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蓉醒來解釋清楚,他們再想去找回季讓,已經再無挽回的可能了。
蘇蓉因那場意外,身體的損傷幾乎無法恢復,且心悸病復發。醫生說,她活不長了。今後的日子裡,每發一次心悸病陷入昏迷,都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季偉彥照顧了她兩年,將她接回了家。
他不能讓他兒子間接背上人命,他得去還。蘇蓉愛慕他,他知道,他隻是想在她死前,讓彼此都安心一些。
頭頂的太陽越來越烈。
可戚映還是覺得有點冷。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少年就算站在陽光中,身上依舊有揮之不去的寒氣。
身邊的季偉彥在嘆氣,滿身的無可奈何。
戚映就笑了一下。
季偉彥轉頭看她。
從來柔軟的小姑娘,連眼神都變得冷冽,冷靜地問他:“所以呢?他就活該承受這些嗎?”
季偉彥愣了一下:“什麼?”
戚映看著他:“他就活該失去媽媽,被所有人指責不懂事,被你們質疑殺人犯,最後還要承受你們過不去的良心譴責嗎?”
她看著眼前發愣的男人,覺得好可笑:“你們憑什麼,用一個成年人的想法去要求一個孩子啊?”
他那時候還那麼小,那麼小,怎麼熬過來的啊?
她想想就心疼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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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季偉彥:“你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無奈又不得已,可從始至終,他做錯了什麼嗎?”
季偉彥動了動嘴唇:“我……”
戚映冷冷盯著他:“他什麼也沒做錯,從始至終,他一點錯都沒有。可他承受了所有的傷害和代價。”
季偉彥全身僵硬,甚至發不出聲音。
“你們把自己的想法套到他身上,他一旦不接受,就成了你們口中所謂的叛逆。不覺得很自私嗎?”
季偉彥說不出來話。
少女把手中一口都沒喝的奶茶扔進垃圾桶,她背對著他,良久,輕聲說了一句:“這不公平。”
她邁開步子,朝教學樓走去。
陽關把她纖弱的身影拉得更細,搖搖晃晃投在地面。
季偉彥抬起雙手,慢慢捂住了臉。
……
期末考試結束後,各科老師先是迅速把卷子講了,然後就開始上課。畢竟時間很緊,最後的課本知識講完之後,九月一開學就要進入一輪復習。
天氣越來越熱,七月中旬的時候不知道學校是不是突然買彩票中了,開始給各間教室安空調。
這可把學生們高興壞了,連上課都精神了很多。
戚映十七歲生日那天,剛好遇到季讓打決賽。
一中和六中爭奪最後的聯賽冠軍。
現在學習時間這麼緊,學校也不放他們去看比賽了,準高三生們照常上課,倒是暫時還未升入高二的高一學生們都跑去加油了。
一早球隊就在一起磨合訓練,到下午才開打,上課前,戚映收到季讓發來的消息,他說:“等著我拿第一,送你當生日禮物。”
俞濯也給她發消息:“姐,要不要我給你轉播啊?下周零花錢分我一半我就給你直播。”
戚映:“……”
她把手機關機,專心上課。
等下午的課上完,開機一看,季讓的消息已經發來了。他問她:“我拿了第一,有什麼獎勵嗎?”
她開心得不行,回消息:你想要什麼?
季讓在聊天框輸入“想要你“,又覺得這樣太騷了,刪掉!
比賽結束還要頒獎,等程序走完戚映那邊晚自習都結束。他一離場就給她打電話,那頭聲音軟軟的,“我在公交車上,已經快到家了。”
他抹了把額頭的汗:“在海棠樹那裡等我。”
他騎著摩託車先去蛋糕店,拿了自己提前訂好的冰淇淋小蛋糕,然後再往她家的方向趕。
到海棠道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小姑娘背著書包,乖乖站在海棠樹下,用腳尖輕輕地踢著臺階。
聽到摩託引擎,她驚喜地抬頭,車子一陣風似剎在她身邊,連球服都還沒換的少年從車上跳下來。
他渾身都是汗味。
頭發也被頭盔搞得亂糟糟的,看上去很是不修邊幅。可動作卻很輕,小心翼翼把冰淇淋蛋糕從後面拿出來交給她:“看看壞沒有。”
沒有壞,看上去精致又好吃。
他笑起來,從兜裡拿出三根蠟燭插在蛋糕上。
頭頂海棠花開得正豔。
他拿火柴把那三根蠟燭點燃,暖橘色的映著少女水靈柔軟的眼睛。
他說:“許三個願望,我幫你實現。”
戚映眨了下眼,驚喜又帶點不可思議:“真的嗎?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季讓點頭:“嗯,什麼願望都可以。”
少女彎著眼睛笑:“好。”
她低頭看著手中捧著的蛋糕,模樣柔軟又虔誠,認真地說:“第一個願望,我希望季讓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少年愣了一下。
她繼續說:“第二個願望,我希望季讓開心快樂,一生無傷。”
他的心微微顫抖起來。
“第三個願望。”少女頓了一下,慢慢閉上眼,好半天,她輕聲說:“我想嫁給季讓。”
少年的心狠狠震了兩下。
夜風拂過,吹落一地海棠花。
她睜開眼,吹熄了蠟燭。
白煙繚繚而起,她害羞又溫柔地望著他。
季讓喉結動了動,半晌,伸手摸摸她的頭,啞聲說:“好,這三個願望,等你長大了,我都幫你實現。”
第75章
夏夜的氣溫依舊很高, 冰淇淋蛋糕開始融化了。戚映舔舔嘴唇,軟聲問:“我可以吃了嗎?”
季讓都還沒感動完,被她一句話問得哭笑不得,“吃吧。回家去吃。”
戚映搖頭, 左右看了一圈,拉著他走到旁邊的臺階坐下:“一起吃。”
她把小蛋糕放在膝蓋上,從袋子裡拿出兩個勺子,遞給他一個,然後小小挖了一勺放進嘴裡,滿足地眯起眼睛:“好甜呀。”
他看著她鼓起的小臉,低聲說:“嗯, 是很甜。”
兩個人坐在街邊的臺階上吃完了那個生日蛋糕。
夏夜的風很熱,他的心也很燙, 從遇到她開始, 那顆被凍在萬丈寒冰之下的心髒,就漸漸解凍融化了。
暑假的補課因為教室安了空調而舒適了很多。
這次的高校籃球聯賽海一拿了第一,季讓有生之年上了學校公示欄,捧著獎杯的照片被貼在了優秀之星那一欄。
旁邊就是三個年級第一。
看吧, 他說了,誰還拿不到個第一啊。
比賽結束他就沒管了, 心思收回來投到學習上, 但劉堯可激動壞了。這種市級的比賽, 冠軍的含金量還是很高的,每天往教務處跑, 爭取能一次性把他的處分檔案全部消掉。
最終教導處的老師在期末成績單和比賽拿獎的雙重考慮下,答應劉堯,如果季讓從現在到畢業不再惹事,高考前就把他的所有處分一筆勾銷。
劉堯這頭信誓旦旦做了擔保,那頭回去就跟季讓耳提面命,還把屈大壯那群人全部拎出來教訓了一遍,警告他們不準惹事,牽連季讓。
曾經讓老師頭疼的頭號問題學生,轉眼就成了重點保護對象,小弟們表示,心理上有點接受不了。
不過看著季讓學習越來越好,排名越來越靠前,作為兄弟,哪能不希望他好,都高興地跟劉堯保證,我們不僅不會牽連他,還會監督他考清華!
補課進行了一個半月,終於在八月中旬結束。這群準高三生們也迎來了他們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暑假。
雖然隻有十五天!雖然在十五天內還要做成堆的卷子作業!但這也依舊無法阻擋他們對於暑假的熱情和期待。
屈大壯那群人身體還在教室裡,心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還是在季讓的暴力威脅下才把各科作業裝進書包,並被按頭承諾開學前一定寫完暑假作業。
屈大壯搭著書包興奮地問他:“讓哥,你生日快到了吧?咋過啊?十八歲呢!可不能像去年那樣啊!”
去年生日,薛曼青在海邊別墅給他開了個生日party,全年級認識季讓的基本都去了,季讓沒去。在網吧打了一個通宵的遊戲,然後回家睡到了第二天。
季讓很多年沒過過生日了,往年生日那一天於他而言跟其他時候也沒什麼區別,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沒什麼值得慶祝的。
但今年不一樣,他早早就開始期待他的小寶貝會給他準備什麼禮物了。
她和他的生日一前一後,一個七月一個八月,他剛好大她一歲。
十八歲呢,成人禮,一般般的禮物可不能隨便打發他。
送他十八張可以滿足心願的獎狀還差不多。
大佬暗搓搓地期待著。
就這麼一直等啊等啊,等到生日前一天,他的小寶貝毫無動靜。
等等?她不會不知道明天就是他生日吧?他是不是沒跟她說過?
這他媽,還需要他說嗎?她沒跟他說過生日是什麼時候,他還不是自己想辦法知道了?
季讓一直等到晚上,再過幾個小時就是他十八歲的生日了!可是戚映連一條消息都沒有發給他!
大佬默默安慰自己,再給她幾個小時的時間。她一定是在等十二點準點發祝福!沒錯!
季讓開著電視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盯著牆上的掛鍾,等到了十二點。
手機果然響了起來。
他心頭一松,冷冰冰的臉上也終於露出笑意,拿起來一看:屈大壯來電。
掛掉!會佔線!
那頭被掛了電話的屈大壯:“?”
然後電話就再也沒響過了。
季讓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冷,越來越冷,臨近一點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給戚映打了個電話過去。
好半天才有人接,她聲音迷迷糊糊的,明顯是剛從夢中被吵醒,又軟又懵:“喂?”
季讓:“……”
怒而掛斷!
半夢半醒的戚映腦袋一歪,又睡著了。
被氣成河豚的大佬憤憤盯著電視上某檔恐怖綜藝看到了凌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才窩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夢中還在惡狠狠想:不原諒!絕對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