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樹臣這邊已經在餐桌前坐了下來,拿著餐巾紙在慢條斯理地擦拭手上的水跡,燈光下,他手指膚色冷白,看起來清潔很幹淨,與修長脖頸處系緊紐扣的整潔領口,彰顯出嚴重潔癖的感覺。
賀青池發現這個男人每次穿襯衣,上面的每顆紐扣都是系緊的,連袖口處也是。
從不卷起袖子露出小臂。
他這身形瘦削颀長,應該沒腹肌吧?
賀青池覺得人無完人,別說沒腹肌了,就算溫樹臣是個病秧子也不會讓人意外。
她滿腦子胡思亂想地坐在溫樹臣旁邊,和他隔著半張椅子的距離,手心託腮,繼續看著他細嚼慢咽的吃飯……
顯然,他口味喜淡,和自己截然相反。
賀青池想讓他別吃了,故意找借口問:“你要是胃吃壞了,不會找律師團隊告我故意傷人吧?”
溫樹臣抬首,淡淡的視線看向身邊的女人,明知她的伎倆,卻依舊配合的勾起薄唇的弧度:“看情況。”
還看情況要不要找律師團隊告她?
賀青池一把搶過男人手中的筷子,精致眉眼甚是生動好看:“白喂你這個白眼狼了,別吃了!”
她順勢把餐廳桌上的菜都倒進廚房垃圾桶,偏偏又不願意承認是擔心他的胃。
溫樹臣沒有攔,依舊坐在椅子上。
他嗓子不適,本就不能沾辛辣的食物。剛才勉強吃了幾口,這會眉頭不動聲色皺起。
賀青池沒過一會走出廚房,給他倒了杯水。
溫樹臣修長的手接過,視線凝望著她臉蛋表情,說話時也沒移開半寸:“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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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賀青池說話聲音,跟著心口顫了一下。
溫樹臣喝水潤完喉嚨,思忖幾許,再次開口,語調低緩很有誠意:“如果不生氣,能不能再借我三個小時,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上次他說借三個小時去吃私房菜,這次說借三個小時去見人。
賀青池沒問見誰,隱隱又猜到了溫樹臣今晚來這裡,不止是拿襯衫這麼簡單。
明明她在公寓氣了好幾天的,被溫樹臣一問,又突然不氣了。
“好不好?”溫樹臣重復地低問。
那句好不好,聽入耳真是一句溫柔的話,就像是男人抬起大手在安撫她的小腦袋。
賀青池心中情緒復雜,跟他對望著,一秒兩秒過去,然後沒忍住,先彎起了唇角。
*
晚上臨時要出門的話,賀青池隻好先把溫樹臣丟在客廳,自己去衣帽間換一身衣服。
她站在玻璃衣櫃前挑選著,指尖,一件件的滑過滿目琳琅的裙裝,忽然停留在一條珍珠白的長裙上。
靜了兩秒,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溫樹臣今晚穿著淺灰色襯衫的模樣,賀青池鬼使神差地把這件裙子拿了下來。
剛換上,看著鏡子前的自己,珍珠白的顏色很配她,似乎讓肌膚更加白皙了。
賀青池看了半天,耳朵微紅,手忙腳亂地又換了下來。
她重新選了一條豔麗的紅色裙子穿,也完美的避開和溫樹臣穿情侶裝的可能性。
換好衣服賀青池就出去了,怕搞得跟出門約會一樣太正經,連妝容都沒有畫,隨便把滿頭烏黑秀發梳理到肩膀處,剛走到客廳,還沒出聲,就先卡住在喉嚨裡……
賀青池僵在原地,是尷尬的。
她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清楚地看到溫樹臣站在落地窗前,修長的手從貴妃椅上緩緩地,拿起了一件男士白色襯衣。
是她當了一晚上睡衣穿後,隨手就扔在了椅子上的。
前幾天大概是想到電影那件事,就心情煩躁的厲害,賀青池也懶得去收拾那件襯衣。
這會兒被溫樹臣發現,賀青池想原地去世。
“這是我的?”溫樹臣嗓音極輕極淡,卻不難聽出來愉悅之情。
他打量幾許,不吝嗇地誇贊:“繡工很美。”
那瓷白色的絲綢面料上,一針一線繡得精致完美。
賀青池沒辦法閉著眼睛撒謊,因為襯衣袖口處,還繡著一個溫字。
直接給他蓋章了。
溫樹臣很不客氣手下了這件襯衣,似乎察覺出女人有些不情願,他輕描淡寫就將這事翻篇,也不給她反悔的機會,然後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腕表時間,提醒道:“我們該出門了。”
他帶她去見人,恐怕也跟對方約好時間。
賀青池隻好把話咽回去,心情復雜地,瞄了溫樹臣手中拎著的襯衣看了幾眼。
*
自己都穿過兩次睡覺了,給他不合適吧?
賀青池一路上欲言又止,又擔心實話坦白了溫樹臣會是什麼想法?
就這樣糾結來糾結去,等到車停下,到了會所的門口。
溫樹臣當著她的面,把襯衣整潔的疊好放到後備箱去,賀青池才知道這件襯衣,是送出去了。
她頭痛欲裂的扶額,還沒下車前,先咬住下唇,語重心長地暗示說:“溫先生,那襯衫,你拿回去要洗的知道嗎?”
溫樹臣紳士地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視線直直望進來。
今晚他心情格外愉悅,特別是出門後尤為明顯。
對於賀青池的話,他薄唇微微上揚道:“聽你叫溫先生太客氣,叫我樹臣就好。”
賀青池卡了卡聲音,不要吧。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溫樹臣今晚不僅心情愉悅,還升級了和她的關系,成為朋友。
賀青池卻有點茫然,這就是朋友了?
還是溫樹臣不緊不慢地往下說:“我們認識有十七天二十個小時,我送你手繩,你禮尚往來送我襯衣,青池,這樣還不夠朋友關系嗎?”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有意反問,語調透著深不可測的意味。
仿佛賀青池要是搖頭否認,他下一刻就會說:你來過我居住的酒店,還卷起過我袖扣,看了我手腕。而我去過你公寓,手背無意冒犯過你後背肌膚,看了你穿吊帶睡衣的模樣。
這就不是陌生人之間,會發生的事了。
賀青池啞口無言,也注意到他對自己賀小姐的稱呼,很自然地改口成了青池。
人家都那麼氣定神闲的,她一度拒絕反而顯得小家子氣。
溫樹臣這時,抬起修長冷白的手,緩緩伸向她:“下車。”
賀青池與他平靜無瀾的眼眸對視上,兩人心思都藏在了這個舉動上,半響後,她大方地把白皙的手放在男人的掌心之上。
……
會所三樓的包廂隔壁之間,隻用幾扇雕花紅木的屏風相隔,環境安靜,沒有人驚擾。
賀青池深信不疑溫樹臣是帶她來見人的,誰知到了包廂後,男人隻是悠闲從容地給她泡茶喝,就在忍不住想開口問時……
溫樹臣抬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賀青池眼睫輕眨,聽到隔壁包廂的門打開了,先傳來一陣腳步聲。
作者有話要說: 溫樹臣:我和我老婆,現在是朋友關系了。爭取早日關系更上一層樓,給她看我襯衫之下,有沒有腹肌!!
*
第12章
視線雖然看不太清隔壁包廂的場景,賀青池還是聽出導演郭道的嗓音,進門後,寒暄了幾句,就與另一道陌生聲音的女士在談論電影的事。
她意外地看向泰然處之的溫樹臣,隔壁從言語間透露出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就是資本商不準備換掉女主角。
所以郭道頭痛萬分地和舒影後的經紀人重新商議,兩方偶爾低聲幾句,可見對這位資本家的背景極為諱莫如深,不敢輕易得罪了。
賀青池視線又看向那扇雕花紅木的屏風,腦海恍惚一片。
而溫樹臣切好茶,又放涼了會,修長冷白的手指端著茶杯,遞給她。
“不燙了。”他低沉的語調壓得低,隔壁聽不見。
賀青池側身接過,與他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距離似乎又近了些。
她微微張嘴想說什麼,溫樹臣仿佛都知道,嗓音低緩地說話:“等會我讓郭道過來跟你賠禮。”
他這句話,是親口承認自己就是這部電影的新任投資人。
賀青池此刻心情很復雜,一下子承了溫樹臣這麼大的情,不是送件襯衣就能還清。
她先低頭喝口熱茶,冷靜下才出聲:“不用了,郭導想選影後也沒錯,換別人,也會這樣選。”
溫樹臣靜靜看著她,神色溫潤又從容,就像他一直給她的印象。
此刻,笑容更像是給人另一種暗示:他不會選影後。
賀青池繼續喝茶來掩飾自己一絲略微的不自在,眼角餘光瞥見雕花紅木的屏風後,有一抹珍珠白的裙角,仿佛是潛藏在幽深角落處的暗香流韻。
她頓了頓,才發現隔壁包廂還有另一位安靜到幾乎透明的女人。
電影的事隻有郭導和經紀人再談。
而這位在場的舒影後,整個過程半個字都沒有說。
賀青池視線在那抹裙角顏色停了一瞬,看向溫樹臣的襯衣。
莫名的,唇齒間的茶香也不再香了。
隔壁包廂談妥了便相繼離開,郭導在出門時刻意停頓了會,屏風擋住了視線,隻知道大人物在隔壁,見沒有任何交代,隻好先送舒影後離開。
包廂內倒是安靜了,沒有外人。
賀青池一口悶完杯子裡的茶,整個人卻變得跟溫樹臣相處沒有那麼自然了,語氣還用上禮貌:“溫先生,我欠了您這麼大的人情,用一件襯衫來還太微不足道,我以後再給您做十件……一百件襯衫都行。”
人情拖欠著一天不還,兩人關系就越發糾纏不清。
她甚至想,倘若做襯衫不行,她給錢也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