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戰戰兢兢候了一個月,終於等到正式通知,邵董和整個隨行董事辦,將會於今日正式進駐辦公,並進行工作視察和聆聽高層Q3述職匯報。
寧市的秋天日光爛漫,但勤德總部每層樓都是陰霾。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商邵大駕光臨時,臨近目的地的邁巴赫卻緩緩停靠街道,並按下了雙閃。
康叔扶著方向盤。他被商邵突然叫停,正等著下一條吩咐。
商邵還在琢磨那條短信。
這個女人消失了三天,然後發了一條沒頭沒尾、胡言亂語、精神狀態堪憂的短信。
作為一個從小耳聞目睹各種綁架勒索撕票案件、上幼兒園開始就乘坐防彈級別專車、親弟弟曾被綁架過、出席外場活動絕對有四個保鏢隨行左右的香港頂級豪門繼承人,商邵理所應當地想到了一個可能——
她被綁架了。
這條短信是……她的求救信號?
意識到這一點,他臉色一變,毫不猶豫地在屏幕上按下三個數字:999——
手指懸停在撥號鍵上。不對,這裡是內地,不是香港。
康叔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大少爺罕見的凝重表情,正想關心,便聽到他問:“內地的報警電話是多少?”
“110。”康叔答,扶著方向盤回頭問:“出什麼事了?”
商邵沒顧得上回答,按下號碼正要打,一則電話隨即撥入。
“應隱”二字出現在屏幕上。
他面沉如水眸底晦沉,呼吸一息後才右滑接起。
“商先生?請問是商先生麼?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應隱語無倫次,拼命祈禱太子爺聽完她解釋再判她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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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邵剛剛稍安的心很快一沉,不自覺捏緊了手機。
是她的聲音,他不會聽錯。
但很著急,而且惶恐,一聽就知道……精神狀態不太妙。
他料想這是應隱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因為過於驚恐,所以才會半天講不到重點。他截斷她,直截了當地問:“在哪,我來接你。”
應隱被他先入為主問懵了,又覺得他氣場冷峻十分迫人,不自覺就順著他說:“在、在酒店。”
“地址。”
應隱下意識就報了酒店和房間號。
下一秒,電話那端的人呼吸聲清淺,沉穩中帶上了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溫柔,給她無盡的安全感:“待著別動,交給我。”
掛完電話,應隱對著手機陷入沉思。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俊儀比她更呆:“原來不是私生粉啊?”
應隱扶額:“被你害死了,他說得這麼好聽,其實是不是來找我算帳?”
俊儀還不知道事情嚴重性,樂天地說:“那我等下跟他道歉就是了。”
應隱頭痛:“他這輩子估計隻被你罵過,你是這個……”她豎起大拇指,“記得寫進簡歷。”
俊儀:“……”
寧市CBD中心大道旁。
“要不要報警?”康叔已經調出了省公安廳的聯系方式。
“她有機會打電話,如果可以報警的話,應該會直接撥打110,而不是我。”商邵用最缜密的心思去解一道錯得離譜的題:“她是明星,也許不方便報警。”
但會打給他,也實在出乎他意料。
無論如何,救人要緊。
寧市太大,從CBD到酒店有兩個小時路程,在這兩個小時裡,康叔的電話一直沒停。
兩個小時後,酒店負責人誠惶誠恐迎接在門口,一同抵達的,還有幾名有人質解救經驗的特警、四名保鏢,以及以防萬一——一個談判專家。
酒店方先馬不停蹄地帶人去安保室,給特警看地形圖結構圖的同時,也同步調出了這一周的監控記錄。
特警快而專注地過著監控畫面,一片令人提心吊膽的安靜後,他總結陳詞:“根據攝像頭記錄,這一周內進入過這間房的,隻有房主本人、助理以及服務員。”他沉吟問:“可以再看一眼你那條短信嗎?”
商邵把手機遞給他:“有沒有可能,對方一直潛藏在她房間裡?”
酒店總經理一拍腦門:“私生粉!有的有的!有出現過的!以前那個誰啊,他粉絲藏床底下!”
被男人沉冷的目光注視著時,經理心裡一怵,結結巴巴就開始補充解釋:“私、私生粉就是那種變態跟蹤狂,想把明星據為己有的那種。”
特警給出保守方案:“這條短信的確像求救信號,從上一次進房間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四十八小時。這樣,商先生,我們先利用客房服務探探裡面的情況,之後再議。”
一行人分兩部電梯上到頂樓,迅速安靜地布好隊形,之後,酒店的一名女性清潔員敲響了應隱的房門。
“您好,客房打掃。”
應隱剛跟麥安言過完殺青後的行程,聽到聲音,她也沒支使在次臥的俊儀,自己赤著腳去開門:“稍等。”
翠綠色的真絲吊帶睡裙隨著她纖細的小腿飄蕩。
電子門鎖啟動,門外七八人屏聲靜氣嚴陣以待,門內女人形容慵懶笑容甜美:“早上——”
“好”字變成尖叫,她花容失色訓練有素,兩手徑直捂住了失去表情管理的臉:“又是真人秀嗎?!”
商邵:“……”
特警保鏢談判專家:“……”
康叔到底多活了幾十年,什麼離譜的場面沒見過?
……這場面他真沒見過。
解除誤會著實費了番功夫,特警跟談判專家離開時,臉上還是呆若木雞的狀態,保鏢守在門兩側,努力做到目不斜視,但四個人八隻耳朵都在聽女明星講話。
女明星精神狀態遊離:“我應該說謝謝嗎?”
商邵臉色黑沉語氣冰冷:“不必。”
避嫌到老遠的康叔一聲憋不住的笑。商邵聽到了,閉了閉眼,顯而易見的動怒,但又不知道他在生誰的氣。
“為什麼要發這麼奇怪的短信給我?”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問。
一旁的程俊儀弱弱舉起手:“對不起,是我發的,我以為你是那什麼……私生粉。”
私生粉,變態跟蹤狂,想把明星據為己有的那種。
酒店經理的聲音在商邵腦內循環播放,商邵煩躁無比,單手擰松領結:“我那天晚上,不是把號碼告訴你了?”
應隱心虛無比:“沒存。”
“為什麼?”
“存了也沒用……”應隱雙手合十舉過頭頂,緊閉著雙眼:“對不起!是我的錯!”
她不識好歹不吃敬酒,以為商邵要動怒離去,沒想到太子爺本尊卻隻是沉沉舒了口氣。
再開口時,語氣又恢復到了那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沉冷:“怎麼會沒用?如果你今天真的遇到了危險,這通電話就有用。”
應隱怔住,合掌的手不自覺垂到了胸前,雙眼一瞬不錯地看著商邵。像個在祈願的小女孩。
俊儀實在太不機靈,因而得以從這男人的氣場中逃脫,天真疑惑地問:“為什麼不再打個電話確認呢?隻要再打一通,就不用這麼大動幹戈了。”
雖然她問得有道理,但應隱隻想求她停止冒犯這個男人:“對不起商先生,我助理她……”
商邵臉上沒有任何一絲不悅,頓了一息,垂眸注視著應隱:“想過,隻是怕威脅到你的安危。”
程俊儀突然就臉紅了。偷偷的,她是為她老板臉紅的。
應隱啞口無言,被助理的不靈光傳染,心裡卻有浪潮似的,一陣沒過一陣。
兩人半晌無話,商邵目光一動,看到了她肘側的濃重淤青。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應隱條件反射就去捂,但她這次徹底懂了什麼叫“捉襟見肘”,捂了左手露了右手,左右手互相捂住,膝蓋也把她出賣了個徹底。
“拍戲弄的。”她索性很大方地揚起唇,展示給他看,明媚且無所謂地笑:“很正常的,隻是不太漂亮。等上映了,我請商先生去電影院。”
三言兩語結束,該道別了。
滿公司的人都還在等著,商邵簡單地告辭,臨行前忽然又想起什麼,腳步停了一停。
“你好像很喜歡穿睡衣開門。”
語氣很淡,但耐人尋味,不知道是質問、疑問,還是提醒。
應隱神情一慌,條件反射低頭去看。
她穿了內衣的,隻是這條翠綠睡裙吊帶比較長,露出兩根細致的鎖骨,大片雪白肌膚下,曲線隱約起伏。
不是不雅觀,隻是美得太強烈。
應隱噎住,怪他,但底氣不夠,所以一開口就慫了,聲音小下去:“明明是商先生每次過來都不打招呼。”
那一瞬間,一直默聲候著的康叔,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看到商邵勾了勾唇,笑容極淡,像是拿她沒辦法。末了,抬起手,漫不經心地揚了下兩指,算是道別。
電梯在走廊盡頭,離得遠。走廊暗紅描金,中式邊案上的大花瓶裡插了幾支蘭花。畫面俗不可耐,應隱看著他的背影,想到他這樣的人出現在這裡,真算是纡尊降貴。
電梯門閉合,沉降下去。應隱撫著光裸的臂,舒了一口氣回到房內。
手機嗡嗡震動起來,香港的號碼。她接起,心跳莫名快了一些。
明明剛才才道過別的。
對面的男人聲音醇而充滿磁性,聽到聲音,眼前便總不自覺浮現他那雙眼。
他的語調紳士高貴,英倫式的,又漫不經心:“應小姐,我想這次你該存好了。”
應隱“嗯”一聲,腳步停了下來,纖瘦白瓷般的背貼上雪白牆壁,垂著頭,一雙蝴蝶骨感受著牆的涼意。
“存的什麼?”
應隱不敢存他的名字,像天上月,高不可攀。她未著顏色的雙唇輕啟,舌與上顎齒關輕輕擦著,擦出三個動人已極的發音:“商先生。”
第8章
掛有香港和內地雙牌照的邁巴赫自停車場緩緩駛出。車內的男人已經掛上藍牙耳機,吩咐勤德那邊先開始述職會議。
程俊儀蹲在落地窗前,目送著車子離開,又發現了歪掉的重點:“商先生的港牌竟然隻有一個數字3,真好記。”
應隱聞言,果然也注視了一會兒。明黃色牌照上確實是幹幹淨淨的“港·3”,她不了解香港車牌的發放機制,但料想如此簡潔,必然昂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