以法是我們該做的事情。”梁蔚拍了拍周銘的肩膀,叮囑道,“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有什麼問題隨時聯系我。”
說完,他看了看眾人,略一低頭示意,“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您慢走。”
梁蔚走後沒多久,巷子裡的叔叔阿姨帶著周銘也回去了,林窕和江延這兩個星期都在為這件事奔波,此時已經塵埃落定,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多餘的精力,各自回了家。
到家之後,林窕看到江延在群裡和胡杭杭他們說了庭審的結果,眾人議論紛紛,對這個結果表示十分的大快人心。
林窕沒有參與聊天,給江延發了條消息之後,把手機放去充電,走到窗邊拉上窗簾,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遮的嚴嚴實實,屋裡半點光亮沒有,林窕抹黑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困意逐漸席卷。
再醒來已經不知天昏地暗。
林窕伸手摸過擱在床頭充電的手機,解鎖,屏幕亮了起來。
還有幾分鍾到六點鍾。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拉開窗簾,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雨,狂風呼嘯,來勢洶洶。
天空黑壓壓的,烏雲密布,小區裡白楊樹的枝丫在風雨中搖曳著,矗立的枝幹卻紋絲不動。
林窕打了個哈欠,將窗戶開了一道細縫,雨聲更加清晰,吹來的風裡帶著湿潤的涼意。
她回身進了浴室洗了把臉,走出房間。
今天是周末,方儀宋也在家裡,說是休息其實也不過就是換個地方辦公。
林窕沒去打擾她,坐在客廳開了電視。
看了沒一會,方儀宋從書房裡出來,看到她坐在沙發上,笑了笑,“醒了啊,那快去收拾收拾,我們晚上出去吃飯。”
“啊?”林窕擱下手裡的遙控器,看了眼窗外,“外面這麼大的雨,還要出去吃飯嗎?”
方儀宋沒看她,徑直去了客廳倒水,“我早前和梁律師定下的飯局,不好推掉的。”
聽到是和梁蔚吃飯,林窕倒還來了點興趣,“那行,我去換身衣服。”
等到了出門的時候,原先的瓢潑大雨逐漸轉為綿綿細雨,方儀宋定的地方離得不遠,十多分鍾的車程。
路上的時候,梁蔚給方儀宋發了消息說是要多帶個人過來,方儀宋順著和他隨便聊了幾句。
很快到了吃飯的地方。
方儀宋去停車,林窕先去了店,服務員帶著她去了之前訂好的包廂。
梁蔚他們也還沒到。
包廂裡的服務員給林窕沏了杯茶。
“謝謝。”林窕接過茶杯喝了一小口,清甜的茶香味在舌尖漫開,她放下茶杯,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機。
過了會,包廂外傳來說話的動靜。
很快,包廂門被人推開。
林窕回頭看到方儀宋和梁蔚,立馬收起手機站起身,笑著打了聲招呼,“梁律師。”
“林窕。”梁蔚笑著點了點頭。
等到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林窕才注意到跟在梁蔚身後的男生。
他比梁蔚還要高瘦一點,剃著幹淨利落的短發,劍眉星目,漆眸深邃而清冷,鼻梁高挺,薄唇,渾身上下都帶著很清晰的疏離感,但不可否認的是,模樣很驚豔。
落座之後,方儀宋給林窕介紹了男生的身份,“窕窕,這位是梁律師的弟弟,梁彧。”
“這是我女兒,林窕。”
兩個被點到名的小朋友很快隔著一張圓桌看了彼此一眼。
梁彧作為男生,先一步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嗓音清冽,如山澗清泉,“你好。”
林窕也站起身,禮貌的握了一下,“你好。”
沒有再多餘的交流。
席上方儀宋和梁蔚聊著天。
林窕低頭喝著湯。
湯碗和瓷勺都是通透的白,盛著煲了許久的乳鴿參湯,湯汁表層泛著光,波光粼粼,撒上幾粒上好的枸杞調味,香氣四溢,口感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