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賀青池沒等對方的話說完。
這筆賬,堪稱是血海深仇。
險些要了一次溫樹臣的命,害她們夫妻分開四年,怎麼能輕易翻篇?
賀青池也是尊重溫家,才沒把人拒之門外。
話已盡此,她擺脫開堂嬸嬸,冷清的吩咐保鏢送客。
堂嬸嬸心裡一急,脫口而出:“青池好孩子,嬸嬸知道隻要你肯說一句話,樹臣和溫越的關系也不會僵到這份上。”
“您高看我了。”賀青池自認為還沒有本事到化解這些恩怨。
堂嬸嬸眼中有猶豫,最終還是說出來為什麼今晚會找到這裡來。“溫越這孩子算是我看著長大,自從邱錦那件事後,他精神方面受到很大刺激,青池,有時啊,他對著一面鏡子自言自語,好像是在跟邱錦說話一樣,也有幾次像是跟你說話。”
溫樹臣直接把老宅給封了,燒光了邱錦和他親生父親的所有東西。
溫越住不進去,又獨身一人,堂嬸嬸起先不放心,就讓他住進了自己家。
前一年還好,溫越整日陷入和溫樹臣的鬥爭之中,最大興趣就是扳倒他,每天都處於情緒極端的世界裡,後來慢慢地,就開始發現溫越精神不正常了。
堂嬸嬸暗示過兩次,想讓溫越看看醫生。
結果他連她這裡也不回來了,獨自居住在外頭,不放心的緣故,堂嬸嬸安排了保姆過去照顧飲食起居,也同時吩咐多觀察一下溫越的狀況。
不出意外,堂嬸嬸派去的保姆,也撞見過幾次溫越對著鏡子說話。
有一次是深夜他將紅酒砸碎滿地,西裝褲都染上了鮮紅的酒,滿身頹廢地跪在地板上,眼睛是通紅的,看著眼前的碎片,在自言自語中,保姆偷聽到了賀青池三個字。
堂嬸嬸沒有將溫越反常的情況告訴任何人,這還是第一次對賀青池坦白:“我不知道溫越對你是什麼感情,他自小就很孤單,除了樹臣外就沒有別的朋友,什麼事都藏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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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青池擰起了眉心,就算溫越對她有一種感情,也隻是難忘兒時的她。
加上溫樹臣的緣故,就算堂嬸嬸將溫越說得多可憐,她也激不起的同情心。
兩人站著說話這會功夫,別墅外又響起了別的動靜。
這回應該是溫樹臣回來了。
堂嬸嬸也沒有久久留下,在外面的男人還沒有走進來前,就先告辭了。
恐怕也是知道,自己這樣冒然的登門,是很不招待見。
賀青池坐在客廳裡,思緒陷入了一片空白。
溫樹臣還沒走進別墅,估計是門口遇見了堂嬸嬸,停下腳步說了幾句話,三分鍾後,他才緩緩的現身,依舊穿著下午新聞發布會上的那套黑色正式西裝,襯得身形越發的成熟內斂。
“方才堂嬸跟你說了什麼?”
他走到賀青池的面前,用長指去捏起她的下巴,軟軟的,手感很好。
賀青池回過神,與他四目相望:“讓我勸你對溫越手下留情。”
她說出這句話時,一直觀察著溫樹臣臉龐上的神情變化,可惜什麼都沒看見,他似乎早已經預料之中,可能也被溫家的長輩用心良苦勸過幾次,不用細問,就已經猜到。
他將西裝外套脫了擱在手扶上,就穿著襯衣,好似這樣能輕松點,坐在沙發上,手臂將她抱在懷中,嗓音在她耳旁低低:“讓我抱一會。”
客廳亮著燈,賀青池心髒猛地跳了幾下,低頭就能看清他五官臉龐輪廓,眉目清晰,沿著高挺的鼻梁一路下來,落到那微抿的薄唇時,頓了一秒,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她就這樣靜靜地被男人抱在懷裡,看著兩人相貼的剪影,顯得親密無間,內心對他的情感也一點點在復蘇。
分開這幾年,沒有淡去她對溫樹臣的感情,反而更加讓她清晰地認知到了他的無可替代,賀青池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輕輕去撫平他眉目間的皺痕,出聲道:“我們還會分開嗎?”
溫樹臣抬起眸,直直地看著她略帶著復雜情緒的表情。
賀青池覺得自從和他重逢後,自己仿佛站在了十字路口,不知往哪個方向走,被人一步步的推著,直到走到了溫樹臣的面前,依舊還是感覺不真實。
她怕這是夢,醒來後又是獨自面對著無盡的黑暗,沒有任何途徑去找他。
撫平他眉目的指尖很涼,被男人手掌握住了,溫度清晰傳遞過來,仿佛在無聲證明著這一切都是鮮活真實的。
溫樹臣手心輕輕捏著,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充滿了誠懇:“等事情結束,我們不會再分開,會生活在江城,一起養育見詞,生幾個孩子。”
賀青池慢慢地靠在他肩膀處,低垂的眼睫下在思緒著,又低喃的說:“有空了陪我回趟賀家吧。”
溫樹臣手臂摟緊她幾分,似聽出了她語氣裡的妥協。
這段時間裡,她多半時候都是沉默拒絕他的存在,這是第一次,不再拒絕。
*
一夜平靜度過,接下來再也沒有溫家的人上門來打擾。
溫樹臣一連半個月都很忙,他近年來身體逐漸好轉後,在溫氏集團設下的局也開始收網,手段看似溫和,將那些四年前重新站隊與他作對的老臣逐出董事會回家養老,卻沒有任何周轉的餘地。
有人說他不念及老爺子那一輩的舊情,將董事會重新洗牌,情願扶持兩面三刀的沈復進高層,也不用這些老臣推薦的人,就是為了培養自己新勢力,將對溫氏曾經有功的人都踢出局。
溫樹臣的手段比以前似乎失去了耐心,待他開完會議後,闲雜人等都逐漸走出去,而沈復還懶散地坐在辦公椅上,將文件朝桌上一丟,似笑非笑道:“你把計劃提前了一個月。”
溫樹臣是等不及了,他從賀青池的身上看出來對自己的態度開始變好,所以,也不想再讓她繼續擔驚受怕,解決了這些事,也才能堂堂正正帶她回賀家。
沈復亦是看出這點,才會調侃道:“這些年溫越盯著我身邊的女人伺機報復,也不盯賀青池,難道是早就看出賀青池對你的影響力,故意讓你們夫妻分離?”
倘若溫越去騷擾賀青池的話,溫樹臣就算拖著病體也不會坐視不管,而賀家就會被卷入進來,這樣的局面,對溫越有害無利。
而他隻要不動賀青池,也料定溫樹臣會保持距離,讓賀家遠離這場內鬥。
這樣一來,溫越這些年反而能冷眼看著溫樹臣也承受著失去心愛之物的痛苦,就像他失去自己的母親,連她的遺物,都沒有留下一件。
溫樹臣無波無瀾的眼神對視上沈復,半響後,才緩緩開口問:“斐楹是不是你安排的?”
沈復挑眉:“不是。”
以他的手段不可能找一個視清白名節比命還重要的女人,他暗地裡是設過局,不過被溫越避開而已,這個斐楹,算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意外。
“對於一個不圖錢隻圖名分的女人,溫越恐怕不好招架。”沈復這番話帶著冷嘲熱諷,顯然他和溫越接觸的那段時光裡相處的並不是很愉悅,導致後面,他都在見針插縫的,不擇手段去找溫越的麻煩。
溫樹臣沉默的走向落地窗,看著高樓大廈下的街道,陷入了一陣沉思。
過了會,宋朝推門進來,見沈復也在,朝他看過去。
沈復兩根長指夾著鋼筆,又挑眉:“看我做什麼?”
宋朝似乎有些一言難盡,猶豫道:“今天有媒體採訪溫越關於緋聞的事,他隻字未回應,而是提起自己已經有了多年的未婚妻,就是沈亭笈小姐。”
當初外界所有人都知道,沈復經營的公司被溫樹臣逼得破產,還負債累累,而這時候溫越朝他伸出援手,為了牽制對方關系,便將沈亭笈給了溫越做未婚妻。
後來這段婚約關系,隨著溫景椿的去世就再也沒有人提,沈復作為間諜也背叛溫越,重新跟溫樹臣站了一個陣營。
所以眾人都理所應當的認為,婚約已經取消了。
現在溫越深陷緋聞,沒什麼是比已經有未婚妻好拿出來擋刀。
溫樹臣見沈復臉色微沉,不溫不火的道:“你倘若公開澄清婚約的事,下一步,他應該是會去曲家提親。”
沈復沒說話,宋朝小心翼翼地說:“曲家不會同意吧。”
現在明擺著沒整廢溫越之前,溫樹臣不會善罷甘休,江城豪門裡哪位想不開會白犧牲自家閨女的幸福來做賭注?
而溫樹臣清晰又理條的告訴宋朝:“曲筆芯的哥嫂會。”
這幾年曲家那位伯父經歷過一次破產風波後,年紀越大身體也逐漸不行,家業早晚要被自己兒子接管,據他所知曲筆芯和自己哥嫂的關系並不是很親近。
這也意味著將來哪一天等曲氏公司換了掌權人後,很可能會淪落成聯姻的犧牲品。
這點上,宋朝一點都沒有懷疑裡面的真實性。
因為前段時間溫樹臣給了曲家公子一點好處,就輕易的把肖岑推進了曲家。
*
下午五點左右,在別墅裡。
賀青池面前是電視機播放的新聞,而旁邊坐著的是翹著細腿,一邊點煙一邊看好戲的曲筆芯,好在孩子已經被哄到樓上睡覺還沒醒,她也就沒有阻止這女人抽煙。
曲筆芯將煙盒遞過來,分享道:“不來一支?”
賀青池已經開始戒掉香煙了,她想做一個好媽媽,自然不會讓孩子有機會從她身上聞見煙味。
被謝絕後,曲筆芯紅紅的唇含著煙,輕輕開合,絲絲煙霧也彌漫開:“我突然覺得溫越都賞心悅目起來了怎麼辦?”
“嗯,你要想嫁給他的話,恐怕要做好當後媽的心理準備。”
“……”
曲筆芯斜眼看了一下賀青池,這個冷笑話不好聽。
賀青池淡淡喝茶,潤完嗓子後,才把斐楹懷孕的事情說出來。
曲筆芯聽得目瞪口呆,連香煙都掉了:“她怎麼找你這裡的?”
“我在烏山鎮開門做生意不是秘密。”
隻要斐楹去一打聽,溫樹臣當年的妻子是姓甚名誰,不難找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溫越給斐楹的地址,賀青池沒有深究去問。
曲筆芯表情這會很豐富,眨了眨眼睛:“溫越估計沒想到斐楹懷孕了吧,還想借這個女人來在你面前陷害溫樹臣呢,結果自己卻栽跟頭了。”
賀青池搖了搖頭,即便斐楹沒有懷孕,她也不會懷疑溫樹臣的。
說到這,她又問道:“這幾日怎麼沒看見你和肖岑雙雙出入?”
曲筆芯翻了個白眼朝沙發背一躺,娃娃音懶懶的沒力氣:“肖岑前段時間摔斷腿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想等他爬起來?”
“——估計要個把月吧!”
她可沒心思應付殘疾人士,將渣女的本質發揮的淋漓盡致。
“你是不是體質有問題,怎麼肖岑三天兩頭就受傷,他以前也這樣嗎?”賀青池冷不了的一句話,倒是提醒曲筆芯這個問題。
她霍地從沙發坐起身,漂亮的眼睛帶著困惑:“我是不是桃花運有問題?”
賀青池這不好說。
“不行……你陪我找個寺廟算算!”
曲筆芯越想越覺得是自己桃花運的問題,否則肖岑不是被人毆打就是出車禍,這段時間還摔斷腿,要繼續這樣下去,估計都要英年早逝了。
她這人認死理就喜歡腳踏實地的幹,天生就是行動派。
“走走走,陪我出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