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予深看著她的側臉,眸光柔和。
他點點頭,沒告訴她,她的藥可能有副作用。
奚嘉認真給公主裙上色,莫予深在一旁陪著她。
奚嘉:“其實你不用帶我來畫畫,我那陣子記憶過去了,沒那麼渴望畫畫,心裡也不別扭。”
莫予深:“反正在家也沒事做。”他用棉籤,蘸去她邊上不小心弄出來的顏料。
第九十章
第二天,奚嘉上午的記憶正常, 莫予深松了口氣。
即便放假, 莫予深也沒徹底放下工作不管, 股市開市後, 他跟莫濂的對峙會更白熱化。
“叩叩”敲門聲響了。
“莫予深?”奚嘉的聲音傳來。
“怎麼了?”
奚嘉推開莫予深書房的門,“沒打擾你工作吧?”
莫予深感覺她哪裡不對,眼神沒了平時的依賴, 略清冷,表情也是。剛睡了午覺,她的記憶是不是又隨機到了以前?
“有事?”他附和著她。
奚嘉:“我要出去一趟, 車方便借我開嗎?”
莫予深點頭,找了車鑰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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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嘉:“謝謝。”
奚嘉出門,莫予深讓人跟著她。
奚嘉去了商場,買了不少家居服和睡衣。
莫予深接到匯報後,明白她記憶回到了哪天。他們領證後,第一次同居。後來她說, 她的家居服孩子氣,不成熟。
一直到晚上七點,奚嘉才從商場出來,回家路上, 她又在便利店門口停下,進去買了幾盒東西。
到了別墅院子裡,八點鍾,奚嘉的手機鬧鈴再次響起, 提醒她看備忘錄。
下午逛街時,鬧鈴想過兩次,四點和六點各一次。
看完備忘錄,她才知道,自己的記憶又錯位,可是沒過幾分鍾,她又給拋在腦後,大腦發出的指令,她控制不住去執行。買了不少睡衣和家居服。
奚嘉拍拍腦袋,“她跟莫予深結婚兩年,不是第一次同居。”她又暗示自己一遍。
莫予深從別墅出來,給她開了車門,“買了什麼?”
奚嘉:“你知道的。”
莫予深:“家居服和睡衣?”
奚嘉點頭,抱抱他,“又讓你擔心了。”
“沒事兒,不然我也闲著。”莫予深把後備箱裡的手提袋都拿下來,牽著她上樓。
奚嘉回到臥室,把今天買的家居服一件件放到衣櫃裡,然後記憶還是又強行回到了她跟莫予深第一次同居時。
莫予深沒再多解釋,一切配合著她。這種感覺回到了最開始同居時。
各自洗了澡,準備休息。
奚嘉和莫予深都心知肚明,今晚會發生什麼。她從包裡拿出在便利店裡買的東西,遞給莫予深。
莫予深看了看,是大號。
奚嘉的鬧鈴再次響起,是十點的提醒。看完,她無奈趴在莫予深懷裡,“我剛才還竊喜呢,以為馬上就要得到你。”
莫予深無言以對。問她:“你就買了這一個號?”
奚嘉點頭,問道:“我以前買了幾個號?”
莫予深:“兩個號。大小兩種。”
奚嘉笑,“恭喜。你不僅被心記住了,還被腎記住了。”
莫予深:“……”
除夕夜,季家今年最熱鬧,奚嘉和莫予深也在這過年。
莫予深和季家父子三人在客廳開了牌局打牌,奚嘉背靠著莫予深,倚在他身上,跟武楊打遊戲。
廚房裡,廚師在忙活。
奚葉嵐也在忙,親自下廚,給奚嘉準備喜歡的食物。
一局結束,季清時輸了。一下午,他就沒贏過一次,每回都墊底。
輸的人還要負責洗牌。
季清時感覺自己流年不利。今年沒哪件事能讓自己順心,年末最後一天,依舊背到喝涼水都塞牙縫。
季正河瞅著季清時,“你這樣下去,最後連個媳婦兒都混不到。”
季清時被這話給嗆到,差點嗆死。追他的女人,還不知道要繞五環幾圈,隻不過他潔身自好罷了。
真還以為他缺女人。
“實在不行,我就學莫予深去相親。”
莫予深:“……”嶽父在旁邊,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懟季清時。
季清遠看不下去,覷了一眼季清時,“相親得有人品才行。”
季清時把牌往桌上一扔,“不打了,你們玩兒。”
季正河不讓:“你要不打,我們贏誰的錢?”
莫予深失笑。
奚嘉的遊戲一局結束,武楊那邊,家裡人喊他吃飯,她也退了出來。
她轉頭,對季清時說,“爸爸還要給我贏壓歲錢,你敢不打。”
季正河想贏季清時的錢不假,為季清時的感情發愁也是真。“嘉,你不是寫了那麼多言情劇本嗎?找兩本給你二哥看看,讓他好好學學。”
奚嘉貼著莫予深後背,下巴擱在他肩頭,她搖頭,“沒有適合他的。他這樣的在我劇本裡都是男配,結局都是be。”
季清時揉揉胃,喝了半杯溫水。
季正河把桌上的牌整理好,牌局繼續。“嘉,我看你們娛樂新聞上,都說葉秋跟霍騰在一塊了,真假的?”
季清時拿牌的手一頓,“爸,您不能為了讓我輸,就一個勁兒的給我添堵,要是心肌梗塞了,牌都不能打,您還怎麼贏?”
季正河搖頭。心虛的人,總覺得別人在映射自己。
手機響了,是梁秘書。
季正河放下牌,“你們梁叔叔給我打電話。”
梁秘書現在在老家,忙活了一天,這會兒才有時間跟季正河打個電話。梁秘書怕明早,要照顧母親,沒時間,今天就提前拜年。
季正河問梁秘書,阿婆怎麼樣了。
梁秘書微微嘆氣,“還是糊裡糊塗的,折騰了一下午,非要讓我跟我姐,把我父親那屋的舊書櫃再用塑料布重新包裹,說雨水大,會返潮生霉。”
那個書櫃明明已經包裹了好幾層厚的塑料布。
可母親非說不行,會滲水。
其實那個書櫃,去年夏天,剛換過一次塑料布。三五年內都不用再換。但他跟姐姐想讓母親高興,就按母親的指示全部換了。
梁秘書又說:“我媽今天還念叨起嘉嘉,說家裡的中草藥沒了,讓我再去鎮上的藥房抓一些回來,給嘉嘉熬藥。”
母親近半年,越來越糊塗,記憶也亂七八糟,不過有些事卻記得格外清楚,特別是跟父親有關的。
季正河跟梁秘書聊了好一會兒,才收線。
奚嘉隻知道梁叔叔是爸爸的秘書,後來的那些事,她全忘了,也不記得阿婆是誰。“爸爸,梁叔叔的母親怎麼啦?”
季正河把她在山上住過的那一段略過去,隻說:“輕度阿爾茨海默病。生活目前能自理,不過腦子開始糊塗。”
莫予深現在終於知道,為何梁秘書在今年六月份時提前退休離職。
梁秘書在嘉時集團工作了三十多年,季正河離開嘉時集團後,梁秘書就成了季清遠的秘書。
梁秘書的能力和對嘉時集團的貢獻,有目共睹。他的個人魅力,就像他們莫氏集團的李董。
讓人欽佩。
當時他還納悶,梁秘書怎麼在五十八歲就退休。
那會兒奚嘉還在住院,病情最嚴重的時候,他一步都離不開,沒心思過多關注別人的事,就忘了問季清時到底怎麼一回事。
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阿婆記性不好,梁秘書回老家照顧母親。
季正河還在聊阿婆:“記性剛糊塗時,天天嚷嚷著要到山上割豬草,還要抓螞蚱。都是小時候那會兒的事。”
奚嘉建議父親,“那您趕緊讓梁叔叔把阿婆接到北京來。阿婆的情況跟我差不多,讓向教授給看看。”
季正河搖頭,“看過了,向教授也沒好法子。全球醫學都沒好法子治。你阿婆跟你的病情看上去一樣,但還是有區別,畢竟阿婆年紀大了,八十五歲,老年性的病變。”
奚嘉嘆了口氣。
莫予深:“阿婆來北京看過醫生?”
季正河點頭,“六月底。”奚嘉病情最嚴重那會兒,臨床試驗的藥副作用把奚嘉給折騰的,飯吃不下,覺沒法睡,
那時奚嘉也不記得阿婆,就沒跟她提起這事。
莫予深微微點頭。
前幾天,向教授說過,關於記憶錯位到小時候,他以前遇到過一例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原來是阿婆。
“那阿婆現在的記憶呢?還是以前?”莫予深問。
季正河:“現在不是。那種情況持續了三個多月,不過現在腦子還是糊塗,成天念叨著老梁的父親,以為還活著。今天老梁又把家裡的書櫃給重新用塑料布包裹起來。”
莫予深記得那個書櫃,很舊很舊,上頭有阿公的短篇小說,奚嘉住在那時,就喜歡看。
書櫃的四條腿都用厚實的塑料布扎起來,書櫃上一塵不染。
莫予深看向奚嘉,“等你康復了,我們去看看阿婆,阿婆現在住的山上也是嶽老先生的老家,他們兩家中間隻隔著一個湖。”
奚嘉不知道莫予深為何要去看阿婆,可能是他跟梁叔叔有交情。她答應下來。不過,她也不知道哪年才能康復。
年夜飯好了,奚葉嵐喊他們去餐廳。
季正河:“吃過飯我們繼續打。”示意季清時:“你別把牌給弄亂。”
季清時:“……”
莫予深放下手裡的牌,牽著奚嘉去餐廳。
季清時瞅一眼莫予深,趁莫予深不備,他將自己的牌跟莫予深的全部調換,然後若無其事的去了餐廳。
奚嘉趴在莫予深耳邊小聲道:“我剛才瞄到我二哥偷偷換你的牌。”
莫予深:“正好。我這局牌太爛,他要是不跟我換,我肯定輸。”
奚嘉哈哈笑了出來。
季清時在奚嘉旁邊坐下,揉揉她的腦袋,“笑什麼!”
奚嘉:“高興,要你管。”
飯桌上,他們又聊起了阿婆。
奚嘉還是心心念念的,希望把阿婆接到北京來接受更好的治療,說不定就有用呢。
奚葉嵐,“阿婆離不開那個地方,上次到北京幾天,她吵著鬧著要回家。生病的人啊,心情最重要。”
奚嘉:“是不是老人都是希望葉落歸根?”
奚葉嵐:“有一方面。最主要那個地方有你阿公。老人年紀大了,記憶糊塗點也沒什麼,活得開心,有個精神支柱,比什麼都強。”
奚葉嵐瞅著女兒,她是對山裡的生活沒丁點印象。大過年的,她沒跟女兒多說,怕女兒想不起來,心裡糾結別扭。
其實阿婆的這個病,早有症狀。奚嘉每次去阿婆那裡養病,阿婆每天都要給她烤玉米。
阿公生前就最愛吃玉米,那時阿婆每天都會給他烤。
後來,奚嘉離開大山,回北京。
阿婆每天還是烤,烤了堆在那裡。
老梁回家看愣了,才覺得不對。
這種情況,就像奚嘉有段時間,不記得莫予深,但她每天都會走一遍梧桐小巷,去烤紅薯店買個紅薯帶回來。
她是買給莫予深的,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這個話題,最後被季正河打斷,說年夜飯,聊點高興的。
奚嘉:“聊什麼?聊我二哥?”她胳膊肘蹭一下季清時,“你胃還疼不疼?”
季清時:“……”他夾了塊肉給她,“把嘴堵上。”
奚嘉哈哈笑。
飯後,牌局繼續。
季清時理好自己偷換來的牌,傻眼。這麼爛的牌,必輸無疑。偷雞不成蝕把米。
一晚上,季清時又輸了不少銀子。
奚嘉把二維碼打印了四份,每人面前放一張,誰輸了就自覺把錢轉給她。
每一次,都是季清時轉賬。
奚嘉玩了會兒手機,給朋友發拜年消息,她現在能記住的人不多,武楊、葉秋、程惟墨,還有莫濂。
她的記憶裡,沒有莫濂跟莫予深是什麼關系。她聯系人裡備注的,也是莫濂的英文名。
【新年快樂,希望明年我還能記得你,還能給你送祝福~~】
莫濂正在爺爺奶奶家,父母也在,家裡的氣氛並不算好。
父親跟母親冷戰了好幾個月,到現在還是不說話,因為忌憚爺爺,他們裝作關系不錯。
爺爺也早看出,他們貌合神離,隻不過視而不見,也懶得過問。
一頓年夜飯,餐桌上一共說了不到十句話,都是跟菜有關。
食不言,總算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