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確實長得不錯。”她小聲發表評價,“比姓鄭的長得更好。”
謝浔之眼皮輕輕動了動。姓鄭的是誰?
有一說一,鄭啟珺的確長的不錯,一張花心臉,帶著點痞,很標準的港男,不然易思齡這種顏控也不會被他迷惑。但謝浔之完全不同,他長得太英俊了,渾身上下寫滿了貴重,沒有痞氣邪氣也不輕浮,如玉如匪,讓人一眼難忘,且很難在他面前放肆。
她可以脫口而出讓鄭啟珺這死渣男去死,但面對謝浔之……似乎說不出口。
易思齡又湊過去,細致地看他挺拔的鼻梁,無語,這男人簡直是鬼咁靚。
她在心裡唾罵自己對這個老男人發什麼花痴,又實在好笑,笑了一聲。
那嬌滴滴的,並不端莊的笑,宛如貓咪的呼吸,落在耳邊,有絲絲縷縷的痒。謝浔之感覺胸腔的氧氣越來越少,被她嬌縱肆意的香氣逼得很熱。
他等著她看夠了,玩夠了,就能走。可事與願違,女人膽子很大,又放肆,又輕浮,又不端莊,她靠得更近,一縷長發垂下來,擦過他的下颌。
謝浔之倏地攥緊手掌。
緊跟著,一抹濃鬱的桂花香氣搭在他鼻尖。似乎有什麼絨絨的花瓣葉子似的東西在他臉上劃過。
易思齡拿那支桂花點了點他的鼻尖,“你呢,倒是厲害,對我愛搭不理,就怕是滿肚子壞水,想玩這種騷主意吸引我……”
“心機老男人。有本事就醒來,不信你還能裝模作樣。”
她瓮聲瓮氣,手中的葉片簌簌,像貓咪的小爪子,一朵小桂花掉落在他眼皮。
謝浔之渾身肌肉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沒有任何預兆地睜開了眼,手臂從被窩裡騰出來,徑直扣住易思齡的細腕。
像壓抑蓄力了許久的箭簇,離弦的瞬間,力量勁猛,不是她可以擋住的。
易思齡沒想到他突然醒了,心髒倏地一抽,尖叫出聲:“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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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浔之坐起來,黑眸深邃,宛如黑洞,要吞噬她,他低聲:“易小姐。你擅自闖我的臥室,要叫人也該是我叫吧。”
“……”
易思齡大腦發懵,纖細的手腕被他輕而易舉拿虎口圈住,根本動彈不得,酸軟的手指松開那支桂花。
他的手掌覆著一層薄繭,溫度是燙的,被威士忌和她的輕浮撩撥出來的滾燙,就這樣強勢地握住她,拇指扣住她跳動的脈搏。
謝浔之深深地看著她,逼問:“你要做什麼?”
“我……”易思齡語言系統崩潰,不知為何,他不為美色所動的做派讓她充滿了說不清的畏懼和羞恥。
何況他本身就是氣場強盛的男人。
“我隻是…”
“隻是什麼。”他步步逼。
“……”
半明半昧的燈下,男人眼中血絲如暗潮,就這樣沉沉地攫住她,看不出是否惱怒,因為語氣很淡:“易小姐,聽過釣魚執法嗎?”
易思齡雙頰越發滾燙,嚅了嚅唇瓣,“沒聽過…”
她就是來釣魚執法的。
勾引他,等他上鉤,然後就能嘲他偽君子。
“我沒有這麼無聊的……別亂扣帽子。”她很心虛,完全不敢抬眼,掙了下酸軟的手腕,“你先松開我。快點!”
謝浔之沒有動。
易思齡又羞窘又惱火,“你還不松?好!松開松開松開松開松……”
松開了。
謝浔之被她鬧得沒辦法,胳膊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被她嗲出來的。他隻能緩慢地呼出殘留的酒氣,強迫自己將情緒調整到正確的數字。
他閉了閉眼,待重新睜開眼後,他恢復七成清醒,關於她釣魚執法這件事他可以揭過,可另外一件,他不打算輕輕放下。
看著面前眉頭揪緊,嘟囔著揉手腕的女人,他平靜地說:“易小姐夜晚私闖我的臥房,還趴在我的床上,就不怕你那熱戀中的男朋友不高興嗎?”
第9章 弗洛伊德
“……?”
誰不高興?
易思齡訥訥地凝望著謝浔之,臉頰湧起一陣一陣的燥熱。她過往二十四年都沒這麼窘迫過,大腦幾乎宕機了。
不是,她哪來熱戀中的男友?還不高興?
她大腦閃過一帧模糊的畫面。
服務生焉頭耷腦地問,有位謝先生想請她去包廂一敘。而她當時心情極差,就想找人出氣,於是這個點背的謝生成了她隨手一抓的倒霉蛋。
——“去告訴那位謝先生,我有男友了,正熱戀,沒心情和別人聊天。讓他哪邊涼快滾哪邊去。”
易思齡腦袋一空,眸光落在眼前人,定定地看了好幾秒,到底是把支離破碎的細節連成了整個故事。
“…你…是那位謝先生?”
謝浔之不說話,默認。
易思齡深吸氣,終於抓住了把柄,羞恥尷尬一掃而空。
她底氣霎時足了,聲音也宏亮起來:“好啊,好一個謝先生。還說你去港島不是探我虛實,分明就是,騙子。還當著好多人的面叫我去包廂和你聊天…你知不知道這讓我很丟臉啊!”
謝浔之覺得她吵架的聲音也如此的…嗲,招架不住,說了抱歉。
那天的情況特殊,的確找不出更好的方法,隻能邀請她來包廂一敘。至於哪裡讓她丟人了,他不太明白。不明白沒關系,不妨礙他安撫她。
她這樣,好似隨時隨地能撲上來,咬他。
易思齡偏過頭,繼續發脾氣:“抱歉沒用。”
謝浔之無奈,明明是在說她的事,卻被她胡攪蠻纏扯到了自己身上,還得哄她,“那怎樣才有用?”
“我願意和易小姐退婚,這樣有用嗎?”他說得從容不迫,凝墨般的眸色,讓人看不出情緒。
易思齡怔住,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男人,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願意成全易小姐和你的男朋友,不好嗎。”他不鹹不淡地看她一眼。
易思齡聽懂了。他是想跟她退婚。
這男人要跟她退婚,居然有男人不願意和她結婚。
“不好!”
一口回絕。
易思齡平生第一次如此生氣,剛剛的尷尬和羞恥都不足以讓她生氣,隻是鬧脾氣而已。但現在,她被謝浔之氣到手指都在抖,一雙嫵媚的眼睛兇巴巴地瞪著他。
“我壓根就沒有男友,你成全我什麼?還是你想跟我們家提退婚?休想!”她呼吸很急促,“再說,我那天的話不過是推辭而已,不然誰都能打發一個侍應生來請我,我成什麼人了?”
她是不願嫁這麼遠,但被男人退婚更不可能。
她丟不起這個臉,易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謝浔之看著她又是氣又是委屈又是要大鬧一場的模樣,一時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撫她,隻想著她那句“我壓根就沒有男友。”
不知道為何,他居然有一絲奇異的感覺,心底某一塊繃住的角落松弛了下去。
“你不信我說的?”易思齡見他不說話,攥了下拳頭。
“我信。”謝浔之微笑,“但據我所知,易小姐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
易思齡輕輕哼了聲,委屈溢於言表,“我是不滿意,但你也不能跟我退婚。”
謝浔之:“……”
“我尊重易小姐的選擇。如果易小姐有退婚的意向,我可以配合。對外就說是你不滿提出退婚,不用顧慮體面,這些都由我來承擔。”
一番話說得耐心又周全,任由誰聽了都要稱一句風度翩翩,不強人所難。
但易思齡聽不出來,隻是委屈說:“但你主動跟我說這件事,我在你這裡已經丟臉了。”
“?”
“你怎麼能先說退婚這件事呢?要說也該由我先說,你表示不接受。我威脅你幾句,你不得不同意…該是這樣的啊…怎麼現在變成你不願意了…”
她說到最後,幾近自言自語,明媚的眸子沮喪地垂著,像是他欺負她。
“……”
謝浔之算是聽明白了她的刁蠻邏輯。她可以不願和他結婚,但他得願意,他還得哄著她,遷就她,再被迫無奈接受她的退婚,還得因為被退婚而傷心難過。
她的嬌貴不容許任何男人進犯和試探。
她享受眾星捧月的感覺。
謝浔之實在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性格的女人,無奈,又不得不安撫她,不然她會一直糾結這件事,碎碎念落在耳邊,惹得滿室不清淨。
“好的,我不願退婚,易小姐。”謝浔之語氣溫沉,但含著幾分戲謔和遷就,“是我以為你有男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很願意和你結婚。”
他好似在哄小朋友。
易思齡咽了咽,唇瓣又微微撅了下,不願意被人當小朋友,他又不是長輩,幹嘛擺出那種很包容的姿態。
於是她翻了個白眼:“你愛退不退。反正我沒男友,誰知道是不是因為你有女友,你想退婚,才把黑鍋讓我背。”
兩家達成聯姻又退婚,這不是小事。
謝浔之:“……”
“我沒有女友。”
“誰信,你還說你沒來港島試探我呢。”
謝浔之不和她理論,他早就知道她是不講理的,若一直掰扯,能到天亮。
彼此都沒在說話,臥室陡然掉入安靜之中。謝浔之掀開被子,起來,本來就是裝睡,所以還穿著酒會上那一身,襯衫西裝褲,連馬甲都沒脫。袖口和領口都敞著,褲子多出幾道折痕,規整之餘,透出幾分懶洋洋。
換上鞋,謝浔之將主燈打開。
易思齡還在生悶氣,不適應突如其來的亮光,斂了斂眸,餘光中,男人將挽起來的襯衫袖口撂下去,蓋住精壯而修長的手臂,俯身拿起擺在床頭櫃的一對鑽石袖扣,將散開的法式袖口扣好,動作慢條斯理,稱得上賞心悅目,跟著,又將襯衫領口散開的那粒扣子系上,抵住飽滿的喉結。
他整個人重新變回一絲不苟。
易思齡扯了扯唇,覺得他好板正啊。私底下也要把衣服弄那麼整齊,也不知要做出穩重的樣子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