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鍾,奚嘉回到季清時公寓。
季清時給她做了飯,奚嘉沒吃幾口,季清時聞到了她身上有烤紅薯的味道,淡淡的香甜。
她開衫的口袋,鼓鼓的,應該就是裝了烤紅薯。
【不吃了?】季清時見奚嘉放下筷子,問她。
奚嘉看後,“吃飽了,二哥,我上樓睡覺了。”
季清時:【等一下,藥還沒吃呢。】
奚嘉忘了要吃什麼藥,季清時拿了幾粒給她,奚嘉以為是治療的藥,用溫水服下。
奚嘉上樓去,季清時在樓下餐廳坐了好一會兒。她現在還記得莫予深是她老公,一心想著離婚,不想拖累莫予深。
沒什麼好法子讓她全忘了。多記一天,她就多難過一天。
幾分鍾後,奚嘉下樓,手裡拿著幾條裙子,“二哥,你說哪條好看?我想穿好看一點,明天可能就是我跟莫予深最後一次見面。”
季清時隨手指了一條。
奚嘉決定,穿另一條,季清時眼光一向不咋地。
吃了藥的用作,奚嘉今晚沒有輾轉反側,很快就入睡。
季清時去房間喊她,沒喊醒,把她衣服收到衣帽間。
莫予深這才進去,他坐床沿,把奚嘉戒指取下,跟他的戒指一塊,放在戒指盒裡。他拿著她的手,在她無名指的戒指勒痕上,很輕的親了一下。
“快點寫吧。”季清時指指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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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予深坐到桌前,翻開奚嘉新的筆記本,在第二頁上寫道:我跟莫予深離婚了。
以後,他終於不用再練這句話。
莫予深又取下一張活頁紙,用彩色筆寫了一句:祝莫予深這輩子都打光棍!:)
寫好,他用雙面膠把這張紙貼在奚嘉床頭。
季清時看著牆上的紙,大概率是揭不下來了,就算揭下來,也會留痕。他忍無可忍:“莫予深你幹什麼!不是你家牆是吧!”
第五十四章
莫予深決定,把這裡變成自己家。他讓季清時去別處公寓住, 在奚嘉還有記憶這段時間, 他晚上在這陪她。
季清時:“什麼意思?”
莫予深把奚嘉筆記本合上, 臺燈關了。“以後每晚給她吃褪黑素, 劑量加大,保證她到床上就睡著,沒時間胡思亂想。”
季清時不同意。吃多了, 對神經不好,以後就隻能依靠這個睡眠。
莫予深:“要不給她吃,她整宿整宿睡不著, 最後就是抑鬱。”他不是沒權衡過利弊。
季清時不說話了。他雙手叉腰,望著床上的人。
此刻,奚嘉睡得安穩。
季清時跟莫予深如實道:“她生病時,我就找好了心理醫生,怕她想不開。”
醫生沒用到。
她比他想的要內心強大。
換他一個男人,他也自愧不如。
莫予深:“明天你就跟她說, 有人要約稿,不能讓她闲下來,感覺自己沒用。”
季清時點點頭。在床前又站了會兒。
自從患病,她很少這麼安靜放松。
跟熟睡中的嬰兒一樣。
到現在他都記得, 她小時候的樣子。
她出生時,就在大多人努力一輩子都到不了的金字塔頂端,聰明漂亮,還是一家人的心尖寵。
從小到大, 一路碾壓別人。
在患病前,連他都感覺,上帝把所有恩寵都給了她。
如今,她擁有的健康和榮耀,被時間給一點點帶走,她抓都抓不住。她每天的無助和恐懼,到底是怎麼捱過來的。
季清時彎腰,給奚嘉把被子掖好,低頭,想在她額頭親一下,還沒親到,就被一道力量給拽走。
莫予深:“你該幹嘛幹嘛去。”
季清時:“……”
季清時被趕出臥室,莫予深把門從裡面反鎖。
他盯著臥室的門,無語至極。他第一次親奚嘉那會兒,莫予深指不定還在穿紙尿褲……
季清時公寓多的是,樓下房間也能湊合,不過他不想跟一個男人同住屋檐下。
他正琢磨去哪邊公寓住,要帶上門禁卡。突然腳步頓下,停了幾秒。他返回二樓,去了書房。
抽屜裡有門禁卡,五環小區的門禁。
葉秋跟他沒分手那會兒給他的,分手時他忘了還回去。後來就一直沒還。
季清時把門禁卡一塊放在了行李箱,帶去了他靠公司附近的公寓。
這套公寓他以前跟葉秋住過一段時間,離她當時的劇組近。後來分手,他就沒來過。
公寓在三十多層,站在露臺,關了燈,周邊夜景盡收眼底。他跟葉秋在露臺有過不少次親密。
季清時揉揉鼻梁,大概是時間長了沒女人,他竟然想起這些。
一支煙抽完,他回了臥室,把箱子裡的衣服整理到衣櫃。那張門禁卡躺在收納網格裡。
季清時拿出來,三指撵著卡。盯著看了半晌。
那個叫霍騰的在追她。說不定兩人已經確定戀愛關系了。這門禁,他留著也沒用,改天他親自到劇組還給她。
——
莫予深回了一趟別墅,給奚嘉收拾了兩大箱春夏的衣服。季清時那邊也有給奚嘉新買的衣服,不過季清時眼光不行,那些衣服沒眼看。
今天奚嘉穿的灰色開衫配白色裙子,原本她臉色就蒼白,穿成那樣,一點都沒活力。
奚嘉的小馬系列家居服,他帶了三套。那條彩虹尾巴和獨角獸,也裝進行李箱。
衣服整理好,莫予深想起,重要東西沒帶。
床頭櫃抽屜裡,滿滿都是。
每一盒都是大號,全是奚嘉買了送他。塞到他手裡時她還會說,老公,我隻愛你一人。
莫予深回到季清時公寓,已經凌晨三點。
折騰了一晚,不覺得累,反倒踏實。
莫予深把他的行李放在樓下的客房,整理好。那幾盒,他拿上樓,放在了奚嘉床頭櫃的抽屜裡,不知以後,她還記不記得,她曾經送給他的禮物。
關了房間的燈,莫予深把奚嘉摟在懷裡。
奚嘉連著七八天沒怎麼睡,又吃了藥,這會兒就是天塌下來,她也睜不開眼。好像感覺有人抱她。
她眼皮太沉,睜不開,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裡。
懷抱是熟悉的,氣息也是。
被親著,唇上的感覺很真實。
奚嘉喊了一聲,“老公。”
她以為在做夢。
“老公,你把那句話再說一遍,大點聲,我今天想聽你錄音,聽不到了,就在夢裡聽聽。”
莫予深心頭,像被重物敲了幾下。他隻能用親吻將她內心的缺失和不安驅逐。
奚嘉眯上眼,她做春夢了,夢裡抱著、親著莫予深,如此真實。
後來,那些疑惑隨著入眠,沒了痕跡。
奚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來,身邊是空的,房間也陌生。
床頭上貼著一句話,望著那張紙,她嘴角揚了揚,很淡。她應該是人格分裂了,竟然這麼說莫予深。
奚嘉起床,手指碰觸在那張紙上,猶豫半晌,沒舍得揭下來。
無名指空空蕩蕩。新的筆記本上隻有一句話:我跟莫予深離婚了。
奚嘉坐在桌前,看著窗外,眼神空洞。
兩個小時後,她才站起來,腿上終於有了力氣。
家裡阿姨給奚嘉準備了清淡的小菜和粥,奚嘉隻吃了幾口,她給季清時發消息:【二哥,我下午去馬場,找楊楊。】
季清時:【早點回,我有個事得請你幫忙。】
奚嘉:【?我?】
季清時:【嗯,吹牛吹大了,說你是知名編劇,朋友的阿姨找我,要跟你約稿,你幫幫我。】
奚嘉:【還是算了,我都聽不到人說話,萬一到時寫出來一般,不是打你的臉?你就說我在國外,忙著比賽。】
季清時:【我馬上開會,晚上回家詳談,你早點回來就是。】
奚嘉沒直接回絕。
她也想找點事做,又怕到時讓季清時難堪。那就晚上回來再說。
奚嘉換了一條鮮亮的裙子,去了馬場。
武楊早早在門口等著,肩頭扛著一塊白板,手裡拿了幾隻白板筆。
奚嘉從車上下來,看他那放蕩不羈的樣子,莫名想笑。
武楊在白板上寫了:歡迎領導蒞臨指導。
奚嘉拍拍他肩膀,“今年年終獎翻倍。”
武楊擦了又寫:【去哪視察?】
奚嘉:“到河邊走走。”
兩人不緊不慢朝那邊去。
路旁,去年枯萎的狼尾草叢,從遠處看,泛著似有若無的新綠。
奚嘉把無名指在武楊眼前晃晃,“我離婚了。昨兒離的。一會兒我要騎馬,慶祝我恢復單身。”
武楊腳下像被定了個釘子,奚嘉走出了五六米,他還在原地。落在白板上的筆,不知道要先寫豎還是先寫撇。
奚嘉:“今天你得送我個包。”她側臉,沒人影。
“楊楊!”奚嘉回頭喊。
武楊舉起手裡的白板。
奚嘉嘴角揚了揚。
上頭寫著‘自由女神’。
奚嘉繼續朝河邊走,武楊追上。
奚嘉像是自言自語:“我所有筆記都給我二哥了,雲盤密碼也給了他。通訊錄裡除了家裡人,就隻有你跟葉秋。我的過去,從昨天重新開始。”
“剛才來的路上,我翻看手機備忘錄,裡頭還記了不少。在劇組,有個叫餘安的小姑娘對我特別特別好。她是孤兒,生日在大年三十。我給季清時留言,讓他幫我照顧著點餘安。”
“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也許她能替我多陪陪媽媽。”
“我那三匹馬,你幫我好好照顧。”
武楊的腳步又落下。
奚嘉沒再管他,她一人走去河邊。
武楊去了河邊的土丘,從上面能看到奚嘉。她蹲在岸邊的臺階上,拿手撩著河裡的水。
午後的陽光,照著整個馬場、河邊、土丘。但沒一絲暖意。
武楊拿出手機,考慮許久,還是給餘安發了消息,這是年前新辦的號碼,就為了給她發一個生日祝福。
【謝謝你對奚嘉的照顧。也照顧好你自己。】
餘安本不想回,但這是唯一能知道奚嘉病情的途徑。她問武楊:【奚嘉姐現在怎麼樣了?】
武楊:【徹底聽不見,跟莫予深也離婚了。】
餘安盯著那行字,久久沒回神。
“餘安!倒熱水!”周明謙胃疼。比昨天更厲害。今天飯都沒吃下去。
喊了一遍,餘安沒動靜。
周明謙轉臉,上下瞧著這個小助理。她現在跟奚嘉學會了,竟自動屏蔽他。
“餘安!”
餘安沉浸在悲傷裡。她的生日願望,才過去不到一個月,就落了空。
周明謙盯著餘安的眼睛看,呆滯,悲傷。
她沒親人,無牽無掛,唯一惦記的就是她的錢。這是卡上的錢被盜刷,銀行發來消費提醒?
周明謙起身,看了眼手機屏。
之後,他跟餘安成了同款表情。
周明謙不關心奚嘉是不是已經離婚,跟他p關系沒有,他想知道,那條信息前半句是幾個意思。
什麼叫,她徹底聽不見?
周明謙坐下,給餘安拿了張凳子,“坐下說。”
不說也不行。這已經不是秘密。
餘安:“奚嘉姐在進組前,就生病了。”
周明謙:“偏頭疼?”
餘安搖頭,把她知道的說給周明謙,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