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緹文憐憫地看俊儀:“公司要未雨綢繆。”
“阮曳隻是演古偶的。”俊儀抿了抿唇,不服氣。
“時移勢易,演電視劇的片酬遠比電影高,粉絲也更穩固。小熒屏大銀幕的高低之分,已經沒以前那麼明顯。你看不出來嗎,公司對女藝人的運營路線也在潛移默化地改變,小熒屏起家,大銀幕抬咖,爆劇鞏固,時尚圈傍身,一個新的女頂流就誕生了。”
“真有你說的這麼簡單,那就不會有那麼多不上不下的女藝人了。”程俊儀攥緊了拳。
“當然,前提是要演技不錯。”
俊儀一聽,雙手合十:“老天保佑求阮曳演技永遠不開竅不開竅不開竅。”
緹文:“……”
“你也來。”俊儀把她拉了個趔趄:“兩個人有用一點。”
莊緹文哭笑不得:“行,那我就也請老天保佑。不過路是人走出來的,有一條路,荊棘滿地,但在規律之外。”
“什麼路?”
“主動丟棄流量的國際影後之路。”
俊儀的眼神倏然被點亮,但很快又熄滅下來:“麥安言不準,流量是錢,錢是他的命。”
“他憑什麼不準?”緹文笑笑,饒有興致地問:“俊儀,你覺不覺得,當經紀人、制片人之類的,很有意思?你可以站在最高的地方操控一切,甚至挑戰規律。”
“有意思是有意思……”俊儀搞不懂她怎麼提這個。
緹文從包裡摸出一張卡,兩指夾著:“其實……我有一筆啟動資金,是專門拿來試錯的。”
坦桑尼亞。
Advertisement
吉普車終於到了目的地。這是一座研究所,主要保護的是野生非洲象,但也同時幫助一些瀕危的動物族群。
雨季是動物交配和繁殖的季節,研究所迎來繁忙,隻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白人前來迎接。
他一頭灰白卷發,年紀該過六十了,膚色很紅,穿著背帶褲、膠筒靴,身上散發出一股濃鬱的動物氣息。
嗯……新鮮糞便的那種。
“Leo,別來無恙。”他摘下手套,跟商邵握手,笑容看著親切而熟稔。
應隱目不轉睛地看著。
他肯定剛鏟過屎!
商邵面不改色地與他握了握,還跟他拍肩擁抱。
應隱:“……”
打完招呼,商邵一回眸,發現應隱陷入了自閉。
“怎麼了?”
“你隻嫌棄我。”應隱情緒很down,“我吐了你就嫌棄我,你怎麼不嫌棄這個harry?他鏟過屎……”
商邵失笑一聲,拽住她胳膊把人拉懷裡:“我是跟你接吻,又不是跟他。”
應隱踮腳湊上去,閉上眼索吻:“那你親。”
商邵大手蓋住她臉,面無表情地說:“別鬧。”
應隱“哼”一聲,合腰摟住他:“商先生,我今天被人欺負慘了,你親我一下,就當治愈我。”
商邵:“……”
她很難得撒嬌,這感覺像看到瑞典女王迎風搔首弄姿,十分古怪。
但…滋味不壞。
見商邵沒反應,應隱吸吸鼻子:“真的。欺負我的人,你也認識,你還目不轉睛地看她。”
“誰?”商邵斂了笑,蹙眉淡問。
他能目不轉睛地看誰?
他隻目不轉睛地看過鯨鯊。
應隱腳尖蹭蹭草地,有些恥於開口:“你……跟阮曳跳舞的時候……是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有這麼漂亮麼?”
商邵在腦內搜索一番:“阮曳……”
搜索未果,他無所謂地笑了一息:“這名字,怎麼比你的還奇怪?”
“……不準說她名字奇怪。”應隱含糊地抗議。
這又有什麼好爭的?難道是什麼殊榮麼?
“……好,”商邵將手搭她單薄肩上,哄孩子似的:“隻有你名字最奇怪。”
應隱抿了下唇:“那你有沒有?”
“我想,應該是沒有的。”
“什麼是應該?”
“不排除當時我心不在焉,一時忘了收回目光,但這位阮小姐的臉,我實在沒怎麼看進去。”
“你跟人家跳舞還心不在焉的?”
商邵笑了笑。
日落了。
火紅落日墜向地平線,被雲層和傍晚霧氣塗抹出波浪似的漣漪。
他字字低沉溫柔:“那天晚上我有幸撿了個女伴,不過進了宴會廳以後,她好像就被我的身份嚇跑了。我心不在焉,或者說心猿意馬,也許正是在想她。”
第40章
擔著新鮮動物糞便的推車,在砂石地上咯咯地碾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轍印。
紅日已經落了一半,但氣溫掉得更快,仿佛帶著整個草原一下子墜到了地平線下,燥烈的熱氣消散,變成一種新鮮的灰色湿氣,讓人覺得清潔。
那個叫Harry的高個子白人老頭忙活完了,過來帶商邵和應隱去入住的地方。路上經過一片木樁子攔起的黃泥地,裡頭有一隻小象在踩鼻子。
“它的媽媽被偷獵者襲擊,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很艱難才保住它的性命。”harry介紹,“你可以叫他bobby。”
“Bobby……”這名字有股小男孩的感覺。
應隱停下腳步看了會兒,被它自得其樂的憨態逗得發笑:“它為什麼踩自己鼻子?”
“Well……因為它還小,不知道這個長鼻子是什麼東西,經常走著走著把自己絆一跤。”
小象知道有人靠近,走到欄杆邊,揚起象鼻。
它笑得很可愛,一對小眼睛透著狡黠的聰慧,然後無情衝她噴了一鼻子土。
黃泥土十分細膩,面粉般,在空中洋洋灑灑。
“咳咳咳……”應隱被噴得猝不及防,一邊咳嗽一邊苦著一張臉給自己掸灰:“……它欺負我?”
商邵看她灰頭土臉的,實在想笑,又覺得有欺負人之嫌,便好歹忍住了,隻低下臉失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一旁的harry可沒他這麼照顧人,早就笑得前俯後仰,邊拍照,邊笑著解釋道:“它喜歡你,撒土是它覺得能讓自己涼爽舒服下來的方式,所以也這麼對你。”
“你騙我?”應隱不信。
“對上帝發誓,絕對沒有。”harry聳聳肩:“你可以摸摸它的頭。”
應隱提防著,一步兩步走得提心吊膽。靠近欄杆後,鼓足勇氣伸出手去,在小象頭頂飛快摸了一下。
“好硬!”
雖然還是不足兩歲的嬰幼兒象,但不論是皮膚還是那些稀疏的、淡灰色的毛發,都粗糙堅硬得剌手。
“摸起來像豬……”應隱搓搓手指,呆滯地說。
商邵兩手揣在褲兜裡,站得倜儻但笑得混蛋。他勾著唇角,暮色下,雙眸亮如辰星,遠比他周旋在玻璃高樓與古板會議間要更松弛、更友善,有一種漫不經心的迷人感。
“別這麼說,”他目視著應隱,唇角微抬:“在它眼裡你很可愛,你這麼說,它會傷心的。”
雖然不知道在小象眼裡,她究竟可不可愛。但被商邵說著這句話時,應隱忽然矜持起來。她心慌意亂,隻微微低撇過臉。
黑色發絲上滿是塵土,被落日餘暉塗抹得成了橘色,攏著她飽受折磨的憔悴而蒼白的面龐。
harry嗅出氣氛,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引著他們繼續往前走。
商邵落後一步,不經意地問:“你什麼時候還摸過豬?”
“一檔一言難盡的綜藝……柯老師和商陸也上過。”應隱有點難堪。
那個綜藝好離譜,沒劇本,讓嘉賓在村子裡靠出賣勞作換取食宿。應隱上的那一期是在貴州。幸運的是,收留她的是村中首富,不幸的是,那個首富是養豬大戶……
商邵恍悟:“就是讓商陸刷羊圈,讓柯嶼賣杏子的那個節目?”
應隱點點頭,抿著唇,看向他的眼中充滿求饒和懇切。
商邵被她看得想笑,“好,”他承諾,“我絕對不看。”
保護基地原本就不大,住宿的營地更是簡單,隻有七八頂碩大的野外帳篷,顏色與草色接近,是那種黃綠色。
商邵從煙盒裡點出一支煙,手腕一翻銜上唇角,“我說了,這裡住宿條件很差,你未必受得了。”
harry帶她一頂接一頂地參觀過去:“這是淋浴和解手的地方,這兒是廚房,這頂是我和另一個志願者住的,那邊兩頂住著另四個女志願者。”
中間剩下的一頂,便是為他們預留的。
“現在天色不早了,晚餐已經在準備,你可以先休息稍等。要提醒你的是,天黑以後,務必不要再出帳篷。”harry貼心地提醒。
“為什麼?”
“因為你極有可能受到野獸的襲擊,比如……獅子。”
應隱:“……?”
harry攤攤手,表示情況就是如此:“雖然我說的是in case of,以防萬一,但真的不能出帳篷。”
應隱麻了,腦中閃現營銷號:
【影後應隱遭獅群分屍,現場慘烈,粉絲痛哭哀悼!】
她一個扭頭,無比利索地鑽進了帳篷裡。
野地帳篷高大寬敞,可供人直立行動。屋角放著一張一米五寬的氣墊床,鋪著紅色織紋的毛毯,上面放著羽絨被子。
茶幾一大一小兩張,帶收納功能,上面放著電熱水壺和一次性紙杯,其中一張還攤著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簡筆畫,想來這裡原本是工作間,是臨時收拾出來的。
唯一能放松人神經的,是兩把亞麻白的營地月亮椅,讓這裡帶上了一絲絲的度假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