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臺球廳的時候,屈大壯他們已經打上了。
密閉又昏暗的廳內煙霧繚繞,烏煙瘴氣。裡面的人多多少少都認識他,討好地跟他打招呼:“讓哥好。”
他最近在戒煙,皺了皺眉,接過駱冰遞來的球杆,彎腰俯身,一杆進球,淡聲說:“打一局就走。”
屈大壯哀嘆:“學習這個小妖精搶走了讓哥對我們的全部寵愛。”
季讓笑:“滾蛋。”
這頭正鬧,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罵聲,不知是誰在掀臺子,臺球滾了一地,球杆也噼裡啪啦砸在了飲料櫃上。
夾著斷斷續續的國罵。
屈大壯撐著手肘往臺球桌上一坐,站上去張望,看熱鬧不嫌事大:“呀,打起來了!”
季讓拿球杆打他小腿:“滾下來,你他媽再爬高點。”
屈大壯最後張望了兩眼,正要跳下來,突然驚聲:“臥槽,熟人啊,那不是咱學校日天日地的牛犢子嗎?”
季讓一愣,問:“誰?”
屈大壯從臺上跳下來:“俞濯啊。”
季讓沉了沉眼眸,最終還是沒辦法袖手旁觀,拎著球杆往那邊走,“過去看看。”
交戰的地方在靠近廁所的走廊。
走近一看,好家伙,一對十沒在虛的,一張凳子抡得虎虎生風,嘴裡還不停:“艹你媽!來啊!誰躺下誰是孫子!”
季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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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不見,這小崽子越發猖狂啊?
俞濯吼得兇,打得也兇,但到底雙拳難敵二十手,臉上已經帶了傷。身後一高個子不知道從哪找了個酒瓶子過來,兇神惡煞地朝他後腦勺砸過去。
季讓一腳踹翻跟前的人,抬手揚起球杆,一杆子打過去,把那人手上的酒瓶子打掉了。
大佬加入戰局,大佬的小弟們當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屈大壯幾個人就近抄起手邊的工具,罵罵嚷嚷地加入進來。
戰局頓時被扭轉。
這邊帶頭圍毆俞濯的人看清來人是誰,頓時大罵:“季讓你他媽摻和什麼?!有你什麼事?”
季讓一杆子抽在前面那人小腿上,當即就把人抽跪下去了。
他咧嘴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人眼見落了下風,趕緊收手:“停停停,別打了!他媽的,算你小子走運!”
屈大壯在後邊拐了拐俞濯:“這不六中的扛把子嗎?你怎麼惹他了?”
俞濯沒好氣道:“我他媽怎麼知道?非說老子綠了他,老子連那女的叫什麼都不知道好嗎?!”
他聲音說得大,六中的扛把子指了指他:“你小子,敢做不敢認是吧?有膽子泡別人馬子,你他媽現在別慫啊!”
季讓回頭看了俞濯一眼,冷聲問:“你幹沒幹這事兒?”
俞濯崩潰道:“幹個屁啊!我就是泡妹也要泡顏值跟我姐齊平的吧?我跟我姐朝夕相處,眼光早就被養叼了好嗎?他說的那女的比不上我姐一半好看,老子才看不上呢!”
季讓想了想:“這倒是。”
六中扛把子:“?”
季讓轉身,盯著對方人馬,冷戾的一雙眼,嘴角卻勾著:“沒聽清嗎?還不滾?”
六中扛把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俞濯,還想放狠話,季讓猛地一杆子抽過去,唰的一聲,空中留下一串殘影。
扛把子魂差點嚇飛了,好在眼疾手快縮了回來。
季讓冷笑:“你他媽再指啊?”
他惡名在外,這群人惹不起,隻能夾著尾巴退了。
俞濯在後面罵:“一群傻逼。”
話音剛落,季讓轉身對著他就是一頓抽。
俞濯尖聲跳腳:“季讓你幹什麼?你他媽有病啊!”
身上挨了幾杆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季讓冷聲說:“一天到晚在外邊兒惹事,替你姐教訓你。”
俞濯大吼:“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姐教訓我!雨女無瓜!”
季讓又抽了他一杆子:“你他媽把舌頭給老子捋直了說話!”
俞濯:“…………”
嗚嗚嗚姐,這個人欺負人。
自從心理醫生建議減少照應戚映的時間,讓她盡早獨立起來,俞濯就不用每天上下學都陪著戚映了。
放學後天天在外邊兒浪,他又是個不怕惹事的,向來不會服一句軟,一言不合就是幹,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了。
別人都不怕,唯獨在季讓面前有點虛。
臺球也打不成了,被季讓拎下樓,叫了輛車,塞進車裡,趴在車窗上冷聲威脅:“多放點心思在學習上,別他媽一天到晚喊打喊殺,你以為你古惑仔啊。”
俞濯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了:“校霸大佬,你說這種話良心不會痛嗎?”
季讓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懶得跟他廢話,吩咐司機:“開車,不到地兒中途不準停。”
俞濯抱著腦袋吼:“紅燈還是要停的啊!”
……
這一次被季讓教訓之後,俞濯倒還真的消停了不少,破天荒地開始認真聽課學習。
不學不行,馬上就是期中考了。
他可以保持原地踏步,但絕對不能再退步,否則迎接他的必定是父母雙人花式混打。
他姐就不一樣了,考得好不好都不重要。期中考當天一早,俞程開車送他們去學校時甚至對戚映說:要是太累的話,就跟老師申請棄考,身體重要。
俞濯真是好生羨慕。
當然戚映是不可能棄考的。
她上一次月考的成績是年級二十七,考室自然就安排在靠前的位置。跟老樓裡那間全校倒數的教室隔著一個操場的距離。
季讓的位置基本沒變。
隻是這一次,後面坐的不再是小仙女。
他反而松了口氣。
往日這個倒數的考場都是鬧鬧嚷嚷沒個正行,監考老師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這次卻不一樣,一進來,教室裡安靜得過分,定睛一看,後排那一群少年居然在神情緊張地翻書。
考前最後的突襲。
屈大壯還在默背昨天吳睿給他們勾出來的重點必考詩詞。
季讓端坐在座位上,握著那隻粉色的鯨魚筆,面上一派淡然,但實則手心早就在冒汗。真的是緊張死他了。
劉海洋在後邊兒戳了戳他的後背,壓低聲音說:“讓哥,這次作文可千萬別再跑題了啊!”
考試鈴拉響,監考老師拍了拍講桌:“書收起來,都給我老實點啊。”
試卷開始往後傳。
季讓神情嚴肅接過了檢驗他學習成果的卷子。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開始奮筆疾書。
期中考進行了兩天。
考完就是周末,學生放假,老師批改試卷,會抽調一部分好學生幫忙改題打分,爭取在周一的時候出成績。
季讓度過了一個前所未有極度煎熬的周末。
吳睿倒是很平常心地安慰他:“哪怕隻進步一個名次呢,也是一種進步!”
倒數第三跟倒數第四有區別嗎?
季讓:“要是隻進步一個名次,你就等著被我打死吧。”
吳睿:……
嗚,給校霸補習有人身風險啊。
周一一早到校,成績榜還沒出來,屈大壯跑去打聽,回來告訴他,第一節 下課就會公布成績單了。
季讓面無表情說:“一會兒先別去看,等上課再去。”
他當著那麼多學生的面跑去看成績,萬一真的隻進步了一個名次,丟不丟人?!
第一節 下課,公示欄就圍滿了看成績的學生。
嶽梨和戚映也擠在裡面。
戚映其實並不太想來,她從今早開始耳朵就有些不舒服,總是聽見莫名的雜音,時有時無,刺得她頭疼,前兩節課都蔫蔫兒趴在桌子上睡覺。
但架不住嶽梨的熱情,一下課就被拖過來了。
擠在人群中,雜音更重,嗡嗡地響。
嶽梨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轉過身來興奮地朝她大叫。戚映看見她嘴巴一張一合,有聲音斷斷續續傳進耳朵:“……映……牛……十四名!”
戚映用手掌捂住耳朵,拍了兩下。
嗡嗡兩聲,頓時爆炸。
嘈雜的哄鬧像潮水擠進耳道。
——幫我看看幫我看看,我在第幾個?
——吳睿又是年級第一,這個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
——啊啊啊我考進前一百名了!我的遊戲機穩了!
——我完蛋了,怎麼這次掉的這麼厲害啊嗚嗚嗚。
……
她聽到聲音了。
靜謐無聲的世界,終於被打破。
嶽梨察覺她不對勁,從人群中擠出來,抓著她手問:“映映你怎麼了?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
戚映看著她,眼眶有點紅。原來梨梨聲音是這樣,清脆得像春日鶯啼。
她衝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嶽梨兀自抱怨:“啊怎麼辦,我又掉了兩名,回家要被我媽打死了嗚嗚。映映你這腦袋到底怎麼長得啊,聽不到居然還能考到年級十四,嗚嗚嗚分我一半多好。”
原來平時自己聽不到時,她就是這樣自言自語的。
戚映有點想笑。
她拉著嶽梨往回走。
公示欄四周突然爆發出驚聲:“臥槽我看到了什麼?季讓的名字為什麼在中間?三百二十三?臥槽?!”
戚映腳步一頓,往回走,從人群中擠進去。
從來待在成績榜倒數位置的那個名字,一躍到了中段,夾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仍被她一眼看見。
她開心得彎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