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心裡還放著溫樹臣的手機,還是當年那部,沒有密碼鎖。
溫樹臣就這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手機交到了她手上……
*
賀青池不知道自己一走,留在機場的父子二人還鬧起了一場無傷大雅的小矛盾。
小家伙哼唧了聲,板著臉蛋兒看著爸爸:“為什麼不去小池妹妹家裡,她會同意的。”
溫樹臣則是手臂抱起兒子,緩著步伐坐上另一輛車,同時低沉的嗓音問他:“你知道外公是誰嗎?”
“賀慶慶!”
從能說話開始,小家伙就被教導著記這些人的名字。
他是知道媽媽叫賀青池,外公叫賀慶慶的。
溫樹臣長指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溫和的笑容浮現在眼底:“過幾天你就可以重新見到媽媽了。”
小家伙沒有懷疑,拿臉蛋貼著爸爸溫暖的手掌:“那寶寶可以親親她嗎?”
今晚他就親過一次呢,都沒有好好的親親。
“你要經過媽媽的同意。”溫樹臣耐心教導著。
小家伙似懂非懂,不敢跟爸爸坦白在飛機上他是強親的。
……
回到烏山鎮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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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青池獨自一人回來,身邊沒有跟著姚靜幾人,走進院子便把自己鎖在了房間。
她關緊房門的異常反應,讓外婆擔憂了下,還來敲門。
直至天色亮起,她才從房間出來。
這時已經換下了那身裙子,穿著旗袍款的睡裙,烏黑的秀發全部披散下來,襯得臉蛋的顏色也很白,看到外婆舉著蠟燭擔心的眼神,她扯了扯唇角弧度:“我沒事,今晚讓您牽掛了。”
外婆好生端詳她的表情,似乎了然幾分:“眼睛都熬出紅絲了,一整晚沒睡?”
賀青池回到烏山鎮就睡不著了,翻來覆去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都是溫樹臣和孩子,不然也不會凌晨五點多就已經起來。
她坐在院子裡的木椅上,微微彎曲起膝蓋,將下巴輕輕抵在上面。
外婆拿著一把木梳,給她梳理著後背的長發,嗓音蒼老中帶著慈祥:“四年過去了你也別怨你爸,當初他也是怕你再度受到傷害,畢竟溫家不適合你養病。”
她去一趟晏城參加賀梨的婚禮,連夜獨自跑回了烏山鎮,顯然外婆是接到了賀家的電話。
賀青池知道不該怪自己父親,換做任何一位父親也沒辦法親眼目睹溫家那場葬禮上發生的事情後,還能面不改色的把疼愛的女兒繼續留在那裡。
何況溫樹臣當時自身難保,在賀家的眼裡也失去了照顧她周全的資格。
倘若當初沒有懷孕,她還能在養好腿傷後,義無反顧的回到溫樹臣身邊,陪他陷入內部鬥爭也好,陪他去治病養身體也罷……
可是她自己也病得厲害,產後抑鬱症加重度失眠復發,還頻繁的夢境那段被遺忘的綁架記憶,這些都已經夠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了。
賀青池慢慢地靠在外婆懷裡,輕輕閉上眼:“我看見孩子了……”
外婆拿著發梳的動作微頓,安撫著摸著她的腦袋。
賀青池就像小時候躲在外婆的懷裡,這樣什麼都不怕了,她看見了自己的孩子,不知所措該怎麼去面對,將心中堆積的苦楚都傾訴給了這個養育她長大的長輩:“我怕孩子會討厭我這個媽媽。”
庭院裡,早晨的清風吹散了她的憂愁,逐漸亮起的天色將燈籠的光暈給壓了下去。
賀青池閉上眼睛,身子慢慢地縮在木椅上,這才有了困意。
*
她怕孩子討厭自己,所以連續兩天都沒有去碰溫樹臣給自己的手機。
那部手機被深藏在了抽屜裡,除了這些外,似乎日子和這三年沒有區別。
賀青池甚至都要覺得那晚隻是她的夢,隻有看見溫樹臣的手機時才會有真實感。
第三天的時候,她沒想到會接到父親的電話。
是姚靜將手機給她,電話裡父親在說:“溫家把孩子送到了賀家……你的孩子,要見見嗎?”
賀青池此刻正坐在室內刺繡著旗袍,指尖觸碰著冰涼的針,半響都沒有回音。
賀爸爸以為她聽了和自己同樣震驚死了,又往下說:“突然就給送到家門口了,也不問我要不要丟下孩子就走了,唉,這娃娃還挺聰明的,一進門就嘴巴甜叫我外公,還叫我把媽媽還給他”
——這言外之意是要送到烏山鎮來,給賀青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提早更新。
晚上二更看幾點能回家~別等!
第109章
孩子在賀家,這個消息讓賀青池愣怔半響——
她聽著父親三分鍾內, 已經用了數不清的詞匯來誇贊這個孩子, 最後還要睜眼說瞎話道:“女兒啊,我瞧著這麼五官眉眼像外公……”
別的不敢說, 唯獨這個賀青池沒辦法也睜眼瞎。
小家伙現在長得一副包子臉,但是要仔細看眉眼的話, 更像溫樹臣些, 像外公又是從哪裡說起?
賀爸爸完全被小外孫徵服,認定了這個事實:“這鼻子眼睛的,跟你爸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賀青池不跟年紀大的人爭辯這些, 慢慢地放下手機。
賀家那邊會把孩子送過來, 想來也是溫樹臣故意為之。
他這樣周全的行為,倒是讓賀青池不用跟自己父親解釋什麼,可以裝作不知將孩子光明正大的帶在身邊。
當天, 賀家那邊開車過來幾個小時。
夜晚九點的時候, 賀青池一身淡青色旗袍站在庭院的燈下,看著黑色的私家車停駛在巷子口, 然後保鏢上前打開車門,她的父親穿著西裝,扯了扯衣角掩去啤酒肚, 彎腰, 動作很靈活的將坐在後座的孩子給抱了下車。
這個時間點,小家伙已經困倦的打呼嚕了,小腦袋瓜靠在外公的肩膀上更加歪了一些, 也不怕這些陌生的人,等被賀青池抱到懷裡的時候,已經熟睡得都叫不醒。
賀爸爸壓著聲,都不敢提高一點:“我外孫下午沒午休,又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暈著呢,快把他抱進屋躺。”
賀青池看了眼孩子肉乎乎微紅的臉,安靜地抱他走進自己的房間。
知道小家伙要來,院子裡裡外外都被整理了一遍,所以尖銳的,會碰傷孩子的東西,也收了起來,連檀香也不點了。
賀青池安頓好孩子後,又轉身折回了院裡的客廳。
賀爸爸已經坐在椅子上喝茶,姚靜就在一旁伺候著,察言觀色的接受老板的盤問。
賀青池對這一幕已經習慣,她的生活單一,問來問去都隻是睡眠怎麼樣,有沒有頻繁服藥,當然更重要的是問溫家那邊有沒有人過來。
這三年來賀爸爸不管溫家內部怎麼鬥的你死我活,隻要不牽扯到賀青池都好說。
姚靜隱瞞了賀梨婚禮那天的事情,心知要是實話實說出來,這位恐怕要大發雷霆。
賀青池站在遠處,過了幾分鍾才走過來。
賀爸爸正好放下茶杯,故意轉移話題吩咐姚靜重新去切一杯茶過來。
他看著賀青池的眼睛,怕是躲在房間裡哭了。
而賀青池狀態很平靜,坐在椅子上許久都沒出聲。
賀爸爸看了半響,最後還是他來出聲說:“女兒……你要難受就跟爸爸哭一頓。”
賀青池那股難受的情緒其實經過這幾天的緩衝,已經都淡化了不少,方才看見熟睡的孩子,也沒有紅眼睛,現在見父親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知是笑還是不笑。
“這孩子三歲多了,一進賀家的門就說找外公,找到外公了就說要我把媽媽還給他,也不怕陌生人,跟我們家相處的很好。”
這也讓賀爸爸都後悔當初把這個小人兒狠心送走了,陪了溫樹臣三年,也讓他女兒孤零零了三年。
賀青池聽著,低眉不語。
賀爸爸又說:“他爸……沒找你吧?”
賀青池指尖下意識抓緊手心,又很快就松開了。
她抬起眼睫,看著父親疑問的表情,半響搖了搖頭。
也不算欺騙,溫樹臣這三天確實是沒找過她,那晚不算,兩人是遇上的。
賀爸爸表情放松了,而賀青池心裡也少了許些緊張。
溫樹臣不找她也好,不然分開三年,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去跟他相處。
賀爸爸語重心長道:“他把孩子送到賀家,也說明局勢應該已經回到他的掌握之中。”
後半句沒說,賀青池也聽得出來。
溫樹臣早晚是要來賀家找她的,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兩人之間還有一個孩子牽絆著,賀爸爸也不能狠心提起離婚或者是分開的事,他現在就隻有一個要求:“女兒,爸隻希望你能好好的。”
賀青池現在的情況已經好轉不少,至少在烏山鎮這個環境下把心理的病也康復了大半,她心知這三年父親的擔憂,身為女兒也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每次一提這些事,賀青池就已經習慣沉默不語。
賀爸爸隻好打住話,又問道:“你現在還會頻繁做噩夢嗎?”
“偶爾。”賀青池想起了一些事,夢境裡看到的,都在父親口中得到了證實。
她半年前有頭疼的毛病,已經緩解不少了。
賀爸爸叮囑了幾句,沒有在烏山鎮留宿。
臨走時,又去賀青池的房間看了一眼小外孫。
看得出來是真的喜歡,還偷偷的拍了一張照片走。
等人都全部走光後,也接近凌晨了。
賀青池走近室內,安靜地坐在床沿,低頭看著躺在她被子裡的孩子,臉蛋兒肉乎乎的,睫毛很長,一扇陰影落下,嘴巴嘟著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賀青池久久的看著,直到一聲尤為突兀的手機鈴聲將她思緒拉回。
她眼睫顫了下,看向了被壓在綢緞之下的手機。
鈴聲還在持續,賀青池怕將孩子吵醒,還沒來得及思考太多,就像拿著手機接通來電,轉身走到門口處,外面庭院漆黑,隻掛著燈籠照明著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