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男人很會搭訕。”商邵散漫地說,像是闲聊。
“真的嗎?”應隱有些心虛地附和:“那他英語說得好好,我都沒想到是意大利的。”
她哪知商邵根本沒看清,用三言兩語摸透了她的文章。
那就是真搭訕過了。
商邵將那支沒點燃的煙從唇角取下,眼神不緊不迫地停在她臉上三秒,但什麼也沒說。
一輛奔馳商務車在門廳外緩緩滑停,是來接他們的。車上有Anna放好的感冒藥、水,以及一份嶄新的機打檢討書。兩人的隨身行李已經提前安排送去了機場。
“花。”應隱見換了車,左右環顧:“花還在那個車上。”
“你不是不要麼?”
應隱動作頓住:“你丟了?”
“丟了。”
應隱不死心:“真的丟了麼?”
“一束花而已,有什麼真的假的?”商邵拆出感冒藥消炎藥,幫她擰開斐濟泉的瓶蓋:“把藥吃了。”
“不是騙我嗎?”應隱還在糾結花。
可惡,她隻是那一瞬間鬧了點小情緒,又不是真的不喜歡。
商邵遞著水,眸色和口吻平淡:“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不要,我也沒有義務幫你留著。”
應隱在感冒昏沉間想到那枚高階藍寶石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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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戒指……”
“也已經丟了。”
應隱哽住,但剛剛找花的急切已消失不見。她緩緩靠上椅背,垂著眼眸,下巴微點了點。
“吃藥。”商邵再度命令。
車輛駛出靜謐的街區,轉過積雪的街角,滑上去機場的路。
應隱接過藥片,喝水一口吞了,抿了抿湿潤的唇:“商先生真是有錢。”
她拿話陰陽怪氣他,商邵反而笑笑,輕描淡寫的:“既然丟得起,為什麼要留著?”
應隱覺得身體某處比鼻子更塞,可能是藥片太大,噎到了心口。
胸腔和鼻腔,總不能都堵著吧?總得疏通一個。
她從緊窄的牛仔褲口袋裡摸出鼻貼,動作認真細致地撕開,貼在鼻尖。
商邵看著她動作,等她貼好,問:“哪來的?”
產品外包裝已經撕了,她又隻有單獨的一枚,必然不是自己買的,隻能是別人送的。
“剛剛那個意大利人。”應隱兩手在鼻側按了按。
商邵:“……”
“他還帶我吃了一個很好吃的輕食店。”應隱自顧自地說,口吻輕快:“他人真好。”
商邵靜了半晌,一時間分辨不出,他送應隱一把傘,和那男的送她一枚鼻貼,在她心裡的“好”,哪個輕哪個重?
她記得他的傘,莊重地要報答,說那些舉手之勞,對她來說樁樁件件都十分重要。
“應隱。”他語氣微妙地發沉。
“嗯?”
“你對別人’好‘的定義標準,是不是該提高一下?”
“他對我又沒有圖什麼,請我吃飯,給我送藥,都沒有要我的聯系方式,隻是幫我而已。這不算好麼?”應隱天然疑惑地問,十指交疊著抻直雙臂,伸了了一個放松的懶腰。
“以後提到德國,我首先就會想到這個陌生人。”
她故意的。
“停車。”
後座一道冷冰冰的命令,讓司機忠實地松了油門,繼而打轉方向盤,將奔馳商務在街邊緩緩停靠。
“邵董?”司機半回頭問。
“下去。”
司機利索地下了車,有眼力見兒,估計一時半好好不了,站車邊點起了一根煙。
車裡暖氣燻得很足,椅墊自動加熱,那種燥熱一陣陣地從應隱身子底下冒。
她心裡打鼓,還沒做好準備,手腕便被商邵扣進了掌心,繼而屁股被拉得一抬。
尖頭高跟靴在車內地毯上絆了一跤,她踉跄著跪跌到了商邵那邊。
應隱半趴在他懷裡,手貼著他胸膛,脈搏與他的心跳共振著。
他的心跳好平穩,顯得她的屏氣凝神很不值錢。
她躲著他意味不明又深沉的視線,低垂著臉,眸光在昏暗車廂內流轉,倔強的姿態一秒比一秒弱。
下一秒,舒展的腰肢被商邵不由分說地按下,攥著她手腕的那隻手也松了,轉而壓住了她的後腦勺
商邵吻她不講道理,舌頭很兇,帶著些微香檳的甜和紅酒的澀,勾纏她的舌尖,逞兇在她口腔的每一寸。
他醉得不深,但連番通宵,連番起興,連番忍耐,所有定力都在此刻通通顛覆,用力到手背青筋博起。
應隱鼻子不通,貼著鼻貼也於事無補,沒有出的氣,亦沒有進的氣,臉漲得通紅,一根軟舌被含弄到水淋淋。
拳打在他身上,綿軟的,腕心那兒莫名酥麻。
快憋死了,眼淚沁出來,反而被商邵變本加厲地掐住腰,按住臀。深藍牛仔褲包裹的兩條長腿跪在他腿兩側,最終軟了松弛了,毫無縫隙地坐到了他大腿上。
強吻成了合謀。
等到她那番抗拒因為瀕臨窒息而到極致時,商邵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目光發沉地盯她微腫的唇,抬起手去,拇指毫不憐惜地碾過,給她擦掉了唇角的水光。
應隱兩條手臂交摟著商邵,伏他肩頭又咳又喘。
車內暖,她沒穿大衣,大地色的薄開衫罩著黑色高領打底。那開衫的扣子袖珍著呢,貝母色,一喘氣,自己崩開了,渾圓地起伏。
商邵哄孩子似的,幫她輕拍著脊背。手在她腰肢上,不舍得離開。
應隱咳幹了喘勻了,抬起臉,面無表情:“商先生不趕飛機了麼?”
男人的欲念藏不過嗓音,啞得很有顆粒感,沉穩從容地說:“我什麼時候到,它什麼時候走。”
應隱抿了抿唇:“那你現在什麼意思?”
商邵抬眸,仔仔細細地端詳她,將她那枚被別的男人饋贈而來的鼻貼,輕輕地撕掉了。
仿佛是要她能記住這個過程,他撕得十分緩慢,目光微眯地看著應隱。撕下後,指尖捻成一團,漫不經心地扔進車載煙灰缸裡。
“不許記得。”他開口,似命令。
“不記得他,難道記得你。”應隱負氣地說,湿潤的眼眸兇惡。
飛機上冷淡他,下機後躲她,趁她喝醉看盡她狼狽看光她春色,此刻又強吻她。
為他笑,因他哭,可憐哀哀,委屈巴巴,捶胸頓足,兀自歡喜,五集海綿寶寶。
如此算來,確實沒什麼好記的。
商邵抬起手,指側若有似無地滑過她臉頰:“就沒有一點值得你記的?”
應隱沉默以對。
窗外有車經過,暖色的遠光燈一掃而過,須臾照亮了車內空間。
“那個花。”她垂下臉,眼淚在眼眶裡要掉不掉:“……第一次有男人送我花。”
“第一次?”商邵的動作頓住,像是不敢置信。
“嗯。以前收到的都是劇組殺青,或者粉絲送的。”她吸了下因為接吻而半通了的鼻子:“沒人送我花,也許覺得一束花不貴,不夠討好我。”
商邵明白了。
她美麗高傲,拜金女的聲名在外,自己又能掙,等闲珠寶看不上眼,那些富商爭先恐後想媚她,便寧送金山不送花,送不起金山的,更望而卻步。
但她隻是個小女孩,隻想要一束花。
就像她隻想要淋雨時的一把傘,秋風裡的一張披肩,為她披上西服前的一聲“介意麼”。
商邵靜了片刻:“那剛剛為什麼要還給我?”
“你給你前女友也送過。”應隱臉垂得更低,半張臉掩沒在昏暗中,半張臉被車外高懸的路燈照出濃淡廓影。
“誰說的?”
“不是Anna,我猜的。”
商邵不動聲色:“猜這個幹什麼?”
“我學表演的,腦子自己就動了,我不想猜的。”應隱不爭氣地說,嘟嘟囔囔。
“腦子這麼無師自通,就沒有猜點別的?”
他意有所指地問,手掌貼著她薄薄的肩頸,拇指和食指揉按她後頸的穴位,慢條斯理地拿捏。
應隱沒有被人如此對待過,一時間渾身都酥軟了下來,頭皮一陣一陣過著電流似的麻。
她不知道商邵問的哪方面,直到他說:“比如,給她放煙花,搞浪漫,送珠寶,上床。”
應隱抬起臉,咬著唇:“商先生的戀愛細節,我不想聽。”
“叫我商邵。”
“商邵。”
不愧是天才級的影後,短而普通的兩個字,被她念得萬分動聽。
“第一個沒有,第二個偶爾有,第三個當然有,第四個……你不是覺得我功能障礙麼?”他似笑非笑:“怎麼上?”
應隱低頭要看。
車內視線昏沉,衣物顏色深,隻覺得褶皺陰影層疊,看不清楚。商邵沒阻她,隻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麼一句。
“沒硬。”
吻成那樣,竟然不起反應,應隱想,果然那一次是意外,現在的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