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隱看回商邵。
“過新年,當然要穿新衣。”他將西服掛到牆邊簡易的衣帽架上,“喜歡嗎?”
這是康叔和他夫人挑的,挑時,特意打電話問了溫有宜的意見。溫有宜聽聞康叔是要送給很重要的人,便打了電話給品牌。大年三十的,品牌調了所有綠色成衣集中到門店,其中有一款是許多摯友顧客排隊要買也買不上的,便是應隱眼前這一件。
應隱抱著衣服,想笑,又像是想哭。想到商邵今天跟她說以後要少哭,眼淚便聽話地回去了。
她洗了很久的澡,不知道商邵去了慄山那邊。
慄山似乎知道他會來,床榻上茶幾未撤,煮茶以待,門也沒鎖。聽見動靜,他眉梢未抬,徑自用竹木镊子取了茶盞,放到小桌對面,“請。”
“打擾。”商邵頷首,在他對面盤腿而坐。
明人不說暗話,慄山靜等著。
“她在吃藥,你的醫生我不放心,明天會有新醫生過來。我希望在接下來的拍攝過程中,你可以尊重她的狀態,如果醫生喊停,我會想盡辦法帶她走。”
慄山笑一笑:“她是一位好演員,我很慶幸她的另一半是你。”
商邵不避他目光,“君子一諾,回答我。”
他逼迫的氣場太強,慄山注著茶湯的手一頓,沉默半晌,臉上皺紋松動。
“我也不是草木之心。”他嘆息著說。
應隱出來時,商邵已經坐回床沿。她對他們這一場短暫的對峙一無所覺,坐到他腿上時,隻覺得他滿身風雪氣息。
奇怪,剛剛脫下的西服怎麼又穿上了?
商邵一身西裝革履,攬她入懷,目光認真、自上而下,看桃葉綠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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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冷?”他嗅著她頸項,若有似無地吻著。
“不冷。”
“不冷,怎麼發抖?”他說著,手順著頸側流連至肩,手指插進肩帶間。隨著他繼續下滑的動作,松垮的肩帶也一並滑落了下去。
第87章
平時總嫌冷的床鋪,隻是因為多了一個男人,就熱得冒汗。
應隱被熱醒時,不知道是幾點,透過窗戶望出去,天還黑藍著,在室內投下深藍色的光線。她動靜微小,隻是想稍稍從他懷裡離開些,商邵就睜開了眼。
他一時沒說話,先是下意識地將她按回了懷裡,接著才問:“怎麼醒了?”
性事過後的嗓音沉啞,有一種餍足後的倦怠之意。
“熱。”
“熱?”商邵稍稍清醒。
“嗯。”應隱從鼻尖哼出聲音,手掌抵著他胸膛,身體自他懷裡疏離了些。她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入睡前他給她做的擦洗清潔都白費了,身體被潮熱攏著,讓商邵徹底懂了“溫香軟玉”四個字怎麼寫。
那股欲潮並未從他身體裡徹底消退,他眸色還習慣性地暗著,將被子從應隱巴掌大的臉上推下,人還是給貼回了懷裡。
“這樣睡。”
應隱:“……”
她推一推,聽到他冷峻警告的聲音:“別動。”
應隱果然老老實實地一動不動,如小動物般拘了一會,問:“你明天走嗎?”
“不走。”
“那……後天走?”
“也不走。”
應隱忍不住抬起下巴,迷茫一下,自顧自找到答案:“忘了,你也有新年假。”
商邵笑了一聲。她太天真,他都無從解釋。新年是他最應酬不暇的時候,今年他撂了挑子,再聯系到年前的病假停職,就很耐人尋味了。家族裡的叔伯長輩少不了要將兩件事聯系起來揣測。
在他任下牢固一心的高層,也開始有了異想。他們原本覺得是父子打架,沒什麼好操心的,這會兒也開始傳,太子爺是否真要成廢太子了?但他做錯了什麼事?竟然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樁一件。
“你想我什麼時候走?”商邵親親應隱鼻尖。
“我不想你走。”應隱困地乖起來,“可是你好忙,一分鍾上下幾億……”
近乎於夢話。
商邵收緊懷抱:“那就一直不走。”
應隱漸漸再度睡了過去。她呼吸溫熱綿長,有甜香味。商邵聞著,忍不住低下頭,含住她唇瓣吮吻了一會。應隱在夢裡也對他百依百順,他要,她給,微微張開唇,接納他的舌尖和氣息。
再醒來時,是被屋外的人聲吵醒的。
聽到羅思量打從窗外經過,不知道跟誰打招呼說:“喝茶啊!走走走!行政走廊打牌去!”
應隱驀地翻身坐起——糟了!忘了請假,會不會說她耍大牌?怎麼沒人叫她?急匆匆套上羽絨服、趿拉上棉拖,下了床,快步小跑著到了門前。
銅環晃撞了幾下,木門被猛地拉開,門前,雪地反射著晴天強光,讓應隱倏然眯起眼。
商邵正在門前打電話,聽見動靜,回過眼眸,夾煙的那手攏蓋住電話,道:“早晨。”
電話那頭的商檠業聽到他語氣,克制地沉了聲。
應隱指指他手機,商邵便說:“已經掛了。”
商檠業:“……”
父子兩個正在聊集團內部事務,或者說,是商檠業在單方面跟他聊,商邵隻是聽。他到底是擔一個長子的名頭,秩序還是守在骨子裡的,因此也不會大不敬地真掛了商檠業電話。
“怎麼沒叫我?”應隱站在門內,那陣慌裡慌張隨著清醒而平息,她一邊問著,一邊將胳膊套進羽絨服袖筒中。
“看你昨晚上累,沒舍得。”
商檠業:“……”
應隱臉色也有些紅,小聲嘟囔道:“你別亂說,被別人聽到……”
“沒有別人。”商邵看著她穿衣,將煙咬回唇角:“怎麼不穿我送你的那件?”
“反正待會兒開工了就要換。”
“今天不開工。”
“啊?”應隱懵了,拉著拉鏈的動作也停頓住了:“不可能。”
這電影裡投了她的錢,她知道資金情況,而且因為她自己狀態和慄山一如既往的延宕,費用已經吃緊。劇組百十號人,工費、器械場地的租賃、日常生活雜費,都是錢。不管是緹文還是慄山,都不可能真答應停工一天的。
對於劇組職工來說,別人過節他們趕大夜也是常態,昨晚上雖然都嚷嚷著灌醉老板初一放假,但事實上都扣著數兒,誰能喝誰不能喝那是心中一目了然——要不然最終被灌最多的,怎麼剛好是千杯不倒的姜特呢?
“真的。”商邵掸了掸煙灰,散漫道:“緹文說的。”
緹文快把計算器按爆。她早上七點天還沒亮就被一通電話叫醒,報了地址的十分鍾後門被叩響,她披衣起身,看見她一身矜貴的表哥站在門前,通知她:“今天停工放假。”
緹文:“……”
“有問題嗎?”
緹文誠懇道:“我有很多問題但不敢有。”
“那就是沒有。”商邵頷了頷首,“回去睡吧。”
緹文凍得打噴嚏,可憐兮兮:“你完全可以在電話裡說……”
商邵回眸:“出來透口氣,順便。”
“現在?透氣?”緹文習慣性地看表,但睡前摘了,腕上是空的。她望天色,月亮還在,啟明星閃爍。
商邵攏手點了支煙:“剛忙完。”
緹文:“……”
可憐她大早上七點編輯微信知會給慄山,又通知到各個分管制片和指導。這點兒,雞都沒醒,如此喜訊石沉大海,沒迎來一條“老板英明”。窩進房內,俊儀也醒了,正倒水呢,見緹文行屍走肉,問:“誰找你?”
緹文迷茫地將視線轉向她:“應隱好厲害。”
俊儀:“嗯,她確實很厲害。”
兩人在截然不同的領域達成了共識。
電話對面的商檠業,數次把手機放下又拿起,最終是環臂抱胸大馬金刀地坐在書房椅上,垂眸睨著通話上的讀秒,英俊的臉上全是冷笑。
倒要看看大不孝子能聊出什麼花。
聽到是緹文說的放假,應隱心裡松了口氣,把拉上的拉鏈又給拉回去了:“那我還想睡……”
一定不是藥效的原因,畢竟她今天還沒吃藥呢,人卻覺得很昏沉。
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低了聲問:“用不用我陪你?”
應隱抬起的眼眸裡全是驚惶,像走投無路的小梅花鹿:“別……”
商邵摸她的臉:“不碰你。”
雖然他說的話總是不作數,且前科累累,但應隱遲疑起來:“真的?”
她貪戀他的溫度。
“真的。”商邵笑了笑,跨過門檻,將她摟進懷裡,低頭與她自然而然地接了個吻。
唇齒交融總有水聲。
商檠業面無表情推開椅子,插腰地在書房裡踱了一圈後,吻聲仍沒停,他煩躁一聲:“升叔!”
升叔沒叫進來,倒把兩個接吻的嚇了一跳。應隱推著商邵,凌亂氣息中臉紅得滴血。她在商檠業面前的形象不能好了!
商邵安撫地壓了壓應隱的黑發,湊她耳邊:“不怕。”
忍耐地沉舒了口氣後,他才將手機貼面,皺眉問:“你怎麼不掛電話?”
商檠業自己沒道理,冷諷一聲硬講:“你還知道我在等你?”
商邵:“……”
他把手機遞給應隱,自然尋常的語氣:“打個招呼。”
這種場面,又是年節,裝死確實失禮。應隱隻好接過手機,戰戰兢兢宛如一個被家長抓包早戀的高中生,說:“……商叔叔,新年好。”
商檠業:“嗯。”
大概是覺得太兇,他溫和下來,才說:“新年好。聽說你在拍電影?”
應隱揪著袖口,用盡全身力氣才維持住大方得體,“是的,在新疆。”
“新疆現在應該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