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目光深沉,冷靜,臉上看不出表情,但半眯著眼,似乎在探究她。
“緹文是我表妹,你覺得,你可以跟她比?”
一股酸澀直衝鼻腔,連帶著的還有鋪天蓋地讓她渾身都燒起來的羞恥,或者說恥辱。
在這種恥辱中,應隱卻倏然想通了,靈臺清明,茅塞頓開。
對啊,他沒有義務借給她,或者救她於水火。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她怎麼能因為不借錢,就遷怒於他?更不該不自量力地跟緹文比。表的堂的都是一家,拿著香港身份證,說著港府話。
她跟緹文比,多少有點擺不清自己位置了。
應隱想通了這一層,心情平和起來:“商先生,你別誤會,我隻是想,預支七千萬雖然理虧,但也不是沒先例,何況我們有合同在,我又是公眾人物,無論如何不會賴帳的。剩餘借三千萬,我原本想,對商先生這樣的人來說,無非是漏漏指縫的小事。”
她笑一笑:“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不過我剛剛重新盤點了一下,我昨晚上少算了一千,帳戶裡其實差不多快有六千,柯老師再借我兩千,銀行貸我兩千,這就一億了。我還有別的投資可以轉手,房子、酒莊、鋪面、寫字樓、股票、基金,沒問題的。”
“你還沒回答我。”商邵對她這一堆明事理的臺詞都視而不見,徑直問:“你覺得你在我心裡,可以跟緹文比?”
應隱瞥過目光,眨了下眼:“我不覺得,剛剛隻是一時口快,別笑我了……”
商邵拂開她額發,洞悉的目光看得她身體輕顫起來。過了會兒,他低下頭,毫無徵兆地吻住她。
應隱被他吻得想哭,手握成拳,負氣地在他肩上又推又打了數下,冷不丁被他一把扣住,按到了枕上。
枕頭柔軟,她手掌和小臂都陷進去,商邵拇指抵進她的掌心,揉著。
他吻得很強勢,應隱泄了力氣,身上冒出一股薄汗,睡裙卷到了小腹上。
吻過後的鼻息滾燙,湿熱地籠在應隱耳廓。商邵貼著她耳朵,字字低啞著:“應隱,下次可以換個更重要的人比。”
應隱一怔,幹啞又渴的嗓子吞咽一下,氣喘籲籲的,胸腔裡又鼓點擂擂,弄得她耳朵內外都是聲響,仿佛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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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邵再度吻她,這回撈起她,將她整個貼抱進懷裡,手掌壓實她脊心,吻得人像折頸的天鵝。
法式對開門的水紋玻璃外,人影晃動。
俊儀壓著聲音:“怎麼不吵架呀?也不摔東西?我還等著進去勸架呢。”
緹文:“對啊,怎麼不吵呢?在講道理嗎?”
“哄人的時候講道理?”俊儀頗為了解應隱:“我們小隱不吃這套。”
緹文:“表哥跟別人不一樣,他總有辦法跟你講道理,不聽也得聽。”
屋內熱著,各種香味氤氲,密不透風的,應隱覺得喘不上氣,面紅耳赤著。她是吃不消了,懇求商邵放過她。
連著坦桑的兩晚,她的身體就沒休息過,總疑心自己會缺水。昨夜,真丟不起半夜讓佣人來換床單的這種臉,在她語不成句的央求下,商邵才大發慈悲地抱她進了洗手間。
他的洗手間通透明亮,一氣貫之的大理石臺面五米長,上面是同樣長度的高清銀鏡。鏡子裡她發絲凌亂衣不蔽體,渾身哪處柔軟都在顫,而他卻齊整地穿著黑色睡袍,臉上不辨喜怒,充滿著一股危險的掌控欲。
好難堪。應隱當場哭了。
如果不是這麼過分,早上又說不借錢,她也不至於氣得當場就走。
應隱此刻被禁錮吻著,想到這點,剛剛撫平的氣又冒了出來。
可是她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把人推開,隻能轉開臉,躲過他的吻,尾音輕顫著叫他:“商……唔……商先生……”
商邵漫不經心地“嗯”一聲。
“我……我還在生氣呢……”
商邵的動作和親吻都停下來:“還在氣什麼?”
“你把緹文安插到我身邊,給你通風報信。”
“這個位置很重要,我不放心別人,何況如果不是她過來了,你的合伙人還沒著落。”
“你這是因果倒置。”應隱把人推開,翻身下了床。
睡裙薄,掩不住她胸前風光,看得商邵目光晦澀發沉。
他沉舒一口氣,擰了擰領帶:“當時沒想別的,緹文也沒有背叛你,別怪她。”
應隱扯起一張毯子裹住身體,推著商邵出門。
商邵腳步不動,看樣子是有些疲倦,俯身緊抱了她一會:“最近很累,原本是想在你這兒睡個午覺的。”
又親一親她耳廓:“實在很怪我,就冷靜一兩天,氣消了再找我。”
這次不等應隱再趕,他主動拎起大衣,走至房門口。
門被擰開,一直試圖聽牆角的兩人立刻“咳咳”兩聲,像兩隻麻雀般分頭跳開。
這屋子隔音好,應隱心裡有底,鎮定地拂一拂凌亂的發:“送商先生下樓。”
俊儀“哦”一聲,打量商邵。領帶確實有些亂了,熨得筆挺的黑襯衣也起了褶,讓人想歪。
應隱瞥了眼莊緹文:“莊小姐也一起走吧。”
緹文瞪大眼睛看他表哥,商邵攬了下她肩:“讓她好好休息,別打擾她。”
腳步聲從二樓至樓梯沉下,漸遠,一路到了院子裡,響起引擎聲。
司機熱著車,商邵手挽大衣,駐足,略略抬眸望了一眼。
二樓窗前沒有人影,隻有半扇百葉簾依舊遮著。
緹文跟他一前一後上了車,腦子裡忍不住就想起應隱那句“你表哥在車上玩女明星”。
天啊,這邁巴赫到處透露著一股那什麼……淫靡的氣息!
她眼神亂瞟,商邵讓她安分點。
“你不是說交給你嗎,原來你沒想好怎麼哄啊?”莊緹文哪壺不開提哪壺。
商邵眉心微跳:“閉嘴。”
“你不會耽誤我生意吧。”莊緹文已經操心上了。
商邵睜開眼眸,語氣寡淡:“我的那份哄好了,沒哄好的是你那份,你自己想辦法。”
緹文:“……”
她是個行動力強的,隔了一天,她換上全副大小姐裝束,拎上她最便宜的公文包——愛馬仕黑金,開著兩百多萬的奧迪小超跑登了門。
程俊儀拄著掃把在門口,趾高氣昂:“喲,莊大小姐來了。”
緹文將她輕輕一撇,輕快地說:“走開,自己玩。”
她這次是帶著律師的建議過來的,敲了門,應隱正捧一杯熱茶在窗前。聽到動靜,她毫不驚訝,徑直問:“如果我不想跟辰野撕上法庭,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談到一億?”
緹文一怔,松了口氣:“你不生我氣?”
“是我邀請你來的,這是我們的緣份,與商先生無關。”應隱放下茶杯:“說說你對工作室的想法。”
“我這個人不算長情,所以現在隻想把你一個藝人經營好,將來如果你能走通自己的路,而我又對這行還有興趣,我才會考慮運營別的藝人。除了藝人經紀,我還準備在香港另外注冊一間公司,為我感興趣的電影項目投資,當然,它也主要是服務於你,所以今後你會是帶資進組的影後,你可有意見?”
應隱笑了笑:“我沒意見,隻要你有錢。不過這樣的話,你的業務不就跟你另一個表哥重了麼?為什麼不直接跟商陸合伙呢?他的三月影視這幾年沒少賺。”
“那你又為什麼不幹脆去柯嶼的工作室呢?據我所知,三月影視他也有股權,你們又是密友,你又何必大費周折,要自立門戶?”
應隱歪了歪腦袋,對她伸出手:“合作愉快——如果你能搞定辰野的話。”
三天後,麥安言接到了來自香港詠誠律師事務所,對方表示要就應隱的解約一事來跟他談談。
麥安言惡狠狠抽著煙,固執地強調他會與應隱本人溝通。
掛斷後,他首先撥通電話給辰野第一大股東湯野。
雖然他已經退居幕後很多年,手邊又有太多能賺錢的產業,對辰野差不多快到了放任自流的邊緣了,但應隱是公司最重要的藝人資產,麥安言必須通報給他。
第二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理由是,他的頂頭上司、辰野的執行總裁與他素來不合,麥安言打心底裡不服他。
湯野抽時間聽了他的匯報,語氣毫無波瀾:“小隱是個懂事的,又看重錢,一億多的違約金她肯掏,說明公司把她逼到了這個份上。”
“主要還是從宋總那兒開始……加上最近公司推小阮,委屈了她。”
“嗯,他的作風我知道。”湯野不置可否,轉而問:“你爭取過了?”
“上次星鑽之夜,我想跟她推心置腹談談的,她沒給我機會。後來我又找了……柯老師。”麥安言吞咽一下。
湯野聽到這名字,不意外。靜了半晌,他笑一笑:“他不會幫你勸的,你是無頭蒼蠅,自亂陣腳。”
“我不能放她走,公司也不能。”麥安言斬釘截鐵。
“放了吧。”湯野簡單地說:“一億就一億,不要緊。”
“湯總!”麥安言聽了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從椅子上蹭地彈了起來,“不能放!十二年,你舍得,我不舍得!我可以彌補回來的,她想走什麼藝術路線……”
湯野淡漠打斷他:“小言,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十二年好聚好散,你讓她有空見一見我,就當是朋友道個別。”
他沒什麼談興,交代完了事,就掛了電話。麥安言兩手拄著辦公桌面,頭低了很長一陣子。
出辦公室,他敲響執行總裁的門。
執行總裁姓趙,喜歡別人叫他William趙,土生土長的寧市人,不過愛稱自己是Hong Kong居民,善於鑽營,思路比麥安言更為商業。公司棄大銀幕保小熒屏的戰略路線,就是他提出並拍板的。
他對應隱的評價不高,曾在公司內部會議上直言,一年電影院裡見一次,觀眾早厭了。
William趙額闊面方,一雙單眼皮細長眼,給人感覺很違和。
麥安言略過了跟湯野越級匯報一事,把應隱的解約要求講給他。
“可以,合同怎麼寫,就怎麼來。”他很爽快,順便問:“你之前是不是提過,她談戀愛了?”
“是。”
“這一點上,沒有追責空間?”
麥安言震驚了一下,理清頭緒,鎮靜勸道:“沒必要,William,我們的經紀合同以及跟商務合同,雖然有道德約束條款,但三方約定的是,隻要不鬧到公眾臺前就好,私底下談無所謂,何況她還跟公司報備了。”
說話間,助理南希來電。
“微博詞條說有當紅小花被拍到新戀情,要不要關注一下?”
現在狗仔營銷號爆料前,都有個預熱喊話過程,一是為了吊足吃瓜胃口,二是預留出公關時間,要是封口費談得攏,那自然是勉為其難淺賺一筆。
但是現在網友也不吃這套,說是當紅小花,也許是個野雞十八線,說是頂流,其實就是個常駐綜藝咖。
評論區一水兒的冷嘲熱諷,威脅他:
【你最好真的是拍到了當紅花和資本鱷,別到頭來給我搞個十八線和縣城房地產商。】
麥安言看了片刻,察覺到對方的用詞是“當紅小花”和“資本大鱷”,並揚言“本條不接受公關,絕對揚名立萬,一戰成名”。
William趙也看了,沉吟一會兒:“公司還有誰談了戀愛?”
“阮曳和宋時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