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要睡覺的,還是得回到那張拔步床上睡。
易思齡萬般不樂意,走兩步停一步,謝浔之也不催,就這樣陪她慢吞吞地挪動。
“明天能不能換一張床?”易思齡在床沿坐下,仰著頭,看向謝浔之。
謝浔之:“怎麼了?”
不懂她為何又跟床過不去。
易思齡還是不好直接說這床很恐怖,怕傷了工具人老公的面子,隻說:“不舒服。”
“不舒服?”謝浔之也跟著坐下來,拿手掌壓了壓床面。
高支長絨棉的床單非常舒適,壓下去軟硬適中,回彈很足,支撐力也剛好,這是他找人定制的床墊,一切系數都經過數次調配,枕頭也是定制的,裡面的材料融合了高科技,市面上買不到,一套床品算下來花費上百萬,不可能不舒服。
也不是不舒服,易思齡蹙眉,幹脆說:“你不覺得這床的空間很小嗎?都不夠我翻身诶,我家的床你見過的啊,很大,有四米。”
謝浔之打量著這架從小睡到大的紫檀木床,眼眸不知為何暗了下去。
是小了,太小了,要換一張大的。
他不動聲色說:“是小了,不夠我們兩人睡,過兩天就換大的。今晚先委屈你擠擠,好嗎。”
謝浔之溫柔地注視她,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指尖在她發軟的面頰上點了點。
易思齡噎了下,感覺被他話語中一張無形的網捕住,腦子遲鈍半拍,終於反應過來,“不是!謝浔之!我的意思不是我們兩人睡小了,我從小到大都是睡的大床,是我一個人就要睡大的,不是因為我要和你……”
說著說著,解釋不清了,越描越黑。
謝浔之不說話,隻是含笑看她,他那雙幽邃的深眸,宛如漆黑的夜色,將一切都輕而易舉地籠罩住,何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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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甚至能看見他眼中,她自己焦急又慌亂的樣子。
氣憤。
憑什麼他永遠都很沉穩,而她因為他的一句話就陷入自證。
易思齡挺直背脊,要和他平視,“對啊,就是我們兩個人睡小了,不夠,不過也許是我想多了咯。可能大了也沒用吧。”她瞥他一眼,瓮聲瓮氣,“你睡覺那麼規矩,又自詡君子,應該用不到什麼大床吧。”
謝浔之絲毫沒有因為妻子的諷刺而生氣,隻是溫和微笑,沉沉地看著她,說:“不如今晚先試一試,看看和一位君子同眠,需不需要大床。”
他話裡有話,含沙射影,易思齡推他的臉,切斷他灼人的目光,然後一溜煙就鑽進了被窩。
她霸佔了絕大面積的被褥,隻留一小角給他。
不是因為害怕,她才不會讓他今晚就上她的床。
便宜他了。
她的床,還從來沒躺過男人。
“你就睡這一邊。不準越線。”
謝浔之看著那一小塊地方,深刻懷疑,他會掉下去。他揉了揉發脹的眉骨,還是默認了她的霸王條款。
此時凌晨一點,他的生物鍾催促著他早點入眠。在此前,他雷打不動十一點半睡覺,早上五點半起床。
他看了一眼露出一個腦袋的易思齡,她已經閉上了眼,也不知是不是準備睡了,還是在那假裝,肯定後者多一些。他唇角勾了勾,抬手把燈熄滅,然後睡到她指定的那一小塊地方,躺下。
燈驟然滅了,徹底暗下來。
易思齡的睫毛顫了顫,下意識抓緊了被窩,本就狹窄的空間,睡她一個人都不夠,如今又多了一個近一米九的男人,有種連氧氣都要被剝奪一半的錯覺,遑論空間。
視線中隻剩下無盡的黑暗,幽幽地浮動著一層稀薄的光,是月色和紅燈籠透過琉璃窗花,殘留的一點。
鼻息裡充滿了素雅又綿長的木質香調。
視覺被剝奪,聽覺就更敏銳,她清晰地聽見有兩道呼吸聲,一起一伏,一道是她的,一道更加均勻的是謝浔之的,靠近謝浔之的那半邊身體比另一邊要熱。
他的體溫好高啊……
易思齡咬著唇,在黑暗和寂靜中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也沒睡著,輾轉反側。她已經不怕鬼了,此時時刻,她的注意力被更現實的,更強烈的東西侵佔。
“……謝浔之。”
“你睡了嗎。”她很輕地出聲。
沒有回應。
“睡了?”她偏過頭,去看他。
黑暗中,他的側臉看不清,隻朦朦朧朧地看見一道流暢利落的輪廓。她知道,他的側臉有多英俊。
謝家的基因真好,和他們易家的基因一樣好,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是高顏值好氣質。他更是佼佼者。
“沒有。”謝浔之閉著眼說。
他突然出聲,把易思齡嚇了一跳,她撒嬌道:“你沒睡就沒睡…嚇我做什麼…”
她又說,“你怎麼還不睡啊。”
謝浔之的身體已經很困很疲憊了,但大腦如此清醒,“你一直翻身,我睡不著。”
她每動一下,就要牽動著他身上的被褥,空氣中凝聚的香氣也被打散,頻頻擾亂他的思緒,心緒。
他感覺到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緊繃,要防著掉下床去,也要克制著不碰到她。
易思齡忽然整個側翻過來,被褥帶出沙沙的聲音,側臉陷進枕頭,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睡不著。怎麼辦。”
逼仄的拔步床,兩人其實已經快要挨上,她這樣一轉身,和他貼得更近。
謝浔之仍舊沒動,保持著規矩地睡姿,平躺著,雙手交疊,搭在小腹,能想象到他的神情也是如此,一本正經。
易思齡覺得他沒意思,睡覺都不動,身上不會麻嗎?
“還怕鬼?”他問。
易思齡蹙眉,好端端的,又提什麼鬼,她埋在被子裡的腳跨過紅線,踢了他一下,不知道踢在那,似乎是小腿。
“不準說鬼。”
謝浔之沒說話,不動。
易思齡的腳很冰涼,驟然接觸到溫暖,舒適得不像話,她又假裝踢了他一下,實則蹭一蹭熱量,暖腳。
“謝浔之,為什麼你要睡這麼小的床啊?你人高馬大的,不嫌擠?”
謝浔之很深地呼出一口氣,整條小腿都接近僵麻,語氣保持平穩:“睡覺講究藏風聚氣,床太大了,氣會散。”
一開始他覺得這是風水迷信,但後來慢慢地感受到,床的大小適中,對於保持精氣神的確有作用。
易思齡聽得發懵。氣散?玄學?她覺得這男人就是在嘲諷她,腳繼續踩他的腿,“聚氣又是什麼,不會是你編的吧?”
“我編不出來。”
“………”
易思齡覺得這男人太沒意思了,和他說話真沒意思,但拿他捂腳,又實在是舒服。
所以那隻細膩的,柔白的,纖瘦的腳,就這樣順著他的腿脛骨來回摩挲,還要拙劣地假裝著不經意。
謝浔之凝神屏氣,整齊疊放地兩隻手逐漸握緊,手臂堅實如鐵。
“謝浔之。”
“……你的體溫好高啊。”
她聲音輕輕地,噴灑著細細密密,宛如春雨一樣的熱氣,全部落在他的頸側。
謝浔之深呼吸,在黑暗中睜開眼,沉沉地盯著床架子。
“易思齡。”
極低的一聲。
“嗯?”她尾音上揚,左腳暖了,右腳又開始折騰。
“還記不記得我們籤過的婚前協議。”
他突然說非常奇怪的話,明明上一秒還在說聚氣,下一秒就跳到婚前協議。易思齡懵了一下,腳也暫停動作,停在他的腳踝處,“記得啊…怎麼了…”
她睜大眼睛:“……你不會現在想著要補充條款吧?”
謝浔之沒說話。
易思齡狠狠踩他的腳。
下一秒,男人突然翻身過來,將她整個壓在身下,有一種忍無可忍的意味。
兩條矯健而充滿力量的長腿彈壓住她的,不費吹灰之力,精赤的胸膛懸在她上方,散發的熱量燻得她雙眼發黑。
一陣又一陣,酥酥麻麻,又暈暈乎乎。
她吞咽著口水,心跳加速,緊張得不行。他的肩很寬,背很直,完全將她覆蓋。
她感受到謝浔之幽幽的視線,正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穿透黑暗,徑直抵達。
“我們現在是夫妻了。”謝浔之說。
易思齡神經繃著,又暈,“……嗯……”
“同床共枕不是字面意思,你應該懂的吧。”謝浔之又說。
易思齡更暈,“………”
她發出像三月裡的貓一樣,奇怪的聲音,喉嚨裡咕咚了一下。
“不行……”
她終於拼湊出一句話,艱難說出口。
謝浔之冷靜無比:“我知道,沒打算今晚。”
她第一天來謝園,又是在她害怕的情況下,他做不出如此趁人之危的事。飯要一口一口吃,吃太快,會噎住,也破壞了美味。
易思齡剛要松一口氣,他就這樣吻了下來,滾燙的胸膛也覆下來。熾沉的呼吸很快就交織在一起,她在黑暗中失魂落魄,亂掙,被他很輕地拍了下大月退。她想尖叫,又被他發狠地堵住。
他雙臂抱住她,將她緊緊攏在懷裡,親吻得幾欲瘋狂。
直到易思齡的口腔都麻了,呼吸也稠,他又親了親唇珠,退出,一根蛛絲一樣細的銀線牽連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