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公主苦笑一聲,正準備說上幾句話,殿門口的宮女們紛紛跪了下來。她心頭一跳,是容瑕來了?
不自在的從椅子上站起身,她望著門口,等了幾息的時間,容瑕終於走了進來。對方穿著一身玄色錦袍,袍子上繡著淺色雲紋,看起來既儒雅又貴氣。
但這個看似溫和的男人,卻在一日之內,殺了幾百個人。這些人全是曾與二弟同流合汙,手染百姓鮮血的人。武將推崇他,說他殺戮果決,有明君之犯。讀書人崇敬他,說他心懷仁德,善待有才之人,是位步難得的仁君。
仿佛所有人都忘記,他原本隻是蔣家皇朝的一個侯爺,甚至在蔣家皇朝還有太子的情況下,龍袍加身建立了一個心的朝代,而且還把這個朝代名為贏。
贏,勝利也。
明明是一個充滿野心與算計的人,為什麼這些人都跟瘋了一般推崇他?
安樂心中明明有很多不甘,但是面對容瑕,她面上卻不敢露出半點情緒出來。她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見過陛下。”
“公主不必如此多禮,請坐。”容瑕走到上首坐下,“不知殿下今日來,所為何事?”
“罪婦想問陛下幾個問題,”安樂猶豫片刻,“隻要您願意坦誠相告,罪婦願意告訴您關於皇後娘娘的秘密。”
“哦?”容瑕臉上露出一個十分復雜的笑意,“公主請問。”
“二……戾王真的讓人給父皇下毒了?”
“是。”容瑕點頭,“戾王確實讓人給雲慶帝下藥了。”
安樂面色瞬間慘白,眼淚順著面頰流下,她用手背抹去淚痕,“多謝陛下告知。”
“殿下還有什麼想問?”容瑕側身看著後面的屏風,仿佛在欣賞屏風上的貓戲牡丹圖。
“陛下身上可有蔣家的血脈?”
“公主你忘了?朕的外祖母雖然被逐出皇室,但也是蔣家的血脈,這樣算起來,自然是有的,”容瑕挑眉看向安樂,“殿下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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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的是……”安樂定定地看著容瑕,“你是否有父皇的血脈?”
殿內死寂一片。
“嗤,”容瑕嗤笑一聲,“殿下,外面那些無知之輩的謠言,你可萬萬不要當真。朕身上雖有幾分蔣家皇朝血脈,但確確實實乃容家子孫。這種惹人誤會的話,殿下日後還是不要再說,免得愚昧之人當了真。”
安樂臉上最後幾分血色散去,她整個人瞬間失去了生機,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知道了。”
原來容瑕真的不是蔣家血脈,她連自己騙自己都做不到了,她們蔣家皇朝,真的盡了。她用手絹擦了擦眼角,把最後的淚痕擦淨,“陛下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
“朕沒有什麼想問的,”容瑕笑了,“朕的皇後就是世間最有趣的一本書,朕日日看,時時看,都不會覺得厭倦。若她真有什麼秘密,也是朕來一點點挖掘,這也算是夫妻間的小情趣。既然殿下心中疑惑已解,就請回吧。”
“幾年前我還跟她取笑,說她那般喜歡美男子,隻有嫁給你,因為整個京城再沒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安樂神情有些怔忪,不知道是在懷念往日與班婳交好的時光,還是在懷念當初被眾星拱月的自己,“那時候婳婳還說,你喜歡的定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她不會去湊熱鬧。”
誰能想到,她當年一句戲言竟然會成了真。
京城第一美男誰也沒有看上,偏偏求娶了名聲不太好的班婳。
“約莫這就是緣分,”容瑕臉上的笑意更重,“上天注定要朕娶到婳婳,朕很感激。”他抬了抬手,“王德,送安樂公主回去。”
“是。”王德松了口氣,幸好這位殿下沒有說不該說的話,不然被屏風後的娘娘聽到了,定是會傷心難過的。
“你這麼愛她,”安樂公主站起身,語氣變得有些怪異,“是不是能夠忍受,她心中曾有別的男人?”
容瑕眼睑微顫:“殿下,朕與皇後夫妻情深,殿下如此編排,有何用意?”
“夫妻情深?”安樂公主語氣有些嘲諷,“不過是你自以為是的情深罷了,你見過她第三個未婚夫嗎,難道不覺得他長得像誰?”
對容瑕,安樂公主還是恨的,她恨不得他日日過得不痛快,一輩子都求而不得,才能壓下心頭的那股恨意。
“婳婳根本不愛你,當年她願意與謝啟臨訂婚,是因為她看上了他,不然以謝家的地位,又怎麼可能與班家嫡女訂婚?”安樂嘲諷地看著容瑕,“就算你是京城第一美男,驚才絕豔又如何,讓婳婳動心的人,不是你!”
“胡言亂語!”王德呵斥住安樂公主,“娘娘與陛下的情誼,豈容你編排,還不快快退下!”
“當初婳婳得知謝啟臨喜歡詩詞,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找來千金難尋的孤本送給了謝啟臨,”安樂公主抬高下巴,“本宮當初是她最好的閨中密友,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對哪個男人動了心?”
“容瑕,縱然你得到了我蔣家的天下又如何,婳婳看上你的,也隻有你這張臉罷了。待你不再年輕時,她自然能夠欣賞其他男人,終其一生,你也無法得到她的真心!”
“你以為朕會相信你的挑唆?”容瑕神情平靜地看著安樂公主,“你若是婳婳的好友,又怎麼會當著朕的面說這些話,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話會給婳婳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你這樣的人不配做婳婳的朋友,也不配叫她的名字,”容瑕站起身,聲音冷厲,“若日後朕聽到你再叫皇後娘娘的名諱,定治你對皇室不敬之罪。”
安樂被容瑕的眼神盯得有些畏懼,大腦一片空白,待她出了大月宮,才發現手心後背一片冰涼.
“殿下,”王德停下腳步,作揖道,“您請慢走。”
安樂公主看著他道,“我可以去見一見婳……皇後嗎?”
“您想見皇後?”
安樂發現王德的表情有些怪異。
“是。”
“殿下,真是有些不巧,今日娘娘召見了楊氏,隻怕沒時間見您了。”王德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殿下,下次再來吧。”
“楊氏?”安樂公主看到遠處有一個婦人朝這邊走過來,此人畏畏縮縮,眼神飄忽,看起來十分小家子氣,“就是她?”
“正是。”
“本宮知道了。”安樂公主沒再說其他的,走出了大月宮的地界。王德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再也看不見,才轉身回去。
有些情分,是禁不起消磨的。
殿內十分安靜,容瑕坐在御案前沒有動。班婳從屏風後走出,看到他手裡拿著一本奏折,便道:“有什麼想問的嗎?”
容瑕放下奏折,抬頭看向班婳。她臉上神情十分自然,無驚無怒,甚至沒有被朋友編排後的傷心,仍舊是那自在灑脫的婳婳。他起身把她攬進懷中,“你……真的隻是看中我的容貌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班婳安撫地拍了拍他的頭,“我看中了你很多,不然怎麼會嫁給你。”
“真的?”
“當然,”班婳把頭靠在他胸口,眨眼道,“我從不騙人。”
容瑕笑出聲,松開班婳,凝視著她的雙眼:“婳婳,你別騙我。我這輩子在意的人很少,放在心上的人,唯有你一人,你若是騙我,與剜心無異。”
班婳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著心髒跳動的聲音,“我會讓它好好待在裡面的。”
她低著頭,容瑕看不到她的眼睛。
“娘娘,楊氏到了。”殿外,如意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知道了,”班婳捏住容瑕的下巴,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別多想,我以前沒有愛上別的男人。”
容瑕攬過她,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下去。
“我信你。”
班婳離開以後,容瑕坐在御案前很久沒動。婳婳說,她以前沒有愛上別的男人,他相信。
現在……她愛他嗎?
“嘭!”
王德看到御案上的茶盞掉在了地上,他躬身道:“陛下,您沒事吧?”
“朕無礙,”容瑕面無表情道,“讓人進來收拾幹淨。”
“是。”
楊氏還是容家兒媳時,常有進宮的機會,就連大月宮也是來過的。但那時候的大月宮雖然華麗,卻處處是男人的物件兒。然而她這次來,發現大月宮除了仍舊如往日華麗外,還增添了許多女人才喜歡的東西。
這座宮殿中,女人的痕跡處處可見。
“皇後娘娘駕到。”
她忙跪地行大禮,連頭也不敢抬。一襲華麗的長裙從她身邊經過,她順著裙擺的方向,改變了跪拜的姿勢。
“起吧。”
皇後的聲音很好聽,也很年輕。當初在容家的時候,她記得容兒郎是個極其冷淡的孩子,不知班皇後是何等奇女子,才能讓他如此痴迷。上次她雖有機會進宮參加封後大典,但是離皇後極遠,她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對方的輪廓。
她小心翼翼站起身,看清班皇後相貌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好個美豔的人物,活像說書先生嘴裡勾魂攝魄的女妖精,若是男人落在了她的手裡,便再也無處可逃。
容二郎……喜歡的竟然是這樣的女人?