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浔之記得第一次感受胎動時,他的手掌正貼在易思齡的肚子上,暖融融的榛籽玫瑰果油散發自然的香氣,倏地,那肚皮之下仿佛有一隻小腳在踢他。
謝浔之呼吸一滯,屏成一根緊繃又緊張的弦,手掌頓住,不敢動了。
遇事永遠沉穩鎮定,遊刃有餘的謝董像一個被罰站的學生,緊張地看著易思齡,“……剛剛是…它在踢我?”
他這樣板正的男人,不經意之間表現出來的無措實在是很黑色幽默,讓人發笑。
易思齡懶散地躺在疊起的枕頭上,黑發如瀑般散開,抬腳踢了踢謝浔之的小腹,“它踢你我不知道,但我在踢你。”
謝浔之左手握住易思齡的腳,右手貼在她的肚子上,很快,那肚子裡的家伙仿佛和他有感應,又踢了一下。
“它又踢我。我確定。”謝浔之嚴肅得像在審批上百億的合同。
易思齡很難忍住,把臉埋在松軟的枕頭中,笑得脖子上身上都發了熱汗,“你要不要這樣笨…謝浔之…這就是胎動啦…”
謝浔之抿唇,看著她被精油按摩後亮晶晶的肚皮,像滑冰場,掌心覆著潤澤精油,控制不穩失足往前,順勢就捉住了跳動的蘋果。
“老婆,你現在形容詞越來越多了。”
從土,到老古董,到老變態,到傻,再到笨。他被她扎得體無完膚,隻能把力道發泄在香甜的蘋果上。
精油很快就布滿了果皮,他緩慢地按摩起來,力道不輕不重,令她失神地張著嘴,塗著環保指甲油的腳趾難耐地抓著長絨棉被單。
“……謝浔之。”易思齡的聲音逐漸發軟,聽上去有些可憐,“我錯了…”
“換一個。”他掌心收攏,蘋果被牢牢地控在掌中。
易思齡委屈地呼吸著,氣息紊亂,都染上了厚重的鼻音,“老公…”
“老公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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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連忙搖頭,乖巧地能屈能伸:“不笨…我老公最聰明了。”
她被他掌著,不停用拇指邊緣出粗粝的繭子磨擦著尖喙,怎麼還敢說他一個字?
謝浔之笑了笑,不忍心,若是讓她一發不可收拾地泛濫下去,最後埋單的還是他自己。
水資源很珍貴,不能浪費。
但是看著她一雙眼睛迷離又湿漉,還是忍不住,他半跪在她身邊,手臂撐在她兩側,避免壓到她肚子,所以整個上半身都懸空在她上方,吻不由分說地送過去。
這樣的姿勢令他背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賁張。
易思齡好煩,他又來吻她,吻得透不過氣,她很輕地拍了他一下,他克制住,及時退出。
“還好嗎?”謝浔之氣息低啞,含著一絲緊張,唯恐接個吻接出什麼岔子。
易思齡就這樣乖乖地躺著,像一朵沾著露珠的弗洛伊德玫瑰花,每一寸都是亮晶晶的,被精油,被雨水,被香膩的熱汗湮沒。
她信手拈來撒嬌:“你故意惹我,我一點都不好…”
謝浔之眸色很沉,手指很輕地點了點她隆起的肚子,那兒光滑如初,沒有一絲紋路,“不惹你了。睡覺,老婆。”
易思齡緊閉上眼,長腿也緊緊閉闔,從鼻息裡哼出一聲。
——
舒爽的秋天很快就過去,氣溫驟降,臨近十二月的京城將要落雪。謝園開始收拾大包小包的行李,為易思齡去港島養胎做準備。
京城的冬天冰天雪地怕易思齡受不住,當然,臨盆最終也選在港島的一家高端私人醫院,京城這邊用熟的陪產人員會全部跟著飛港島。
謝明穗看著那些大包小包,長嘆一口氣,“大嫂,我就是天生的打工人。給你和大哥賣命。”
她也想去港島陪產,她不想留在集團看家。
謝浔之堂而皇之地把一大堆事甩給謝明穗,除此之外居然還把退休的父親請回來,坐鎮集團。現在集團上下都知道謝董要陪老婆去港島生孩子了,集團的大大小小的事全部轉接給謝明穗和謝喬鞍。
謝明穗為了工作方便,辦公室已經搬到董事辦那一層。
謝浔之平靜地安撫妹妹,“明穗,你這幾個月就辛苦點。我把謝園對面那一條買下來了,以後送給你當嫁妝。”
謝明穗很驚恐,“大哥!與嫁妝有什麼關系!”
謝浔之:“你沒有和桓禮結婚的打算嗎?如果沒有,就趁早告訴他,好讓他死心,別天天來我這裡討好,喊我大哥。明穗,大哥希望你好好談戀愛,好好規劃生活,不要在感情上受傷,也不要去玩弄感情,大哥不是要說你什麼,隻是提醒。”
坐在一邊吃芡實糕,聽兄妹倆掰扯的易思齡無奈地看了謝浔之一眼。這男人,怎麼永遠擺脫不了古板做派,老氣橫秋。
謝明穗被謝浔之說得啞口無言,溫婉端莊的她難得露出委屈,“誰說我玩弄他了。”
謝浔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沒有就好。”
他想了想,又嘆氣,“不過你玩弄他也好過他惹你不高興。凡事保護自己,明穗。有為難的地方記得跟大哥說。”
謝明穗實在是哭笑不得,“大哥,你不是池桓禮的兄弟嗎,怎麼還雙標呢。”
“我是你大哥,不是他的。”
謝浔之就是這樣,不論看上去如何嚴肅老派,對親近的人永遠包容,也雙標。
易思齡咽下芡實糕,一雙眼睛染上笑意。看來謝明穗根本不了解她的大哥,這人何止雙標呢?
謝浔之是會為她作弊的男人。為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千,端著君子做派給她發四張queen,讓她贏得風風光光。
他是這樣的男人。
隻有她知道他莊嚴外表之下的秘密。
她的一切心動都來得有跡可循,有理有據,她能完全說服自己,她就是喜歡他。
謝明穗很高興地湊到易思齡邊上,偷吃了一塊廚房為易思齡專做的低糖芡實糕,“大嫂,大後天的集團年會你不參加了嗎,這次的優秀經營獎有福娃娃呢,我還期待你上臺領獎。”
她掌心貼上易思齡的肚子,不敢亂動,就這樣貼著,笑容很溫柔。
易思齡感覺肚子裡的寶寶又動了下,隻要探聽到外界的動靜,它就會給予回應。
“年會當然去啊。等年會結束後我和你哥再去港島。”
易思齡當然要風風光光去領獎,這種出風頭的事,她肯定要啊。
謝浔之笑了聲。
易思齡瞪過去,讓他不準笑。
——
除了周年慶典,年會是藍曜集團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活動。員工們表演節目,領導頒發年度獎項,發放各種福利,總之場面很熱鬧。
謝明穗說,去年的年會請了所有和藍曜合作過的明星、籤約的代言人來登臺表演,當時為了避免擁堵,提前和交管局商量,進行了交通管制。
今年的年會安排在藍曜旗下的雲兮酒店,三千平米的無柱大宴會廳可容納幾千人。總部員工大部分都會參加,子公司派領導和員工代表參加。
去之前,謝浔之千叮萬囑,讓易思齡千萬千萬別摔了。
到時候場面大,人又多,聲音又吵,並不適合孕婦,可易思齡想去,他不能攔著,隻能吩咐三個人隨時跟在易思齡身後,寸步不離。
十二月初還未下雪,柏油路面幹燥而爽滑,漂亮的白色幻影不疾不徐地行駛在路上,引來路人頻頻側目。
易思齡很喜歡今天的造型,可惜不能搭配七釐米的綁帶高跟鞋,總是少了一抹風韻。
淡粉色的偏光綢緞高定禮服垂感很好,順著豐潤的曲線蜿蜒,包裹著她惹眼的好身材,無所謂能不能看出隆起的孕肚,她沒想過要遮住,就這樣大方地露出來好了。
星空頂散發細碎的微芒,襯得那張濃稠姝豔的臉如此奪目。
酒店周圍一段路都被交通管制,臨時架起的護欄和雪糕筒起了很大的作用,周邊停了好幾臺交警摩託,穿黑衣的保鏢維持秩序。勞斯萊斯走VIP通道來到酒店地庫,避開了潮湧似的人群。
大家都沒想到易思齡會來,畢竟她已經很少出現在集團裡。在宴會廳門口看見易思齡託著肚子款款走來時,人群中爆出不小的騷動。
“易總!”
“易總,好久沒看見您了!”
“大小姐今天好美啊!”
“易總!!”
“易總居然來了!”
打招呼的聲音層層疊疊,易思齡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在保鏢和保姆的包圍下,走進會場。
她的座位安排在謝浔之邊上,最頂前一排。
會場布置得很簡約大氣,備了餐食和甜品,所有飲料均不含酒精,服務員穿著香檳色制服穿梭在會場,提供服務。
謝浔之被一群高管圍著,從國外飛來的子公司領導代表一年也難得見他幾回金面,趁這個機會,都卯足了勁頭表現。
人群中不知是誰冒出一句大小姐。
謝浔之在頃刻之間回頭,朝後望去,那口若懸河的高管還沒來得及止住聲。
明淨的燈輝之下,易思齡纖瘦的頸項如天鵝一般舒展,邊走邊跟周圍的人打招呼,太多喊她的人,她幾乎忙不過來。
她走到哪都是眾星捧月,不會有人不喜歡她。所有人都喜歡她,都想靠近她,都想和她說上話,哪怕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好,一句泯然於眾的好美。
謝浔之眸色溫沉,一旁的高管在說什麼他已經沒在聽,完全走神,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易思齡走過來。
她似乎還沒有發現他到了,目光被各種紛繁雜亂的人和事搶走。
謝浔之蹙眉,把香檳杯拿給梅叔,整理了領結,大步流星地走過去。身上的襯衫是易思齡挑的,有忍冬花的暗紋。昨晚襯衫大敞四開,被某人不停地撩撥,此時扣得很整齊,頭發後梳,露出飽滿而流暢的額骨。
走到易思齡跟前,她才驀然一驚,笑容像一幅斑斓的畫卷鋪陳開來:“我還以為你在我後面到呢!”
謝浔之欣慰地勾起唇角,她對他的笑容,和對所有人都笑容都不一樣。手臂自然地託上去,扶住她沉重的腰身,“還好嗎,它有沒有鬧你。”
易思齡搖頭,摸了摸肚子,“它不敢,很乖的。”
不乖不行。不乖會討罵的。易思齡偶而會欺負肚子裡的寶寶,當然,僅限於它動得太厲害的時候。
不過它大多時候都安安靜靜,也不知在媽媽肚子裡做什麼。
謝浔之無奈地哼笑出聲,擁著她走到座位,看著她坐下才放心。座位貼心地用軟包墊著,腰上也有支撐,很舒服。
晚會開始,慣例是謝浔之做開場發言,他沒拿發言稿,全程語速勻緩,有一種高貴在流淌,眼神肅穆而莊嚴,整個人站在追光燈下,雕塑般俊美。
財經媒體評價他是天生令人信服的領導者,說得很精準。
很簡短而有力的一次發言,引來臺下所有的掌聲,當然,坐到他這個位置,說什麼都會有人吹捧。
易思齡兩隻手懶洋洋地跟著拍了兩下。
接下來是各種節目,燈光和音樂肆無忌憚地響徹全場,易思齡坐了二十分鍾後有些受不了,還是離席去VIP包廂休息。
又過五分鍾,謝浔之神色平靜地在一片眾目睽睽之下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