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應隱眼前一黑,手機啪嗒一聲垂直墜落。
完了完了。她喝了好多酒,醉得很嚴重。
她一醉就會胡說,情緒脆弱,極度易怒易崩潰,會又哭又笑,會守不住秘密,會痛哭流涕,會逼人跟她一起看海綿寶寶!
完了完了!
俊儀那邊喂喂幾聲,隻聽到應隱一聲爆哭。
沒容得俊儀關心,應隱卷著被子連滾帶爬撿起手機,首先翻看所有視頻網站的歷史記錄。
太好了,沒有海綿寶寶!
等等……
那這麼久的時間,他們都幹什麼了?!
應隱披頭散發地坐在床上,一邊回憶,一邊緩緩把一縷頭發咬進了嘴裡。
她……依稀……仿佛……好像……說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應隱雙眼圓睜瞳孔渙散呼吸停止脈搏加快心跳驟停,砰的一聲,以死到臨頭的體徵摔倒回了床上。
她是不是說陳又涵了!
門鈴響了一下,Anna刷卡進入,邊打招呼說:“早上好應小姐,我來——啊!”
Anna被她死不瞑目的模樣嚇到一聲尖叫,直到看到應隱一個骨碌翻身下床。
應隱一邊套著衣服,一邊冷靜快速地說:“安娜你好是這樣我國內臨時有通告需要先走一步……謝謝你的款待但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去機場,再晚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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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看她身手矯健神志清明口齒清楚,有些迷惑地說:“可是商先生說你病重,讓我照顧好你,還要隨時跟他匯報。”
“不要匯報!我很健康!一切都好!”應隱無頭蒼蠅般在房間裡轉:“我我我護照呢?你身上有沒有帶錢?德國的錢叫什麼來著?借我一點商先生會還你。”
Anna見她神情凝重一本正經,又想到商邵昨天說要事事以應隱的需求為先,因此隻是略微遲疑了一下,便痛快地說:“行,那給您安排車子去機場。”
“好的!”應隱一把握住她手熱淚盈眶:“你真好,祝你長命百歲,girls help girls!”
Anna,不愧是商宇集團德國辦事處信得過的優秀員工,做事踏實,回應及時,行動力極強。兩分鍾後,她叫的車子已經在樓下等候,並給了應隱一沓現錢:“以備不時之需。”
應隱:“嗯!”
縱使渾身酸痛頭暈腳軟,她也還是以極利索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禮帽戴著,黑色小羊皮手套套著,護照放進大衣口袋,她目光如炬風風火火如特工出勤——
直至走到房門口,被聽了半晌的男人攔住去路。
商邵微微抬眸,順手將煙捻滅在煙灰缸中,邊籲出最後一口,邊問:“跑什麼?”
剛剛還在大步流星的長腿硬生生剎住,繼而換成一小步一小步,緩緩地、心虛地倒退回了房內。
應隱目不轉睛地看著商邵,咽了咽口水。
又、又害怕又尷尬!
Anna完全狀況外,隻被商邵的出現嚇了一跳:“邵董!你不是在開會麼?怎麼回來了?”
“我要不回來,你就把她放跑了。”商邵慢條斯理地說。
Anna一聽“放跑了”三個字就知道不妙,唰地一下抬頭看應隱:“應小姐?”
應隱硬著頭皮但氣勢十分虛弱:“我真的有通告……”
商邵半抬起左手,散漫地揮了下兩指,吩咐Anna道:“你先出去,給她叫一份餐,記得清淡養胃一點。”
Anna貼著牆低頭逃得飛快,走之前,體貼地幫應隱關死了門。
應隱瘋狂吞咽:“商、商先生……”她尬笑,裝鎮定裝大方:“你不是開會麼?”
“惦記你,中午剛好有點時間休息,所以來看看。”商邵輕描淡寫地說,將羊皮手套從指尖摘走,摸了摸她額頭:“還有沒有燒?”
應隱隻敢搖頭。
“國內什麼通告?”商邵問,垂眸看著應隱,像是真問。
“一個……”應隱大腦卡殼,編不出來。
“昨晚上醉成那樣,腦筋不是還動得很快?”商邵勾一勾唇,“現在怎麼變笨了?”
應隱雙眉一擰嘴角一撇,五官皺得生動而漂亮。她緊閉上眼,快哭了的聲音:“我錯了!”
商邵對她流利的道歉感到好笑,偏不動聲色問:“錯什麼了?”
“錯……你不高興的地方都是我的錯!”
“我沒有不高興的地方。”
應隱唰地抬頭,睜開的雙眼明亮如星辰:“真的嗎?”
“除了一件。”
應隱小心翼翼地問:“哪、哪一件?”
“你這麼難受,俊儀又不在你身邊,你寧願找她,也不肯找我。”
“我……”應隱抬著的眼眸輕眨,瞳孔中不知道是委屈還是驚惶:“我讓你那麼生氣,而且你忙。”
“是嗎,”商邵漫不經心地問:“是因為你讓我生氣,而不是因為我讓你生氣?”
應隱驀地鼻尖酸楚,“我不敢。”
她這句話多少帶了些脾氣。商邵笑了笑,靜看她幾秒,低沉的聲音說:“對不起,讓你難受。”
對不起三個字到底有什麼威力,竟然讓她的眼淚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流下。
她低下頭,反復抿著唇,眼淚劃過下颌,吧嗒吧嗒地砸在地毯上,洇出一個個小小的深漬。
“商先生給了我一億,怎麼對我都是應該的。”應隱兩手抄在大衣口袋裡,指腹用力磨著護照本的邊角,將低垂的臉撇進德意志正中午的暖陽中。
這句話不止是帶脾氣,簡直像是罵人。偏偏她講得真心實意,又心平氣和的。
商邵不知道該氣該笑,明明昨晚上那麼坦誠,今天又開始跟他倔強驕傲。
跟她相處,像打商戰,容不得他遊刃有餘,要他知己知彼,要他全力以赴,要他專心致志。
要他一心一意。
商邵伸出摘了手套的那隻手,為她拭去眼淚。
他的手指又被溫熱的液體打湿,但確實算不上討厭。
“你昨晚不是說,”他頓了頓,指腹停在她蒼白柔軟的眼底:“要跟我有一個平等的開始?”
心髒怦地一下,撞得應隱的胸腔生疼。她喝了酒那麼膽大包天,是嗎?肖想的,幻想的,不切實際的,根本不配的東西,都敢說出口,都敢向他祈求?
“喝了酒的話,商先生請不要當真。”
“我當真了。”
應隱的心皺成一團,像被人捏住。她緊閉著眼,眼淚掉得更厲害,病弱的臉被陽光曬得近乎透明。
她深吸一口氣,吞咽了一下,再開口時呵著氣笑了一下,才說:“商先生……”
她嘴邊的話被商邵打斷。
“叫我名字。”
應隱驀然抬起臉,眼眶和鼻尖泛著同樣的紅。
“我想了一上午,我想,既然你要平等,不如就從你肯忘掉這一億,叫我名字開始。”
第30章
應隱光聽到前半句了。
她大驚失色:“商先生讓我忘掉一億是什麼意思?你是想賴帳嗎?”
商邵:“……”
沉默數秒,他語氣復雜:“應隱,你挺會抓重點。”
誰能想到這女人臉上還掛著眼淚呢?現在看來,怕不是鱷魚的眼淚。
應隱已經開始感到肉疼:“那原來的三千萬是不是也要還給你?”
商邵語氣高深莫測:“你覺得呢?”
應隱心裡糾結半晌,最終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說:“那上班的這幾天,你總要結給我的。”
言畢,她飛快而小聲地補充:“一天是二十七萬三千九——零頭已經幫你抹了。還有上次你續的二十分鍾擁抱和鯨鯊館的吻……”
她看著他,伸出手指頭比了個“耶”:“……兩千萬。”
商邵目光沉沉地看她半天,繼而毫無預兆伸出手去,撫上了她的額。
挺熱的。
他找到理由,點點頭:“燒果然還沒退,再吃點藥。”
應隱還是能聽出好賴話的。她鼻尖微皺:“你罵我?”
“不舍得。”
應隱一口氣哽住,一絲紅從她的蒼白中慢慢勻了上來。
“我沒有欺負病人的習慣。”商邵好整以暇地補充,伸出手:“護照給我。”
“不給。”
“還想跑?”商邵微低了頭,視線鎖住她。
應隱大窘,“我不跑,真不跑……護照可不可以不給你?”
護照本被她用力摳在掌心。明明是新換的,應該嶄新筆挺,但其實那暗紅的封皮,卻早就在剛剛數分鍾內被折磨得褶皺一道道。
遞出這樣一本完全出賣她情緒的護照本,應隱覺得難堪。
商邵還是伸著手,戴著黑色羊皮手套的那隻手掌心朝上:“交給我,我不想回來看不見你。”
應隱一怔,心口的酸澀感翻湧得厲害,她鬼使神差地、遲疑地、不舍地掏出護照本,眼睛不敢看他。
她在他面前有什麼餘地?每一道眼神每一次呼吸,每一句倔強的口是心非的話,現在連一本護照都不肯為她保守心情。
商邵接過,但並沒有戳穿這本護照老得這麼快的秘密,而是徑直收進大衣口袋中,繼而勾了唇角:“還有第二件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