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教授看看手機,在通話,“喂?”
“我聽著呢,向教授。”
沙啞的、激動的、酸澀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
向教授也被感染,感慨萬千。
這是他們團隊好幾年的心血和努力,從基礎研發至今,兩千多個日夜。終於到了臨床階段。
向教授:“奚嘉是第一期臨床試驗患者,你不用太擔心,不會有什麼風險,藥物安全性之前都經過反復試驗。不過在奚嘉身上的副作用,不好說,她現在身體特別。”
莫予深知道或多或少也是有風險的,但他沒時間再等。等到這個藥物終於能在臨床試驗,已經是極大的幸運。
目前的藥物和治療方案能阻止她腦部繼續病變,對聽力恢復也有幫助。至於什麼時候能等到治療恢復腦神經的藥,還未知。
兩個團隊正在磨合階段。
也許就在不遠的幾年。
掛了電話,莫予深在樓梯口怔神半天。喜憂摻半。喜的是,奚嘉終於有了希望,不用那麼痛苦。
憂的是,不知這藥有什麼副作用,用藥過程中又要承受什麼。
但凡有其他辦法,他也不會讓她冒這個風險。
莫予深平復半刻,給季清時打去電話,說下午要帶奚嘉入院。
季清時:“治療過程中,她會不會很痛苦?”
莫予深也不知道。“總比她現在要好。”
Advertisement
季清時沉默一瞬,“那我們倆倒班陪她。”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
收線,莫予深回三樓臥室,他想好措詞才跟奚嘉說這事。其中的風險和副作用也跟奚嘉說明。
莫予深握著奚嘉手,【我陪你,不用害怕。】
奚嘉反過來安慰他,“你也不要灰心,適合你的藥,會很快出來。等到我能聽見,你能說話,我們就結婚。你要再跟我求一次婚,我聽見了才算數。”
莫予深用力點著頭。
奚嘉幫莫予深一塊收拾住院要用的物品,零零碎碎,收拾了一個行李箱,基本都是奚嘉的東西。
收拾妥當,兩人下樓。
到了樓梯上,奚嘉忽然想起一樣東西,“老公,你到院子裡等我,我去個洗手間。”她小跑著回樓上。
奚嘉跑回臥室,小心翼翼將莫予深那張身份證復印件揭下來,還好,沒撕壞,不影響看。
她在上面備注:【我今天就去醫院住院治療,我的病情有了希望,但願醋醋也能好運。不管他能不能說話,我都愛他,這輩子,不離不棄。】
她折起來,揣在兜裡。
奚嘉若無其事到了院子裡,“老公。”
莫予深靠在後車門等她,逗她:【怎麼鬼鬼祟祟?】
“沒有呀。”
奚嘉抱著他的腰,笑嘻嘻說道。
莫予深揉揉她的頭,示意她上車。
司機今天特意繞路,再經過那條梧桐小道,枝繁葉茂,樹影斑駁。
奚嘉趴在車窗,看外面的景。
莫予深偶爾側臉,這一幕,似曾相識。他拿出手機,對著她的背影又拍了一張。
醫院早就給奚嘉安排了床位,是普通病房。莫予深自費,轉入vip套房。安靜舒適,他也有辦公的地方。
奚嘉換了病號服,不忘把口袋裡的身份證復印件拿出來,放在病號服口袋。她就怕到時她病好了,醋醋沒好,他會離開她。
萬一醋醋真要自卑,不願拖累她而離開,那她電腦裡、筆記本上,甚至手機裡的備份,季清時說不定就給改掉,她就徹底忘了醋醋是誰。
季清時,關鍵時刻,最靠不住的男人。
她隻能自己靠自己,先偷偷保留一張。
第六十六章
奚嘉入院做的所有檢查,結果在三天後全部出來。她情況特殊, 向教授親自跟進。
“奚嘉的視力也僅夠看得清人。”向教授把報告單遞給莫予深。
莫予深看不懂這些參數值。這段時間, 奚嘉從沒表現出來眼睛有多難受。上次她視力出現意外, 還是在度假村拍戲。
向教授叮囑:“電腦、手機不許看了。她既然想瞞著你, 你假裝她視力還好,給她看看書,每天也別超過兩小時。”
向教授又叮囑其他注意事項。
莫予深在手機備忘錄一一記下。
向教授:“這丫頭的內心不是一般強大。好事。戰爭病魔, 患者心態很重要。”
莫予深聽著特不是滋味。她每天還笑嘻嘻的,跟他一塊玩。
昨晚,她還悄悄跟他說, 無聊,要不溜出醫院,去面外玩玩兒再回來。
向教授又開了一些藥,輔助治療奚嘉眼睛。
莫予深取藥後把這些藥片裝在一個糖果瓶裡,拿著回病房。
奚嘉還在寫劇本,今天文思泉湧, 半個多小時寫了兩千字。
門口有身影過來,奚嘉抬頭,“老公。”
莫予深給她倒了溫水,把她轉椅轉過來, 【眯眼。】
奚嘉看著他唇:“迷戀?”
莫予深用指腹把她眼皮給刮上。奚嘉猜到了:“眯眼?”
下一秒,莫予深倒了幾粒藥丸塞她嘴裡。
可咀嚼,酸酸的。
奚嘉:“什麼?”
莫予深打字:【神奇能量糖豆。】
奚嘉笑,在他唇上用力親了下, 轉過去繼續碼字,剛打了幾個字,就被莫予深給抱起來。
“诶,我還要工作呢。”
莫予深把她抱床上,【陪我下棋,我無聊。】
奚嘉:“我不會圍棋也不會象棋。”
莫予深:“小時候玩的軍棋會不會?”
這個倒會。
莫予深放下床上的折疊桌,找出早就準備好的棋。他也盤腿坐床上,跟奚嘉面對面,兩人開始下棋。
護士敲門進來,給奚嘉量血壓測體溫。
她發現每次來,莫予深跟奚嘉都有新的玩法。別人陪床很枯燥,他樂在其中。
測量結束,護士記錄,又告知莫予深,明天開始,奚嘉就要服藥,進行治療。
莫予深點頭,表示知道。剛才向教授已經跟他說過。
護士離開,奚嘉陪莫予深又下了幾盤,莫予深怕她一直下棋會乏味,就拿出一本書,【你讀給我聽。】
今天太陽不錯,兩人下床到窗邊,莫予深抱著奚嘉,她讀書給莫予深聽,讀的是《餘生》。
為了讓奚嘉少看電腦,莫予深想著法子轉移她注意力。棋下過,書也讀了一個多小時。
莫予深提議,外面陽光好,出去走走。
今天風不大,出來散步的病人不少。
莫予深牽著奚嘉下樓,他問:【帶你溜出去玩兒?】
奚嘉:“我穿病號服,到大街上還不得被人圍觀。”
莫予深:【你等我,我上樓給你拿裝備。】
他返回住院大樓。
等電梯時,遇到了莫董。
莫濂媽媽也住這邊的vip病房樓,莫董沒在這裡陪護,上午忙完,過來看看。其實莫濂媽媽並無大礙,醫生讓回家靜養,她說還是住醫院放心,萬一要是心梗,搶救及時。
他知道,她在置氣,嫌他沒有在季家施壓時,力撐莫濂。
莫予深淡淡收回視線,望向電梯門。
莫董主動打開話題,“嘉嘉怎麼樣?”
莫予深一點反應都沒給。
電梯到了,門緩緩打開,待裡面的人出來,莫董抬步進去,他摁了樓層,又摁著開門鍵,防止電梯門關上,等著莫予深進來。
莫予深沒有要跟他同乘一部電梯的意思。
莫董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聲:“照顧好你媽媽。”
莫予深冷嗤一聲。
莫董松開按鍵,很快,門合上。
莫董到了病房,看護的阿姨在安慰莫濂媽媽,莫濂媽媽正淌眼淚,紙簍已經扔了不少團紙巾。
看護阿姨見莫董來了,她找個借口離開病房,把門關緊。
莫董沒到床前坐,坐在了沙發上。
莫濂媽媽眼淚又掉下來,“二十多年的夫妻,沒想到你還一直防著我。我住院這麼些日子,你一天都沒在這陪夜,我以為你忙什麼呢,原來忙著把你名下所有投資都給莫予深。”
說著,她自嘲的冷笑幾聲。
她也是剛知道。律師在走贈與的相關法律程序。那一刻她心涼透了。
莫董持有的莫氏集團股份市值,跟他私人名下投資的市值,基本持平。
莫濂媽媽怎麼都沒想到,他會將所有私人名下投資都贈與給了莫予深,沒有莫濂一分。
“秦蘇瀾找你的是不是?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莫濂媽媽怎麼也不甘心,“你別忘了,你那些私人投資也是我們夫妻共同財產!沒經過我同意你就贈與,我有權追回!”
既然已經這麼沒意思,她也不用再顧忌所謂夫妻情分。
莫董:“就算你跟我離婚,我贈與莫濂的那些股份,也足夠支付給你離婚財產分割和賠償部分。”
莫濂媽媽愣住。臉上還掛著淚。她望著眼前的男人,不寒而慄。自私、無情、涼薄,在他眼神裡,此刻,淋漓盡致。
——
莫予深在隨後,接到了母親秦蘇瀾的消息,【嘉嘉在旁邊嗎?方便的時候給我回個電話。】
莫予深拿著奚嘉的開衫剛走到門口,他直接回給母親。
秦蘇瀾長話短說:“你爸爸的律師剛給我打電話,說一些贈與手續和股權變更,需要你過去籤字。你爸把他所有私人投資都給了你。媽媽尊重你的意見。”
莫予深:“我不稀罕他一毛錢。你一會兒回那個律師,他的財產愛給誰給誰。”
秦蘇瀾:“好,媽媽知道了。”
頓了片刻,莫予深又道:“他想用錢,把他之前的過錯一筆勾銷,想讓他自己心裡舒坦點。沒那樣的好事。”
秦蘇瀾也自責,有些話沒法說出口。她岔開話題,“嘉嘉今天怎麼樣?”
莫予深:“還不錯,我帶她出去逛逛。”
秦蘇瀾催他快去,外面太陽正好。
莫予深到了樓下,沒見著奚嘉,他給奚嘉發消息:【人呢?】發出去後才想起,她手機沒帶。
忽然,他腰上一緊,被人從身後抱住。
“猜猜我是誰。”
莫予深轉身,把她抱懷裡,【剛在哪兒的?】
奚嘉:“你給我的那個能量糖豆,其實有隱身功能。”她笑。
莫予深把手裡的開衫給她穿上。
奚嘉:“可褲子一看就是病號服呀。”
莫予深把她病號服上衣理好,塞到褲子裡,他蹲下,把她褲腳挽起,露出白皙漂亮的腳踝。又從口袋拿出墨鏡給她戴好,【這樣就不像了。】
奚嘉上下看看,病號服看上去就像連體服,還有點時尚的味道。
莫予深自己也戴上墨鏡,他攥著奚嘉那個戴著醫院手環的手腕,兩人不緊不慢往醫院門口走。
莫予深不知道今天算不算是冤家路窄。還沒到門口,又遇到熟人。
餘安遠遠看到奚嘉,激動地用力晃周明謙手臂,“周導,周導,你看,奚嘉姐,就在前邊兒。”
周明謙眉心緊鎖,胃不舒服。聽到奚嘉兩個字,他抬頭看去。從外表上看,一點都看不出她病情加重,還是他第一回 見她時那種清冷高傲。
餘安已然顧不上還在胃疼的老板,幾乎是小跑著來到莫予深和奚嘉跟前,“莫總,您好,好久不見。”
奚嘉現在聽不見,也不認識她,她也隻能當做奚嘉是陌生人,沒特意去看奚嘉。
莫予深點頭,在奚嘉這裡,他是沒法發聲的人。他用手機打給餘安:【抱歉,不能聊天。奚嘉以為我嗓子不能發聲了。】
餘安愣怔片刻,仿佛明白了,可還是有點懵。她關心道:“奚嘉姐,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莫予深:【剛入院,明天開始治療,後續不知道。】
餘安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那句話最後三個字。
周明謙走近,“莫總。”
莫予深跟他簡單握了握手。
奚嘉戴著墨鏡,可以肆意看著眼前這兩人,她默默打量。
莫予深沒過多寒暄,牽著奚嘉離開。
周明謙想轉過身去,最後作罷。眼前空空一片。
餘安轉身,目送他們背影,一直到走出大門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